102、番外二
卢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经常看见母亲对着?一块玉出神。
她问过?很多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这是?你外祖父的印,他活着?的时候,是?咱们大荆最大的官。”
接着?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母亲是?如何?从高高在上?的官眷女,因为家境败落才?落入了卢家这个商户的院里。
无?论怎么说,最后总是?落回到同一句上?:
“菲儿,你要?争气。”
卢菲年少时不懂得什么叫争气,为了能让母亲偶尔展露笑?容,她总是?将做茶,插花这些商户家里用不上?的本事学到最好——
为了能让父亲多来她们主院里坐一坐,她还废了好大力气学了诗书。
再后来,卢菲及笄,这个争气的方?式变得十?分具体,那就是?嫁给卢家能巴结得上?的最高的官:
宁州太守庸南。
“可是?,可是?庸太守是?个鳏夫!他还有个原配正室留下的儿子!难道要?我一嫁过?去就做人?后母吗?”
她抵死不从地挣扎了好些时候,最后还是?败给了母亲失望的眼神。
“菲儿,难道你也要?让我伤心?吗?”
最后卢菲终于答应,去远远地看庸南一眼。
那天她甚至没有仔细梳妆,觉得这个苦哈哈的太守不值得她费这么多心?思,反正也不见面,就是?远远地瞧一眼。
总归是?办不成的事,浪费那个时间打扮什么呢?
她坐在酒楼的顶层往下望,等着?那人?从官署里走出来,然而直到快要?宵禁了,还是?没等到。
“回吧,”十?五岁的卢菲兴致缺缺:“回去告诉母亲,老天爷在上?头瞧着?,我和?这老男人?确实没缘分,这可怨不得我。”
就在她走出酒楼的同时——
对面官署中走出一个男人?,一手扶着?脖颈缓缓地转,另一手往下甩了甩,试图将挽着?的袖子抖下来。
他看起来太瘦,也太累了。
本来大家相安无?事,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然而要?怪就怪那个夏夜里一阵毫无?预兆的轻轻晚风——
将他官袍的两袖吹得鼓动?而起,略略松散的头发贴着?他脸颊浮动?,展露出此人?清隽文气的面容。
这平日里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读书人?揉了揉眼睛,笑?了一下:
“小娘子,宵禁不回家,是?不是?想蹭我们宁州府衙的茶汤喝?”
“嗤,穷书生。”卢家的嫡女大小姐哂笑?道:“便是?王宫大内的茶,你瞧我稀罕吗?”
嘴上?如何?说是?一码事,回去她想了想,却?告诉家里:
反正总是?要?嫁人?的,庸南……
也还成吧。
那时她尚且不知道,在她不算长的一生里,有大半时间都将为了成为“庸夫人?”而努力;
可惜事与愿违,总是?不能成行。
越是?得不着?,卢菲就越想要?,可是?无?论她多么努力,怎么创造机会在他面前转;
庸南心?里仿佛只有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大荆基业”,从不会分心?多瞧她一眼;
就连父亲亲自去提的亲,也被他委婉地拒绝。
卢菲觉得自己输了,可她又不明白为什么,只好把一切责任都推在家里那个歌姬生的庶女身上?;
仿佛这样,就可以安慰自己——
他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商户出身,不喜欢我有一个卑贱的妹妹。
后来,她被那庶女打断了双手逐出门去,和?父亲相依为命在床上?烂着?的时候,却?听说庸南和?小神女走得很近。
不甘心?啊。
凭什么呢?
我无?往而不利地活了大半生,最后却?要?输在一个男人?手里?
最后的最后,明池水台上?火焰通天,化灰的最后一刻,卢菲突然回了头——
看向门外的方?向,仿佛什么人?会在那里与她目光相接似的。
庸南,我开启了循环,一切马上?就要?重新开始了。
父亲,母亲,他们都会回来;
我还会在那个酒楼上?面等你。
烈火吞噬了她的双眼。
这次……你跑不掉了。
“宵禁了不回家,要?蹭宁州府衙的茶吃吗?”
“好啊,”这次她会笑?着?回答:“如果你亲手烹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