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孩童见星

陆府终于又迎回了阔别已久的两位主人,此时热闹非凡。

绿翘喜极而泣,扒着她家公主不放,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思念之情。

“公主,奴婢好想您呀~奴婢从来没有离开您这么久过。”

自从他们到了鄗城,她就没有离开她家公主超过三天,也不知道这段时日,公主平日里的衣食住行有没有被照顾好。

她也不是不相信琥珀的能力,只是忍不住操心罢了。

“以后您要是出门了,也把奴婢带上吧~奴婢离不开您~”

绿翘靠在乔谨的腿边,说得情真意切,眼泪擦了又蓄,泫然欲泣。

乔谨见她实在激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笑着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以后尽量带着你这小哭猫,瞧你这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公主,您又笑话奴婢了。”好歹是怕再被笑话,渐渐止了泪。

如此这般,直到晚上人家夫妻二人要休息了,绿翘才依依不舍地到屋外守着。

乔谨如愿以偿地尝到美食,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一夜好眠。

***

过了几日,得了空闲的陆寻柯带上乔谨和侍卫,到临城的牛头山打猎。

牛头山地产丰富,动植物繁多,就是乔谨先前跟陆寻柯去泡温泉的那座山。

他们买在牛头山山脚下的那座院子一直有安排人打扫,再过去,屋内外都是整洁干净的。

天气晴朗,是个打猎的好日子,两人穿上劲服,背着弓箭,带了几个侍卫和家丁,上了山。

沿着山路,他们走走停停,赏花赏景,清风徐徐,花鸟相鸣。

知道的会说他们是来打猎的,不知道的只当他们是来散步的,真是不紧不慢,闲情逸致。

陆寻柯走在最前面,乔谨紧随其后。

顺着水源往深处走,杂草怪石之间,隐约可见动物踩踏过的痕迹,从形状看,有松鸡,花鹿,还能兔子的印记。

不过,更多的还是人的足迹,显然,山上打猎的人不少。

当山路变窄,草木更加茂盛时,人迹变得稀少,脚印也变得断断续续,这便说明已经到了森林深处的边缘。

往前再走百步,往东行进半里,空山幽谷,万籁俱静。

众人散开,乔谨跟陆寻柯一起,两人身后只跟着高远,其余人等各自觉落在后头,既不会打草惊蛇,又可以暗中守护。

山中有许多暗藏在草堆里的陷阱,这是猎户们为了抓捕误入此地的动物而布下的。

乔谨以前差点中招,还好当时有陆寻柯护着,后来她提高了警惕,走得小心翼翼。

“咻!”

一支利箭划破天空,灰白相间的鸟,就从空中掉落下来,身上插着乔谨熟悉的箭羽,是陆寻柯的。

“咻!”

又一支利箭射出,误入丛林的小花鹿身上了中箭,跪倒在地,垂死挣扎。

陆寻柯的感官很灵敏,林间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越往深处走,遇见的动物越多,陆寻柯猎到东西的数量也在持续增长,大小已经十几只了。

而相较于陆寻柯的得心应手,乔谨就显得很弱了。

毕竟会动的动物跟箭靶不同,瞄准射出的箭,都跑偏了,不是跟动物擦肩而过,就是直接射在树上。

总之,陆寻柯战绩丰厚,乔谨一无所获。

家丁们跟在主人的后头收拾猎物和清理残箭,众人配合默契。

“呜呜呜……爹爹……爹你醒醒……”

“爹……你不要阿星了吗……”

乔谨跟陆寻柯都听见了,是小孩子的哭喊声。

陆寻柯吩咐道:“高远,去看看。”

“是!将军。”

***

一个三四米高的断层处,碎石断木陈杂,一名看不清样貌的男子浑身是伤的躺在地面上,衣服破烂,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血迹斑斑。

一个小男孩,大概三岁左右的样子,被躺在地上的男人紧紧抱在怀中无法动弹,只能哭喊,面目通红。

孩子不明白为什么他爹不理他,而且任他叫得再大声,却怎么叫都叫不醒。

“爹,你醒醒,你醒醒啊……呜呜呜……”他被勒得很紧,浑身上下都疼。

高远赶到的时候,孩子的哭喊声已经变得很虚弱了,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知他们没来之前哭了多久。

见到陌生人来,男孩停下哭喊,睁大眼睛望向来人,那双眼刚被泪水洗过,明亮而干净。

在确认过男人已经断气之后,高远伸手准备将孩子抱起来。

但他没能抱动,男人生前用的力气太大,把孩子紧紧地箍在怀里,让人无法动弹。

“过来帮忙。”高远唤身后两个侍卫。

几人合力,总算把孩子解救出来。

“呜……爹……”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哭累失去了意识。

乔谨夫妻二人过来时,见到这可怜孩子的模样,也没了打猎的心情,让人赶紧去调查这对父子的身份,好能尽快把人安葬。

……

“公主,将军,这孩子家中已无亲人。”高远正在汇报,“孩子的母亲早逝,他与他父亲相依为命,平日里靠打猎为生。”如今遭遇不测,孩子已经连最后的家人都没有了。

这是高远调查到的消息,孩子如今无亲无故,他让人将孩子的父亲安葬在他们祖家安葬的地方,而孩子,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本来按照公主和将军的意思,应该是尽快让孩子的家人给带回去,可现在孩子无亲无故,这就不好办了。

“孩子可有名字。”乔谨问道。

“有,邻居们说,孩子叫乔见星,今年四岁。”高远答道。

“哦?孩子姓乔?”这是乔谨原本的姓氏,听到便有些在意。

“是的,公主”高远答道,他们祖祖辈辈都被查清了。

“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他怎么样了。”

孩子带回来时已经陷入昏睡,让太医看过后,身上有多处擦伤和淤青,但好在不是重伤。

小家伙现在在客房睡得正香,琥珀给他上了药之后,大概是舒服了些,眉头不再紧皱,看上去很平静。

“倒是个可爱的孩子,被养得很好。”

乔谨越看孩子,越觉得这孩子惹人怜爱,“若是实在找不到亲人,不如就跟着我们吧。”

乔谨是对站在她身边的陆寻柯说的,说完之后又觉得他们身份特殊,恐怕不太适合收养,又改口道,“若是不妥,就当我没说过。”

陆寻柯听了,揽过乔谨的腰,替她分析道:“公主若是想将孩子养在府上,那不过是多张嘴的事情。”这事不难,他们不缺钱也不缺伺候的人,“若是要收为养子,恐怕得好好斟酌一番。”

他们一个是有封号的公主,一个是能继承爵位的将军,作为他们的孩子,便可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荣耀与财富,羡煞旁人。

一个偏远山区的乡间稚子,若是如此轻易就得到这份殊荣,恐怕被人诟病,于孩子也是不利的。

“那就先养在身边吧,至于身份,那是以后的事情。”

“也好。”陆寻柯也是认同的,孩子还小,万事只等以后再说,不过——

他跟公主已成亲许久,夫妻生活也很和谐,他们二人的身体也很健康没有问题,怎知到现在,公主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是他们孩子的缘分未到?还是……

陆寻柯盯着乔谨的肚子看得入神,乔谨都能感觉到强烈的目光。

“将军在想什么呢?”乔谨问。

“是我还不够努力。”陆寻柯脱口而出。

话一说出口,陆寻柯就知道完了,自己管不住嘴,肯定又要惹恼公主。

公主很容易害羞,他也因此总爱没事就逗逗她。以前逗她,公主拿他没办法,也只能随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公主知道他最不喜欢吃的食物是芋头后,每次恼了,饭桌上就绝对少不了芋头,且每样菜都要加,还要逼着他吃下去,不吃就不理他。

他并非不能吃,只是讨厌,平日里被逼着吃了,也只当夫妻间的小趣味,听之任之,无伤大雅。

只是吃多了,难免让人恶心,最近一次吃芋头还是三天前,而且还一连吃了两天,现在如果再让他看见那玩意儿,他就要从讨厌变成厌恶了。

“你!”果然,乔谨很快反应过来陆寻柯在说什么,耳朵爬上红晕,“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还在长身体,根本不用着急,况且这种事情也急不得。

“这事儿啊,还是得看缘分。”乔谨说道。

“公主说的是,咱们来日方长,不着急。先回屋吧,这边让丫鬟们看着就行,前几日帝都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我带你去看看。”陆寻柯赶紧转移乔谨的注意力,只望这次不会再有芋头出现。

***

乔见星在陆府的第二天便醒来了,很乖,很安静。

只问了照顾他的琥珀一声:“这里是哪里?我爹呢?”

在得知自己身处救命恩人的府邸,而他的父亲不在后,却是没再说话,只让干嘛就干嘛,乖乖吃饭,按时睡觉。

三天后,他又问,“我爹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原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已经离世。

恰巧这时,乔谨走到门外。

这段时间她几乎是一天三顿地来看孩子,无事时也会过来看看。

这孩子一副不想说话的沉闷样子,让人担忧。

如今听到这个问题,乔谨想到了异世自己不知是否安康的家人们,心中不觉些难过。

乔谨进屋,伺候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乔见星也跟着问安,小小的人儿,现在见礼倒是有模有样。

乔见星人小,府中的规矩也不多,没有要求一个小孩子要马上就懂礼数。但他似懂非懂,却每次都要笨拙地学一旁的丫鬟们行礼。

丫鬟们的礼数跟他又怎么一样呢,乔谨见了两次,见这礼不伦不类的,孩子又异常坚持,便让绿翘教会他了。

乔见星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乔谨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对他说道:“你爹爹啊,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疗伤了,那里是世外桃源,外人是进不去的。那天你也看到了,他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不能照顾你。”

乔谨还是想等孩子长大后能自己明白,现在就告诉他真相的话,太残忍。

“等你长大了,变得更加勇敢,就能见到他了。”

乔谨这话真假参半,乔见星听了也是半信半疑。

但那天他昏迷前,父亲的确是受伤不能动弹,连应他都不能,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能带他走,也的确有可能。

但他还是想见他爹。

“爹爹在哪里治疗,我真的不能去看他吗?”

乔谨摇头,“现在还不行,大夫说了,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你爹爹,你也不行,”她摸摸乔见星的脑袋,又说道,“你爹爹会知道你想他的,你要快快长大,就能去见他了。”

“快点长大”这句话乔见星很熟悉,他爹爹就经常挂在嘴边。

“阿星你要快点长大,以后可以跟我一起打猎。”

“阿星你要快点长大,这样那些坏小子就不敢欺负你了。”

“阿星要快点长大,要健康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