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么过的,许温陪云翘暖在庄子里各种各样地玩儿,他们甚至跑去烧制瓷器的地方烧了一对两人模样的瓷娃娃。

田庄里养的各种鸡鸭鱼肉,獐子野兔也吃遍了,玉晴给云翘暖编了一个花环,云翘暖很喜欢,一直戴着到处跑。

只是每天下午,许温总是要失踪一会儿,然后傍晚回来的时候满脸苍白,要缓好久才能缓过来。

一天两天许温能搪塞过去,但是接连三天都这样,云翘暖怎么都不可能听信许温说没事。

于是看到许温又一次独自牵着啸霞出去之后,云翘暖把风吟扯到了身边。

“风吟我问你,这几天妻主是怎么回事?妻主总是牵着啸霞出去干什么?”

风吟很为难,她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告诉主君,玉晴看到她沉默不语,着急地说:“风吟,爷怎么回事你还不快告诉主君,主君是爷的夫郎,你想看着主君为爷担心吗?”

风吟妥协了,“禀报主君,爷在练习骑马。”

云翘暖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妻主马术那么厉害,怎么可能需要练习骑马?”

风吟她们原来也很难以置信啊,后来风吟打探到好些天前,许温在北郊大营里为了救一个下属差点被马踩踏到,想必是在那时候留下的阴影。

但是风吟她们也不是特别担心,只是一个小事故而已,相信主子很快就能适应,恢复过来。

只能说许温的隐藏太好了,她心里有一座山,表现出来的可能只有一捧泥土。

而且也不可能有人想得到许温经历过死亡再重生,她的阴影来自五马分尸的痛苦,而不是一次小小的坠马事故。

云翘暖听完之后直接为许温感到心疼,他知道许温和他手下的那帮士兵关系很好,为了别人能牺牲自己。而且许温年少成名,许许多多双眼睛盯着她,别人能叫苦喊痛,许温却不行。

在许温这个年纪,京城中别的贵女有母亲长辈仰仗,但郡王府完全靠许温当顶梁柱。

云翘暖忍不住了,他咻的一下站起来,说道:“妻主在哪儿?我要过去找她。”

在田庄山林这边,上面还有几个烧玻璃、做纸张、印刷的地方,袅袅的冒着一些青烟。草地上许温牵着枣红色的大马,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拿着苹果喂它。

但仔细看,许温抓着缰绳的手,骨结有些微微泛白。

突破了心里防线,许温已经能接近啸霞,还能骑上啸霞走一段。不过随着时间拉长,就像踩在淤泥里一样,慢慢陷入,越来越深,她会逐渐受不了。

骑着马奔跑,腾跳等等动作也没有尝试,那都是下一阶段的练习。

“妻主——”

许温突然听到云翘暖的声音,然后转头一看,竟然看到云翘暖换上骑装,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马鞭冲她跑过来。

云翘暖没让任何人跟来,他叫风吟把自己送到地方,然后就让风吟和玉晴远远等着,自己一个人冲许温过来。

许温接住云翘暖,不由问:“你怎么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温看到云翘暖之后,心中升起一种轻松的感觉。

“好久都没见到啸霞,我也想骑马跑一跑啊。但是妻主你这几天一直霸占着它。”

“好,啸霞看起来也很想你。”

许温将枣红大马的缰绳交给云翘暖。

云翘暖本来不会骑马,他的马术是遇到许温之后,许温专门教会他的。这还是在两人成亲之前的事,后来许温就不常把啸霞从大营里牵出来了,云翘暖也没有机会再骑着啸霞去游玩。

这说明男女其实都一样,把人追到手,以前那些小浪漫就会销声匿迹。只是云翘暖生存在封建时代的社会中,天真又一片赤诚,他不会因为失去而埋怨,只会为曾经得到过而感到快乐感激。

所以他把许温记在心里记了一辈子。

云翘暖准备上马,他之前基本功学的很踏实,许温又扶着他的腰,给一个推劲,一下子就翻上去了,动作十分漂亮。

坐稳之后,云翘暖抓着缰绳,他先是一夹马腹,给马一个示意,啸霞十分聪明,便带着云翘暖小跑起来。

云翘暖坐在马背上挺直身体,修长的双腿呈一个弯曲的弧度踩在马镫上,随着马奔跑的力度微微起伏。因为不是武将世家的男子,云翘暖骑马并没有那种肆意洒脱的豪气,他像那种养尊处优,只需要用马术来装点自己魅力的贵公子,带着一点身怀特技的骄傲感,极其吸人眼球。

走了几圈之后,云翘暖甩动缰绳,大声喊,“驾——”

枣红色的大马便带着云翘暖奔跑起来,云翘暖先跑到前面去,跑得远了,身形也变得小小的,仿佛跟着起伏的山峦一起远去。然后云翘暖打马掉头,又重新跑回来。

前后跑了两圈,云翘暖的脸有点红,他骑着马走到许温面前,忽然对许温说:“妻主,你在重新练习骑马吗?”

许温一愣,“谁跟你这么说的?”

“是风吟,风吟都告诉我了,好些天前你在大营里为了救一个士兵,差点被马踩到。”云翘暖有点抱歉又十分心疼地看着许温。

许温想不到身边的人自发为自己的异常找好了理由,虽然理由很牵强,这样也好,免得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于是许温承认下来,即使这样会让她显得很脆弱,只是差点被马踩到,竟然发展到害怕马,不敢再骑马。

但是许温突然发现,在云翘暖的目光中,自己完全可以坦然承认自己脆弱,不管这个脆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许温对云翘暖点点头,“嗯,我的确出了一点问题。”

就像许温想的那样,云翘暖脸上没有流露出许温在他心中崇高形象破灭的失望表情,也没摆出怜悯或惶然的神态,而是冲许温璀然一笑。

“妻主!”

“之前是你教我骑马,那现在我重新教你骑马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一起骑,应该就不会那么令人害怕了。”

就像一勺滚烫的星河,骤然浇入心底,许温抓着马鞍翻上马背,坐在云翘暖身后。

因为这次是云翘暖负责教,许温坐在后面没有抓缰绳,而是双手握住云翘暖的腰,同时忍不住将下巴放在云翘暖的肩膀上。

啸霞打了两个响鼻,同时前腿在地上刨了两下。它是极品好马,这样的重量对它不足为道。

云翘暖也是让马慢慢地走,然后问许温,“妻主,这样能接受吗?会不会难受?”

许温嗯了一声。

于是云翘暖维持着这个速度让马走了好几圈,接着他催促马慢跑起来,“这样呢,妻主?”

许温已经从云翘暖脖子后面抬起头来,她感受到风,感受到身处马上的颠簸,周围的树木溪流像线条一样往后跑,令人有种眩晕感。

许温握住云翘暖腰的力度稍微更用力了一点。

但是云翘暖穿着骑装,并不能敏感地感受到这一点,这女尊世界的男子就跟许温前世古代的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多数,学的技能也是管家绣花,不是谁都可以有那么好的机会,骑着马肆意放松,感受到速度给人的刺激。

这和在现代社会开一辆好车去兜风一个道理。

而且骑马带许温又对云翘暖有不一样的意义,这让他想起他十六岁时的时光,那会儿许温十七岁,年少风流,天天骑马带他出去赏花踏春,把京城最美丽的地方一一踏过。

忽然许温的手松开了云翘暖的腰,往上握住云翘暖的手,然后将缰绳从云翘暖手中拿出来,这个姿势变成了不是许温坐在云翘暖身后,而是将云翘暖彻彻底底揽在怀中。

“驾——”

许温稍微加快了一点马儿奔跑的速度,眼神沉着,她发现比起害怕骑马,失去掌控权更令她不舒服。

失去掌控感压过了许温对马的恐惧。

骑马相当于现代开车,并不是一件安全的活动,特别是在云翘暖只是略懂骑术表皮,而她还在戒对马的PTSD中的情况下。

这就像是在没有刹车的情况下开车,在风暴中行船,一旦出事,后果惨重。

越是这种情况,许温越必须要把掌控权放在自己手里,由自己来控制一切。

这已经成为许温的强迫症了。

而当把缰绳换到自己手里后,许温恍然发现她已经不再处于克服阴影的处境,而是悠闲地带着云翘暖玩儿。

啸霞跑动的步伐变得特别稳,那种颠簸也似乎回到了许温熟悉的领域,马背原本就是许温最具掌控力的地方之一。

她六岁就上马,十四岁骑马深入西南岭道,亲斩杀母匪徒的头颅。卫承雅用极刑摧毁了她对马的掌控力,而她现在正在慢慢找回来。

不知不觉中,许温已经在马背上坚持了超过她之前承受时长的时间,而且她的手没有发抖,那种恐惧也没有攥住她的心脏。

“妻主,你好点了吗!”云翘暖开心的说。

许温亲了他一下,道:“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云翘暖十分开心,“妻主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害怕马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多训练几次,总会好的。”

“对了妻主,琅琊山离这儿不远,我听说上面的送子娘娘庙香火鼎盛,我想去看看。”云翘暖后仰着头,殷切地望着许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