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重生

“阿静,你也看到了皇叔他欺人太甚,”袅袅檀烟掩映着说话人的面容,但他浑厚喑哑的声线却是清晰的。

“阿静……我该怎么办啊?今日早朝完父皇刚离去,他便持刀指向我,逼我答应攻打大楚的召令,我怕我保护不了你,我怕来日被皇叔打死……”

听他落入耳畔的话音,其中蕴含痛苦越来越沉重,隐隐有几分压抑的颤抖。

楚端静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傅云泽在自己面前露出不堪脆弱的一面。

“傅云泽,你不要难过好不好?”深爱的夫君环抱着自己,楚端静明显感觉搁在她肩头的下颌轻轻颤抖。

天下三国分立,大楚位居九州地势最为优渥的东南,与如今国力最强盛的大楚对上是迟早之事。

可她这位大楚堂堂正正的嫡公主前来和亲,本就为了促进两国友好。

那位以下犯上摄政王公然对大楚犯难,当这一纸婚约是摆设么?!

奈何气愤归气愤,对上那位多智近妖、阴险狡邪的摄政王,她又能做什么?

总不能……真如南宫子清说的那样,用美人计吗?

她闭了闭眼,艰难紧了紧傅云泽精瘦的腰际,眼前浮现了那个分明着一身如雪白衣、却在笑语间摄人性命的摄政王。

她的夫君好不容易被立为太子,和那把权倾天下的龙椅仅差一步之遥,怎能不被摄政王怨恨?

不、不行、不可以,她虽视礼教如无物,做人该有的礼义廉耻之心她还是具备的。

她是傅云泽的妻,今生也只能对他俯首。

“阿静,阿静,你是我的妻,你,你帮帮我好不好?”没给她内心天人交战过多的时间,傅云泽忽然抓住她瘦削的双肩,凤眸中噙着泪光。

“我,我对不起,我想不到其他法子,我真的没有其他路能走了。”

“这么做是不对,可……可皇叔他实在逼我害我,我好想为我母妃报仇……”说到最后,楚端静甚至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温凉。

……印象中,傅云泽永远都是那副看似谦谦儒雅、实则坚韧执拗的人,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有一日竟会在她面前掉泪?

但是让她撇下颜面去接近,甚至用尽一切手段让那位摄政王爱上她,以此被她迷了心窍,好方便傅云泽在朝堂撒网。

她放慢了呼吸,如玉的精致眉眼尽是挣扎。

“阿静……你帮帮我好不好?就这一次,即便为了大楚,为了你兄长,你也不会不忍看皇叔任意妄为,视万民性命如草芥,无穷无尽杀戮吧?”

对上傅云泽几近绝望的神情,她动了动唇角,“我……我是你的妻子,我怎么能以色另侍他人啊?不,绝对不可以。”

傅云泽便是吃定了她会心软。

她爱眼前这个男人,为了他刀山火海都无所畏惧,就算掣制摄政王的赌注,是她的身家性命,那她也心甘情愿。

自古邪不胜正,她相信傅云泽有一日一定可以还九州一片河清海晏。

……然而贞洁和名誉,对女子而言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存在!

她是傅云泽十六台红轿抬进东宫的正妃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阿静,你,你是不是生气子清和你说的那些话?”见楚端静忽然不住摇头,傅云泽眼底飞速划过一抹晦暗。

面上却半分都不显露,俊逸的容颜写满了心疼,作势要伸手重新把人带入怀里,“我已经罚过子清了,他那日不是有意的。”

南宫子清是傅云泽最得力的下属,若没有傅云泽的授意,怎么敢把朝堂形势讲给楚端静听?

她不是蠢笨想不到这些,因为她太爱傅云泽了。

“我不怪你,不过,不过,”她如玉的俏颜写满了抗拒,那双平日里缀满星子的杏眼也被水光盈满。

“换个法子好不好,我是你的饭了,我不要去媚上其他男人……”

哪怕她不受父皇宠爱,也是一国公主,自有一身傲骨。

夫君让她对别的男人献媚讨好,这让她怎么接受?

“阿静,好阿静,你先细细想想好不好?”

傅云泽不放心任何人,何况只要一想到致使傅晚韫爱而不得陷入癫狂的,恰好是被他玩过想女人,便觉得这些年的伏低做小都值得了。

思及此,他扬了扬唇,抬手用力把纤瘦的女子揽入怀中,“你来长安这一个月,除了东宫可哪里都没去,外人未必认得你。”

“我不要……求求你,我不要……”她脑子里只有让傅云泽不要被她推出去的念头,下意识忽略了脖颈蓦然传来的一道刺痛。

“好了好了,我的好阿静不哭了,”傅云泽顿了顿,紧皱的眉宇满满都是安抚,“乖,睡一觉,睡起来什么都过去了。”

“我不要……”眼皮子逐渐越来越沉重,唯有傅云泽温润如旧、却异常陌生的笑意,充斥她的视野。

“不要……不要……”喃喃间,猛的惊醒坐起,许意棠只觉脊背渗满了冷汗。

即便看清自己置身熟悉的寝殿,许意棠还是忘不了梦境最后的画面。

是那张谪仙般俊美秀丽的容颜宛如恶鬼冲她笑。

她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抬眼朝窗外望去。

……这噩梦,怎么跟真实经历过一样?

以往她看小说的时候只觉男主又狠又狗,如今亲眼见他逼迫楚端静答应用美人计接近傅晚韫,甚至不惜用药迷惑楚端静的神智,许意棠只觉细思极恐。

这已经不是心理扭曲,而是天生泯灭人性只剩狠毒了。

按理说她穿到一切悲剧的起点,原主还没有认识傅云泽,为什么会梦到如此逼真的场景?

小说关于这段描写太变态,她匆匆跳过没细看,原主的记忆就更不可能超前了,她又为什么莫名觉得感同身受?

百思不得其解间,许意棠忽然想到了绿江的重生文。

难不成这个楚端静也是重生的?

只不过还没激活前世记忆虐渣,就被他这个穿越者捷足先登了?

根据那些重生文套路,她……必须代楚端静复仇啊。

“汀兰,汀兰,”想到方才的画面,许意棠就脑壳痛,“什么时辰了?”

算了算了,这些容后再议,目前那场赏梅为由的“鸿门宴”貌似更难缠。

“公主您醒啦,”不出她所料,汀兰就在殿外守着,听动静传来忙推门而入,“已过巳时了,奴婢伺候公主洗漱更衣。”

“好。”披上汀兰递来的外衫,许意棠这才掀被下床。

俗话说入乡随俗,许意棠一开始很不习惯汀兰的毕恭毕敬,当她发现只要她表露客气,汀兰立刻跪地诚惶诚恐认错。

对此,她:“……”

纠正不过只能顺了汀兰的习惯,免得这小姑娘跪地时“咚”一声,听了膝盖都跟着一疼。

洗漱过后,许意棠简单用过早膳,被汀兰拉着在铜镜前梳妆。

原主啊原主,我尽力自我保护不中傅云泽的糖衣炮弹,这一世一定不会遂了他的愿。

稳了心神的她,一边努力回忆有关赏梅宴的细节,一边默默在心里道。

“公主,您看是这根玫红海棠簪好,还是那根玲珑玉兰翡翠簪合适?”

正在神游天外时,冷不丁被汀兰的询问唤回了迷迷糊糊的思绪,条件反射看了一眼那两根簪子,随即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这两根……也不能说不好看,但是也太花里胡哨了点吧!

见许意棠没有应声,汀兰多多少少也知道自家公主并非真心喜欢,遗憾归遗憾,还是乖乖将其放在首饰盒里。

也是,公主生的这么美,不用精心打扮也不输其他女子。

想到这,汀兰又拿出另一枝淡粉蝴蝶玉簪在许意棠挽起的发间比划了几下,“那这个呢?”

看着汀兰殷切的目光,许意棠默默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不错,就这个了。”

“好嘞!”汀兰兴致满满的点点头,手中重新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