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袁凤华这三个字一冒头,在场的另四人皆是一惊。
乐山县的金牌捕快,凡盗贼奸佞宵小等作奸犯科者,听到她的名字无一不魂飞胆丧。
张鳏夫听到袁凤华叫到他的名字,顿时满头冒汗,一张大马猴似的脸血色褪尽。
下一瞬,一个身着深蓝捕快服饰的高挑女子径直入内,身后跟着四名捕快,只见她手上提着宝剑,一脸肃穆,两只猎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张鳏夫。
“张全就是你对吧,带走。”袁凤华一招手,后边两个捕快随即上前将张鳏夫架在中间,朝门外走去。
余下木氏夫妇和王媒婆三人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处理这接下来的事情。
只是想不到的是,楚虞出声叫住袁凤华。
女捕头转过身子,凤眼一挑,凌厉的眼神扫过那三人的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袁捕头,在我大周朝,贩卖子女是否犯法?”
袁凤华听到她这么一发问,背过手板着一张脸道:“前朝时期,楚高宗曾一度提倡民间卖儿卖女,想通过这样的手段来救荒,实在是荒谬至极。如今到我大周朝,国力昌盛,高祖爱民如子,曾多次发布禁止人口买卖的诏令,如今圣上登基,已将禁止人口买卖著于律法之中,你们几个若是发现村里有人实施相关事实,速到衙门举报,到时重重有赏。”
说完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立在楚虞身后的木丁香,见这几人不再发话,便转身出门去了。
待喧闹之声走远,楚虞看着眼前面如菜色的几人,突然体贴地来了一句:“袁捕头只说是涉嫌,还未定罪,相信张鳏夫这么好的人品,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这话让王媒婆三人脸色更加苍白,袁凤华这个名头对遵纪守法的良民来说是护身符救命符,但对作奸犯科者来说却是催命符,她不会无缘无故将人带走,这张鳏夫,怕是真的犯了事。
王媒婆的银子还没到手,白忙活了一个晚上和一个早上,气又无处撒,骂了一声晦气转身就往门外走。
刚到院子外听背后有人追上来,她转身一看,却是方才的女屠户。
楚虞笑道:“王嫂子急什么,忙活这么久好歹也讨点利息再回去吧。”
王媒婆圆胖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少倾,原本因为张鳏夫出事儿垮丧的一张脸此时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老婆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然忘记今天是木家大喜的日子,原来留在后面的,才是真正的良人哟。”
楚虞叹服着她顷刻间变脸的技术,心下已有打算:“王嫂子与木家人熟悉,好说话,我一个杀猪的,嘴笨不懂打点,老嫂子是过来人,帮我说一说,这个少不了你的,张鳏夫给你多少,我给双倍。”
一般来说,媒婆介绍成功一桩婚事,收的钱一百到五百文不等,看主家的条件给,按照张鳏夫的条件,自然是给不起多的,而且张鳏夫事先已经和木母商量好条件,王媒婆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到手也不会超过一百文。
如今听到楚虞这么一说,眼睛滴溜溜的转,心里早有了主意,凑近她伸出两个手指低声道:“张鳏夫给的可是这个数。”
楚虞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双倍也不过四百文钱,不算太多,而且跟木家两口子扯起来劳心劳力费心费脑,比杀十头猪都累,还不如花点钱让王媒婆打点,何乐而不为。
“这个不是问题,”楚虞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拿出两串钱递给她,“先给个定金,剩下一半丁香出了这扇门就给你,成不!”
这如何不成,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王媒婆把两大串铜钱塞到怀里眼睛迷城一条线:“包在老婆子身上,这死马我都能给你说活。”
说完不待楚虞回应,小碎步一摇三摆又进了屋。
“哎,我说什么,早上一到咱们老木家,喜鹊就叫个不停,以为是张鳏夫上门才有的喜鹊叫,想来却不是,原来是因为楚屠户带来的喜气,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差点就认不出贵人了。”
木家两口子却因为到嘴的银子飞走了而心生不悦,没想到这王媒婆却又回来了,还笑成了一坨喇叭花。
“王大姐,这……”
王媒婆一把拉住木氏两夫妻,几人缩到一起嘀嘀咕咕。
一旁的木丁香得了自由,看着门口身长玉立的楚虞,心口发胀,跳得也比平时略快上一些。
先前张鳏夫被捕快带走一事,她不相信这事会这么凑巧,定是与楚虞有关,听说那袁捕头也是个女兵出身,两个说不定就是认识的。
想到这里,看向楚虞的目光多了一层感激。
倘若张鳏夫没有被带走,楚虞并无胜算,毕竟木氏夫妻不可能舍得木丁香跟着楚虞走,因为地里那六亩田地的活非她不可。
楚虞看着小姑娘火热的眼神,嘴角微微勾了勾,似在说:我没骗你吧。
而一旁王媒婆与木氏夫妻二人的商议却不是很顺畅。
“十五两银子就把三丫带走,那还不如张鳏夫,三丫一年地里忙活也有七八两收入,十年就七八十两了。”木母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张鳏夫是什么人,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吧,丁香过去能活得过一年就算厉害了,别到时候得不偿失。”楚虞冷笑道。
王媒婆也在一旁附和:“那三个嫁过去的丫头,最短的两个月都去了,下葬的人说身上全是鞭痕,你想想,他说是好听,但是嫁过去了,三丫被打根本就起不来床,哪里还能帮你们去地里干活。”
“那不行,家里没人种地,不然就让三丫回来种地,反正村尾过来也没多远,你不是有马吗,你马儿一带她过来就行了。”木母不满地道道。
其实她的意思就是木老汉的意思,只是这一脸深沉的男人还想保留点脸面,不想亲自张口讨价还价女儿的彩礼。
说是彩礼,不过是卖女儿的钱罢了。
“木老弟不是大姐说你,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要回娘家干活的,也就你们木家才能想得出,村里人见了哪个不说三道四,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两个儿子想想。你家老大都二十有二了,像他这么大年纪,咱们村里哪个不是两三个娃了,还有决明也十五了,可有人上门来为他说亲,都没有,还不都是怕你们像磋磨女儿那般磋磨儿媳,谁都不敢把女儿送到你们家。”
不得不说王媒婆是专做这一行的,嘴皮子利索的不行,一语中的。
木家两口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儿子,一听到会影响到儿子的婚事,顿时面面相觑似有些动摇。
王媒婆立刻趁火打铁:“你们家决明这么大了也该干活了吧,村里的孩子哪个六七岁还不下地干活的,就他这么大还没去干过农活,说不好听的,你要是把三丫嫁给张鳏夫,哪天人被打死了,你那几亩地总归不能荒着吧,宠孩子也不能宠到这个地步,咱有没那个金贵命。”
一直不出声的木老汉这才涩涩地开口道:“不然再加十两银子,二十五两,三丫就不用回来干活了。”
木老汉这么一开口,屋里的这几人都惊呆了,连带木母也有些不自在,但自己老头子已经说出口,立即也挺起胸理直气壮地道:“二十五,就等于三丫归你了,我们也不要她回来干活。”
木丁香眼看着父母就这般将她当畜生一般为了几两银子讨价还价,心中一阵悲哀,这么些年来,自己做牛做马养了这么一大家子,临了还被这般像货品一样卖出去。
楚虞侧过身子将那三人的身影挡在身后,冲着她道:“想今天走么?”
木丁香点了点头,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其实如果真的可以,楚虞不介意出个三五十两银子直接断了木丁香和木家所有的关系,但是以这两夫妇的脾性,又是同一个村子,断得干干净净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会利用一切机会去占所有女儿的便宜。
现在给多了,无异于肉包子打狗,狗还知道感恩,这两人只会是变本加厉。
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这种不讲理的又难缠的小人。
但她也不怕,毕竟她楚虞什么场面没见过,再难缠的人见到她拔刀的样子都会发怂,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难堪罢了。
对于不讲理的人,要比他更不讲理,用拳头说话,看谁敢不服。
这是楚虞卸甲归乡后最大的感悟。
后面王媒婆还在和木氏夫妇扯皮,毕竟给了双倍的钱,她可得尽心尽力帮人家把事情给办妥当。
木家两口子也死咬不放,最近木老汉觉得年纪上来了,出去干活越发吃力,每个月要给老大一两银子实在是负担太重,如今是最后一个女儿了,只能是尽量搜刮,能拿多少算多少。
要是真拿到二十五两,两年的月钱就不愁了,地里的活干了也就相当于额外的银子,而且再过两年,老大说不定就考上了,中了举人一家子哪里还需要下地干活。
如是一想,便觉得只要管够这两年,基本上就不用发愁了。
“木老汉你这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我王媒婆做过那么多年的媒婆,这附近是个村子都是我在跑,哪家嫁女儿也没你们家这么要嫁的,不是十两就是八两,你倒好,一开口就要是二十五两,连我王媒婆都要吓得下巴要掉下来。”
王媒婆这么一说,木老汉也忍不住脸上讪讪,这个价钱说出来他也觉得高,可谁让自己家老大开销那么大,这能有什么办法,谁家养个举人老爷养个状元郎能容易。
木母心中想的自然和自己丈夫的一个意思,直接就将这些话讲了出来,并一脸得意地道:“将来空青要是高中状元了,到时候你这个做妹妹的也是要沾上福气的,提前付点利息,这难道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