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玄机
绕过屏风,众人朝里屋走去。
之前在赵府外看见的那个黑衣男子也在这里边,除了他,这里还站着两个女子,几人皆是忧心忡忡的围在床前。
为首的女子看上去很是沉稳,见人都来了,俯身朝他耳边温声道:“父亲,他们来了。”
卷帘稍稍被拉开,露出里面男子有些憔悴的面容,他的眉间带着戾气,脸上多的是岁月留下的纹路。
“一帮废物。”
他的声音阴冷,还有些尖细。
这话落在众人的耳底隐隐带着狠厉,众人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下头。奴仆更是立马跪地磕头,浑身颤抖着。
迟关暮跟着一众郎中一齐站在不远处,借着这刻仔细的盯着主君的面容。
主君看起来正处于不惑之年,他的眉间很明显的有着三条竖纹,这么看来主君的体质是不好的,多半是心脑部分出了问题。
不仅如此,他的双颊绯红,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乏力,是伤寒的症状,但就同萧若说的一样,他的脖子上还生了不少红疹。这倒是奇怪了……估计这就是他们不敢胡乱开药的原因吧?
毕竟前车之鉴的结果可不怎么好啊。
0001,这么远,你能可以弄清主君的情况吗?
【可以】
【正在诊断目标人物病情情况……】
【经0001诊断,目标人物患有变异伤寒,具体情况需进一步推测】
【代号A-777药物可治疗,需宿主支付二十功德点】
不用了。
果然是伤寒……
迟关暮沉吟片刻,看来还等她近距离观察才行。
为首的那女子赶忙安慰道:“父亲,消消气。焉川、月离还有我都在您身旁呢,这些人不中用,大不了过几日我便替您去请京城的御医来!”
主君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女子紧蹙着眉,看向这屋子里跪着的众人,随后看向黑衣男子和另一个女子:“看来我还是得去京城一趟了,也不知道叔父是否有空。焉川,这里便交给你和月离了,若是这群庸医明天还没什么办法,就按照父亲之前说的办!”
说着,她扫了一眼战战兢兢默默站着的郎中们,跨过门槛离开了。
赵焉川注视着女子的背影,一直待她离开才转身。随后慢慢的走到主君的床前,跪坐在一旁:“父亲,有长姐呢,别担心。”
见主君没有搭理他,赵焉川也没有气恼,反而是一脸平静的看向众人:“哪位郎中先来?”
他的声音轻缓又低沉。
迟关暮看向他,之前在外边没有仔细看过,现在近了这才发现,赵府小公子的病情也是棘手的。
他的病色丝毫不比主君的弱,不知抹了脂粉还是如何,苍白的脸色虽被掩盖,一个人的精气神却是脂粉怎么也藏不住的。
月离也跟着他跪坐下,只是神色里有些不虞。
众郎中面面相觑,没人敢贸然出声。
姚春垂在一旁的手动了动,正准备迈步上前一试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我先来吧。”
迟关暮慢慢的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床前。
只是途中萧若朝她低语:“迟关暮,你不要命了?”
这次的事情棘手很多,迟关暮这样子看着是应付不来的。上次谈过后,她也不过是觉得迟关暮靠着家里传的药方。
可若真是遇上什么是,那功底必然是没到家的。
迟关暮回头之际,发现就连姚春看向她的目光都是不赞同的。
赵焉川静静的看着她走上前来,随后正视她:“请。”
只是说话之际,猛烈的咳嗽了几声,随后摆了摆手:“不必在意。”
迟关暮点了点头,见主君仍背对着她,放缓语气说道:“麻烦主君将手伸出来,我替主君把把脉。”
他转过身来,随着他的动作露出骨瘦嶙峋的身子。本来她也是察觉不到的,可他的衣服不算宽松,却显得空荡荡的,实在奇怪的紧。
见她正注视这他,主君死死的盯着她,似乎在是想看她作何反应,只是终究还是先开了口:“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阴恻恻的,似乎只要她说出一句不合心意的话,就会立刻交代在这里。
只是这女子一脸的淡然,眼中没有丝毫的异样,反而很是平静的抓过他的手腕。
主君的眼越来越深沉,这大夫在此情此景下还能处变不惊,着实有几分胆色。
过了片刻,迟关暮放下他的手,沉声说道:“主君是否作息紊乱?”
“废话连篇。”
“是否近来都是高烧不断?是否畏寒?”
“父亲都是如此,让他多加衣服也不听,总是穿着单衣,傻傻的坐在海棠树下。这样便也罢了,今年冬天奴仆在院子里干枯的海棠树下发现他倒在地上,雪在父亲身上积了一层一层。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父亲怕是……”一旁的赵焉川说道。
“不用你多嘴!”主君的脸有些发红,显然是情绪激动所导致的。
赵焉川闭了嘴,却是走上前来将那被子重新盖在主君身上。
趁两人对话之际,迟关暮在心底呼喊0001。
有更准确的诊断分析吗?
她有了一些思路,可没有经过精确地仪器判断,她也是不敢妄自下结论的,故想着0001能为她再提供一些准确的信息。
【已为宿主整理-第一种可能:目标人物病原变异,导致病情加重】
【第二种可能:本是普通伤寒,可在目标人物有意放任之下导致的更加严重,猜测起因为服用毒药(该可能为0001系统化的推测所得出的结果,具体还是看宿主你自身的判断)】
这么看来,主君的病其实是有隐情的。
她回过神来,看向床上不耐的主君沉声道:“我有法子。”
主君的身子一颤,脸上的神色稍变,却是在下一刻恢复原样。
赵焉川闻言立马看向她:“大夫所言可当真?”
见他这反应,就知道他大概是不知道原身之前那些事迹的。她大致观望了周围,发现除了那些郎中眼底有异色,赵府里旁的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不由得送了口气,这样的话治疗的阻力也不是很大。
“你……真能治好?”主君颤颤巍巍的问道,失了之前那暴戾的模样,眼里莫名有种哀伤。
“嗯。”她转过身,看向门外,“主君这病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我家里还有夫郎需要照顾,今日怕是不能久留的……”
“所以,我在为主君煎好第一副药后,便会先离开这。”
月离笑了笑,双手抱在胸前:“你倒是嚣张的很,这地方也是你能来去自如的?父亲的病没好,怎么说也不可能放你离开。”
主君望着前方,眼神稍微有些呆滞,但也只是片刻。
“胡说!”
迟关暮垂下眸子,与他对上视线:“主君为何要说迟某是胡说?”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出现!”他的声音逐渐哽咽,神色还有些歇斯底里。
随后又勉强恢复平静说道:“你拿什么保证!”
“拿我迟关暮的项上人头来保证。”
主君除了身体有疾,还患有心病啊。心事过重,也难怪他的头上会生出那三道竖纹了。
她的心底已经有了把握,自然是不怕旁的,继续说道:“只是,这就要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这个时候,她必须摆出强硬态度,这样会方便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出乎她意料的是,主君一脸平静。
“……好。”主君缓缓的闭上眼回应道。
之前那个叫婉言的郎中此时朝着赵焉川喊道:“赵公子,要是她的法子没用,可不要牵连我等!”
不少人也有些犹豫,只不过在婉言这话说出来之后,紧锁的眉头舒展了。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此事都是迟关暮一人做的主,与我等无关!”
萧若皱了皱眉头,周围的低语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无非是在嘲笑迟关暮不自量力……
“出了什么事,一切由我一人扛。”
婉言对上一双淡漠的眼,迟关暮的神色自若,并未因她的话动摇半分。
赵焉川看了她片刻,随后冲她弯了弯眼角:“大夫,跟我来。”
随着他往外走,几个小侍立马跟在了身后。
这赵府的小公子竟然连这种事都亲力亲为,其实交给底下的奴仆便是了。看来他也是孝心一片啊。
想到这,她微微点头:“多谢。”
赵家居然有专门的药房,她对此很是惊叹的,竟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座宅邸,推开门后,一排排的红漆木柜,仔仔细细的被人贴了标签,上边是秀气的毛笔字,药材的名字竟被勾勒出独有的韵味。
赵焉川看穿了她的想法,轻笑道:“大夫,怎么了?”
“抱歉,失礼了。”
因为男女有别,他与她保持了不远的距离。
赵焉川看向这些木柜,眼神仿佛透过眼前这些看到很多,随后淡然一笑:“这些其实都是母亲为我准备的。”
“抱歉……”
“不必一直重复这些。”他失笑道:“已经过去了。
随即,他的目光一凝:“这些字其实也是我写的。”
“赵公子……你认得这些药材?”
“说不上都认得,但也对很多很熟悉,久病成医罢了。”他收回笑意,“大夫,要煎的药是什么?将药材告诉我即可。我让这些小侍替你准备。”
“不必,我自己来。”
迟关暮拒绝了他的好意,毕竟她待会的药还需要0001的帮助,若是假以人手,怕是不太方便。
“好,那边辛苦迟大夫了。”他也没有强求。
她估摸着要抓的量,却在打开下一个抽屉的时候顿住了。
“赵公子,你这病还是早点去看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