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萌萌表示敬谢不敏，彪行大汉显然不懂是什么意思，正要看身边最有学问的小弟，就听见房门“啪”一声关上了。

彪行大汉郁闷非常，捏捏拳又无可奈何。

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那天张萌萌说要他拿来借据，他来了，可家里没人。

彪行大汉又来一趟，依然没人。

他怒了。

带着众小弟泼了一楼梯的红漆，不过也是，衣服上粘上了，回到家还被老婆臭骂一顿。

可刚从楼上下来，听身边的人说，这家老太婆死了。

当真死了。

彪形大汉心里又开始不落忍。可他吃的就是这碗饭，都是打工人，谁又能可怜谁呢？

下了楼，身边的小弟看脸色说话，见他表情缓和一些，才敢问：“老大，你怎么想着让她来跟咱们干了？你不怕？”

话没说完，就被彪形大汉噎回去，“你懂什么。咱们还是得干咱们自己的，那熊人躲在后面，打个电话咱们就替他跑腿？他算个鸟啊？钱给的又抠。咱们这么多人，没必要给别人当打手。靠别人，永远都出不了头。再说了，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逼良为娼那就是说出来吓唬人的，还真能做出来？我还怕生儿子没□□呢。”

彪形大汉说完，又对身边小弟嘱咐几句，小弟连连点头，随后便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张萌萌走回房间，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星星正在自己房间玩玩具车，今早曾明达送来的，说是曾琪买的，给星星玩。

玩具车是要自己拼起来的，星星趴在地板上，拼了好久，很专心，以至于那些人来，他也没听见。

很好，这样就好。

张萌萌不想让自己受过的那些伤害，在星星身上再重演一遍。

他已经比其他小朋友苦很多了。

很多很多。

“姐姐？”星星发觉门口有人站着看他，抬眼见是张萌萌，便问：“姐姐，是不是妈妈做好饭了？”

张萌萌一滞。

星星随之低下头，继续拼手里的小车，自己还嘟囔着：“妈妈怎么还没叫我吃饭，我都饿了。”

张萌萌呆站在门口，不能自已。

指甲拼命掐着手心里的嫩肉，才忍下在眼眶打转的眼泪。

星星开心的一边拼一边说：“姐姐，你来帮帮我，这里我不会。这个东西要放哪里啊。”

张萌萌走进房间，小星星手里正拿着一个很小的正方形，这里试试那里捅捅的，他听见张萌萌走进来，一抬眼，看见张萌萌泛红的眼眶。

星星突然双手一抖，手里的小车直接掉在地上，“哗”地一声，已经拼好的零件，又全都散了。

星星瞧着张萌萌，小小的手都在抖，顾不上掉在地上的玩具，立刻站起来，抱住张萌萌的腿。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张萌萌抚摸着这个小脑袋，再也忍不住，眼泪倏然落下。

“没关系的。”张萌萌蹲下看他，“你想妈妈了是吗？”

“我，我忘记妈妈……妈妈已经不在了。”星星伸手去擦张萌萌脸上的泪，“姐姐，我忘记了，对不起。你不要难过。妈妈说过，你难过会生病的。姐姐，对不起。”

张萌萌看着他，挤出一个笑容，和星星拉钩。

“姐姐保证，姐姐再也不会生病了，永远和星星在一起。”

“真的？”星星看着张萌萌，破涕为笑。

“真的。”张萌萌点头，“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和我去吃饭？我已经做好了，像妈妈以前给你做的那样，要不要吃？”

“要！”

两人吃过饭，星星自告奋勇要把碗筷洗了，他说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他也洗过两次，可妈妈都不许他洗，说他太小了。

可星星觉得自己已经六岁了，马上要读一年级，他可以的，他已经是男子汉，可以保护姐姐了。

张萌萌笑着看他，在星星软磨硬泡下，点了头，并告诉他让他快些洗，一会儿带他出门。

“去哪里？”星星兴奋问。

“去了就知道了。”

张萌萌带他去的地方很近，两人溜达着，聊着天，很快就走到了。

张萌萌出门匆忙，忘记戴口罩，一路走过去，惹来不少人顿足回头。

“姐姐。”星星扯一下张萌萌的衣袖，“你站我后面。”

小小的身体却有大大的力量，星星站在张萌萌前面，想要保护她。

张萌萌牵起星星的手，微笑说：“没关系。”

可身边还有一个小东西，她自己可以冒险，星星就不可以了。

于是张萌萌低着头，不敢再抬起，快步朝目的地走。

还好，正值工作时间，上午十点多，路上行人很少，有人停下来好奇看她，最终也是摇摇头就走了。

两人走到一家店门前，张萌萌说：“到了。”

“这是什么店？”星星好奇往里面看，透过玻璃门见里面没有其他客人，才说：“姐姐，进去吧，里面没人。”

推门进去，便是一个年龄很大的老者，老人正坐在电脑前修着图片，听到有人进来，连忙转头看一眼。

他头发花白，长长的，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

“我来冲洗照片。”张萌萌说。

老人家的老花镜掉到鼻尖上，正好从上面看一眼张萌萌，才说：“洗多大的？”

“我还想加个相框。”

“挂墙上的？”老人家问。

“嗯。”张萌萌说。

老人伸手：“先让我看看。”

张萌萌把手机递给老人家，老人架好眼镜仔细看了一眼。

“还有这张，麻烦您也给冲洗出来。”张萌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一划，出现了张成平的照片。

“好。那大三十的应该够了，两张一样大？”

“对。”

“你发给我吧。”老人指指电脑说。

张萌萌把照片发过去，问：“什么时候来取啊？”

“三天。”老人说。

张萌萌和星星回家，星星兴奋的问：“姐姐，照片是挂在家里的吗？”

“对。”张萌萌微笑看着他，“这样，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了。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对不对？”

“嗯。”星星高兴的拍手，“太好了。”

两人商量了一路，要把照片挂在哪里才好，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邻居大婶正和几个人说着话。

张萌萌感激她那天报警救她，走近的时候，对邻居大婶点头微笑。

“欸，那个小姑娘。”大婶看见萌萌，叫道。

张萌萌停下看她，“有事吗，大婶。”

“你就是星星的姐姐，对吧。”大婶说，“你看，你们住到这里来，我还没见过你。不过我和你妈很熟，和星星也很熟。是不是星星？”

星星连忙点头，拉着张萌萌说，“姐姐，婶婶对我们很好，还经常来家里陪妈妈说话。有次妈妈不舒服，还是婶婶送妈妈去医院的。”

“你看这孩子，还记得呢。都是邻居，不应该呢吗。”被当着人面夸，大婶也高兴的一塌糊涂，眼睛眯着，笑嘻嘻道，“对了，有件事和你说。”

“嗯。”

“刚刚房东来过。”大婶看张萌萌一脸疑惑，往前一步，拉她往楼上走，“走，回去说。”

回到家，大婶在房间看了看，眼眶也红了，想起和孟美娟这些日子的交情，心里不落忍。

“孩子，你说你妈，哎，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好不容易出院了，她又走了。哎，这是什么事啊。”大婶转头擦了把泪，推推星星说：“星星，去看会儿电视，我和你姐姐有话说。”

星星懂事哦一声，也没看电视，跑卧室去了。

“孩子，刚刚你们房东来了，就是你租房子这家。其实他们人不错，就是，遇到这种事，谁也不好说，你说对不？她来看你不在，就先走了。让我给你带个话。”

“这整个楼道都是红漆，物业找他们了。毕竟你们是租房的，他们才是正经业主。他们知道后，肯定会生气的，这你得理解，是不是？这房子，以后也要往外卖的，传出去，不好卖。她也知道你的处境，刚刚来，和我说了，楼道重新刷漆啥的，她自己掏这个钱。就是，就是……”

大婶先扬后抑，深谙说话技巧，说到这里，卡住了，一双眼睛巴巴瞧着张萌萌。

张萌萌嗯了一声，“我明白，让我们搬走，对吗？”

“好孩子，你是个透亮的。不过房东那边说了，你们之前多付的房租，她会全退，还会多退你两个月的。”大婶不负所托，长长叹口气。

张萌萌其实也正有此意，她找到租房合同，发现房租多付了半年的钱。张萌萌觉得就她和星星两人，实在不需要住这么大的房子，而且，那些租金拿回来，也能凑着还钱。

张萌萌打定主意，说：“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就找房子，麻烦您给房东多说几句好话，宽限我几天，找到房子我就走。”

“应该的应该的。剩下的你们自己说，好吧，这是她的手机号码。”大婶说着站起身要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拉住张萌萌，压低声音劝说。

“好孩子，我说句不该说的。你一个人太难了，还要照顾一个孩子。反正不是亲弟弟，送走吧。要不你以后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