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府中忙叨了好一阵,终于安静下来,太医给季文升把了?脉后出来同林泊元禀报。
见着二人贴在一处太医将脸低下,像没看到一样。
“季大人如何了??”林泊元这才将搭在季芊婷肩上的手放开,转过身来看向太医。
太医道:“回二公子,季大人没什么事,只不过一时气血上涌,直冲头顶,才会如此,多静养几日便好了。”
“好,有劳太医了,”林泊元一顿,又?将声音压低了些,“今日的事,不必外传。”
“是。”太医也是老人精,闻言眼珠子一转便什么都懂了?,这不是光彩的事,看了?也?装看不见才好。
待太医回去,林泊元才转身同季芊婷道:“我先?回去,府里有不少?宫里的药材,都是皇上亲自赐下的,我去取一些回来,将德宝留在这里,若是有事,同他说,我便来。”
“好。”季芊婷乖巧点头,“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你安心去。”
见她这副模样,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味,林泊元一阵心动,见四下无人又凑过来,伸出手指来朝她勾了勾。
季芊婷以为他有事要说,并未多想,上前一步将脸凑了?上去,不想下一秒他便飞速的将唇贴在了自己额头上,唇瓣微湿软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沾,而后离开。
待季芊婷反应过来时他又?重新端正的立在自己面前,一双眼像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般灿烂皎洁。
季芊婷见状有些羞,脸色通红,捏了粉拳一把锤在他身前,手又?一把被他握住。
“我走了,这回真走了。”他低声道。
“快走快走。”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是不舍的。
待他离开时,季芊婷又站在廊下看他背影许久,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她才慢慢转身过来,脸上的甜笑?还未退去,却一眼瞥见不远处立着的钟明齐。
残存的笑?意瞬间消散,转而成了?一脸冷漠。
钟明齐这才走上前来,眉眼下垂良久才开口问:“你还好吗?”
这句话在他看见季芊婷回来的第一日便想问,可留到了现在,终于问出口,看起来,迟了?许多。
“谢谢二姐夫关心,我很好。”她看起来是在笑,在眼神未动过,一点笑意也无,是这样敷衍。
钟明齐喉头微动,咽下些许心酸,似艰难开口:“你当真要嫁他?”
“是。”她回答干脆。
她如今毫不掩饰对林泊元的心,两个人的默契,看着让旁人眼热。
“是因为他不要性命去救你,还是因为你恨我?”
“恨你?”季芊婷重复这句的时候,眼里的惊异跳了出来,似笑非笑?,“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报复你什么才同他在一块的吧,未免......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要嫁他是我同他之间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因我们二人心意相通,在他眼里,我只是季芊婷,你懂了?吗?”
“芊婷,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给我一个肯定,这次我不会再见吴漫雪,只是希望你不要拿你自己的后半生同我赌气,林泊元的确出身高贵,可他行事随意,并非良人......”
“你能不能不要同我说这些恶心话,”季芊婷将他的话打断,“钟明齐,我现在还称你一声二姐夫,是给你脸面,你别丢了?,若你再在我面前诋毁林泊元,我同样会让你死的很难看。他若不是良人,你便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不要以为旁人离了?你便没了?幸福,其实你只是狂妄自大而不自知,所有的苦难都是你带来的,只要你不插手,别人便会过的很好。”
季芊婷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已为人夫,你要清楚的记好,季秋棠才是你明媒正娶的,你见或不见吴漫雪,你得同她说好才是。快要科举了,你还是多多上心这件事吧,不知道这回,你还有没有从前的运气。”
说罢,不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更不想再听他开口,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钟明齐终是没听到想听的话,更没有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瞧着她的背影,他微一眯眼,心里难过的紧,从来不知,她居然是这样刚烈的性子,一旦伤透了心,便再也?不会回头。
......
季芊婷亲自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在季文升的房门口正看到跪的笔直的季秋棠,季芊婷放慢脚步,见她垂着眼,脸上神色不清。
房门一动,刘氏从里面出来,见着跪在门口前的季秋棠,眉头一皱,低声呵道:“你跪在这里作什么?”
季秋棠不开口,脖子却梗的僵硬。
“你是来替你姨娘求情的?老爷都被她气病了?,你这会杵在这是嫌老爷病的太轻?”刘氏厌恶这对母女,这会儿巴不得将这两个一块处置了,往后眼前便清静了?。
季秋棠不敢胡乱开口讲话,只怕刘氏抓了?把柄,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开口。
“母亲。”此刻季芊婷上前,刘氏瞧她一眼,轻声应了?一句,自打那日邓茹同她说了?提亲的意思,刘氏对季芊婷客气了?许多。
“老爷这会醒了?,也?该喝药了,你快进去吧。”
“好。”季芊婷应着,轻步进?了?房。
一进?来便见季文升倚着软枕,脸色半分血色也无,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父亲。”她走进?来,端了药蹲在脚踏前。
季文升抬眼,瞧了她手里的药碗,里面正有冉冉的热气升腾。
“你坐下,爹有话要与你说。”他有气无力的抬手指了?一侧圆凳说道。
季芊婷将药碗搁下,按他说的坐了?下来,还不忘叮嘱:“父亲还是先将药喝了?吧,要不然一会就凉了?,这是林二公子送来的药,说是宫里的药材。他今日还说,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心里感到很抱歉。”
本是简单无意的话,听在季文升的耳朵里便觉得她是有意为之。
“柳氏的事你怎么看?”他没有喝药的意思,反而问起这件事。
“她作恶多端,心肠歹毒,父亲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
“她是恶毒,有件事爹也想不清楚,”季文升一顿,“最近府里频繁出事,好像哪件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闻言,季芊婷怔了?片刻,睫毛卷起,缓了?一会儿才道:“父亲的意思是,这些事都是因为我柳姨娘才做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柳氏偏偏要害你,是不是你们私下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是不是你有哪里做的不对......”
季芊婷万万没想到季文升竟会这样想,气的冷笑一声,抬眉道:“父亲您是说我被人害,都是因为我作恶在先?旁人三番五次的害我全都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您是在找我的错处,还是在为柳姨娘寻理由?若按您这样说的话,柳姨娘同陈大友的事,也?是因为我?”
一连串的反问,不难让人看出此时季芊婷的怒气在胸,事情出了这么多,无人问她一句,却被人怀疑都是她有错在先。
一提到陈大友,季文升闷咳了两声,整个身子都在颤,季芊婷冷眼瞧着,属实是被气到了,对此不为所动。
“你现在翅膀硬了,”季文升有意扫了手侧的汤药,“爹知道你现在有了?恒誉侯府这样的靠山,在父亲面前说话也?硬气了?,你这性子,倒和你姨娘不同,你姨娘性子稳重安静,在府里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提到姨娘,季芊婷手指用力抓了?腿上的衣裙,都抓得皱了,定了?口气才又?道:“小时候,我姨娘便教导我,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无事先?万不要出头,难听的话也?要咽下,这样才能保全自己,不让灾祸殃自身。早些年,我也?是按她说的做的,可她短短的一生,没有因为她的忍让而得到半分便宜,我也?是,所以我便不想忍了?,到头来,无论我怎么做,都是我的错。”
“柳氏不干净,你也?未必良善,你抓着爹的把柄,爹也不能说什么,既然现在林二公子对你有意,哪日便将你嫁过去,府里便彻底安静了?。”
季芊婷缓缓从圆凳上坐起,连肩膀都垂着,嗓子一时有些微哑,眼圈儿里有有泪花,“父亲,从小我便知你不曾喜爱过我,无论我多乖巧多懂事,您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你明知她们欺负我,也?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今日你同我说这些,我便懂了?,您从未将我当成您的女儿看待,在您眼里,我和若仪姐姐和季秋棠是不一样的。”
她吸了鼻子,努力不让泪水跌落下来,“您既然不拿我当女儿看,我也?不敢再奢求那星点儿的亲情,既然您已经将话说开,那我也?告诉您,往后的路,我便自己走,不会顾及任何人。往后我生或死,好与坏,都与您没有关系。”
“我竟不知,我生了?个这样自私凉薄的女儿......”季文升苦笑,“真是好,真是好。”
“说到底,我还是遗传了?您的,”季芊婷不急不缓,眉眼上挑,脸上转怒成笑?,“您好好养着吧,年岁大了更得精心才是,连柳姨娘都宁可舍了?您去寻那个猪狗不如的陈大友,陈大友再不济,有一点是比您强的,他年轻。”
说罢,她不留情面的丢了个白眼转身离开,才将门打开,便听见瓷碗打碎的声音,她虽并示回头,却也能想到那碗汤药汁子洒满地都是的情景。
季芊婷脚步顿了?一下,随之脸上沁出笑来,是冷,是寒漠,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