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还未上夜,便?听见旁院中一阵吵闹之?声,钟明?齐一口茶还未喝到嘴里,便?拧着眉头看向东侧,他的书房与正房那边仅一墙之?隔,正房那边住的是季秋棠,她时常在家中吵闹不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惜每次她闹,这边便?听得一清二?楚。

钟明?齐经这么一吵,既看不下手上的书,也喝不下手中的茶,干脆将书重重摔在桌上,又用力将茶杯搁下,没什么好气的问书童,“你去看看,她今日又闹什么!”

书童见钟明?齐生气,忙奔了出去,须臾,回来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大人,您快去瞧瞧吧,秋棠,”说了一半书童忙改口,“小愁姑娘怕是要被打死?了!”

小愁是钟明?齐身边的丫鬟,才入府不久,实?是不巧,和季秋棠重名?,季秋棠当日知她姓名?时候便?气个半死?,非要这丫鬟改名?为小愁,这还不算,整日闲着没事就找借口打骂她,整日闹得鸡犬不宁。

若是旁人,钟明?齐不会插手,可一听是小愁,心思便?活泛了。

小愁来的时日虽短,可人长得漂亮,说话温声温气的十分体?贴,照顾钟明?齐十分周道,同?泼辣彪悍无?理?取闹的季秋棠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平日里他孤身在府,还好有小愁红袖添香在侧。

府里的人都传,再过不久钟明?齐便?会将小愁纳为妾室了,一来二?去,这风声便?也传到了季秋棠耳朵里。

这门亲事成的窝囊,她自然也窝火到如今,两个人没有感情也就罢了,凭什么他钟明?齐可以纳妾,自己却?要孤老至死?!

若非今日的事,钟明?齐几个月也不会踏入她住的院子,自从他升了官,换了大宅子,季秋棠的院子便?成了禁地,他几乎不入。

如今他来了,还是为了一个丫鬟来的,季秋棠气焰更盛,打算将他们两个一起?羞辱。

钟明?齐来时,小愁已被打得不成样子,整个人跪在地上,狼狈不堪,连头也不敢抬,直到听到旁人给钟明?齐请安她才敢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偷偷看他一眼,双眼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求救的目光朝他投来。

钟明?齐也不过是扫了她一眼而已,目光便?又落到季秋棠身上,只见她正一脸晦气的端坐在正椅上,一副当家主母的气派,一侧立着的红梅手里还攥着软鞭。

未等钟明?齐开口,季秋棠便?扬起?头来,阴阳怪气道:“这不是钟大人吗,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你整日在府里打鸡骂狗,无?一日安宁,成何体?统!”

“打鸡骂狗?”季秋棠笑出声来,“好一个打鸡骂狗啊!”

转眼,季秋棠又朝小愁笑道:“你听听,你的钟大人是将你比喻成了鸡呢,还是将你比喻成了狗啊?”

知她素来伶牙俐齿,钟明?齐一同?她讲话便?觉着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一般,“快将人放了吧,传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整日在府里打骂下人,像什么样子!”

“脸面?”这句话像炸开了季秋棠一般,季秋棠起?身,脸色一变,“你也知道脸面!你若知道脸面,为何整日弄这么个丫鬟在身旁?你是不是以为我瞎了,竟看不到你们整日在府里眉来眼去?”

她一甩袖子朝前走了两步,指着小愁的脑顶接着道:“你还想将她纳为妾室不成?我告诉你钟明?齐,只要有我在这府里一日,你就别?想逍遥快活,别?说是妾,连通房丫头都不能有!”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小愁只不过是我书房里的一个丫头而已,什么通房,什么妾,莫虚有的事你拿来声张个没完!”钟明?齐被她气得不轻,语调也不由得抬高。

“好啊,你说没有是吧!”季秋棠气焰更盛,丝毫不顾及他的颜面,用手指着他的鼻尖儿硬气道,“那你将她赶出府去,你亲自赶!”

钟明?齐朝后退了两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里的气憋着又无?法发散,只能一忍再忍,思虑再三,总不能因为一个区区小愁让她抓着把柄,若是又闹回季府,又要被季文?升说上两句,“来人,将小愁送出府去。”

他这样便?算是表了态了,其他的他也顾不得了,于是一甩袖子准备离开,步子还未抬出去,便?觉得裤腿被人扯住。

竟是小愁哭着扑了上来,“大人,您不能将我赶出府,我已没了家人,无?处可去,若是大人您再不要我,我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小愁的眼泪转瞬间便?漫了满脸,再配上她身上面上的伤痕,看起?来可怜极了,这些日子在钟明?齐身边,两个人整日在一起?,行?事作风皆不像普通主仆,本来还想着许是过阵子便?真的能像旁人传的那样他会收了自己做妾室,谁成想,到头来却?等来了他这样一句话。

季秋棠抱着胳膊看戏一样冷笑着立在一侧,摇头晃脑的冷言道:“瞧瞧,这梨花带雨的,你们两个若没事,谁信啊。”

眼下钟明?齐也为难,可再为难也难不过难缠的季秋棠,于是他心一横,干脆用力挣脱了小愁,大步离开,竟像逃一样。

回了书房,好似还能听到小愁的哭声似的,他用力将书房的门推开,一口气走到桌案前,抄起?方才那只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脚下茶汤四散,瓷片飞到各处。

书童跟进来时正遇上这场面,不由得吓得肩一抖,而后关了书房的门,蹲下.身来整理?碎掉的瓷片。

“同?样是姐妹,怎的性子相差这么大。”书童是后来的,所以从前的事他一概不知,这时不由得小声抱怨起?来,也没有留意到钟明?齐的脸色。

“你说什么?”钟明?齐微微侧了头,瞧着书童打在墙壁上的影子。

“小的是说,同?样姓季,怎么只有夫人这样性子火爆,”书童一顿,“前两日小的上街,碰巧看到了林府的二?少夫人,远远瞧她在铺子买东西,和身旁丫鬟有说有笑的,同?掌柜讲话也和气,声音柔柔的,倒不像是有脾气的人。”

此言一出,倒让钟明?齐失神了许久,书童所言即是,记忆中的芊婷就是那样,从来都不见她发过脾气,高兴了便?温和的笑,不高兴了只抿着嘴不说话,他每日回府,她便?在门口迎着,有时候两个人不说话只坐着,她时不时的抬眼瞧他,有时被他目光抓住便?笑笑。

回忆甚美,让钟明?齐一时忘了现实?,脸上不觉也挂了几分甜笑,好似还在那时似的。

“咣”地一声,又是隔壁传来的声响,好似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定是季秋棠又在砸东西,这一声彻底将他从美梦中拉扯回来,他一阵恍惚,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无?奈摇头轻叹一声,“别?忘了多给小愁一些银子。”

“是。”书童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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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漫雪掀了棉帘出来倒水时正看见院中立着一个人,那人一身寒气不知杵在那里有多久,连眉毛都挂了白霜。

“明?齐......你什么时候来的?”吴漫雪下意识的瞧了眼天色,已经黑透了,他来时她竟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我见你没关门,便?推门进来了。”他环顾四周,不大的小院子,干净又安静,“这院子可还住得习惯?”

“很好,我很喜欢,”她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顿了片刻,掀了身后的棉帘,“进来喝口热茶吧,屋里暖和。”

钟明?齐抿着唇角,没有拒绝,一步一步朝向她。

在外面夜色中站得久了,身上也冻得透了,若不是方才在酒肆喝了些酒,怕是难以御寒,一进门便?觉着一股暖意袭来,包在身上,倒是十分惬意。

没等她让,他随意坐下,屋中燃着烛火,将整个房内烘成橘色。

吴漫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茶叶绽开,在杯中还打着旋儿,杯口冒着腾腾地热气。

他也不喝,只愣愣地瞧着一点一点加深的茶汤出神。

瞧着他眼神有些迷蒙,吴漫雪便?问道:“你喝酒了?”

“嗯......”他难得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有些哑,“喝的不多。”

他是烦的,觉得在府里待不下去,便?出门转转,在酒肆喝了点酒,心里想着书童的话,越想越难过,竟然徒步走到了恒誉侯府去。

到底还有理?智在,他只在侯府门前静立了会儿便?离开了,穿过一条又一条长街,觉着哪里都好,哪里都比家里强,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给吴漫雪置办的新宅中。

“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吧。”吴便?雪取了铁钳来,往碳盆里添了两块碳。

钟明?齐许是醉了,许是太?想念那个人了,伸手便?将吴漫雪一把扯到了怀里,待吴漫雪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坐在了钟明?齐的大腿上。

吴漫雪惊魂未定,却?闻到一股酒气从他身上传来,而后钟明?齐的脸便?贴在了她的颈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闭上了眼,一言不发,就这样环抱着自己。

“明?齐......”她声声低唤,实?际上他这样的举动是让吴漫雪很是欢喜的,只要他对自己的感情还在,她便?还有路可走,他这样,她还省了好多功夫,不用再想着怎样再挽回他的心。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说着,他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生怕怀里的人跑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