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钟声为谁而鸣
傅旻坐在案边,将玉简放在手中不断把玩,拿到这东西已经有段时间,也算是稍微了解了些。
他接受的是最正统的远古巫族传承,巫族以女子为尊,施术者女称为“巫”,男称为“觋”。如今的傅旻,就是一名“男觋”。
巫族功法一共分为六个等级,每个等级都包含黑巫术与白巫术两种。顾名思义,黑巫术偏攻击,白巫术多为祈福驱邪。
巫族修炼与旁人不同,能力以继承为主。功法凝练的主要是神魂,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接受传承直到下一级。
“如此一来学习巫术不是很容易?”傅旻自言自语,这好比一个系统,只要一直炼神魂,什么都不用做,系统自动帮着升级,升级后马上能掌握新技能。
谢九霄不屑的别过头:“想什么呢?巫术明明是最难的。其余术法里,有炼体的,有炼器的,还有考验施法熟练度的,只有巫族那帮人,整天神神叨叨。你以为每个人的神魂都能变强吗?要不是出了当年那件事……我们玄门也不会那么轻易占据主导。”
“那件事?”傅旻疑惑,什么那件事。
“你现在级别太低,无须知道的太详细,总之就是几百年前,还算强盛的巫人自己作死,一夜之间被灭族。只留下少数几个曾经因为研究黑巫术被驱赶的,后来那帮人跑去西南,被当地人供奉起来,所以西南的蛊毒虽说源自巫术,但自成一派。”
见他支支吾吾,傅旻也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便没有多问,而是继续研究巫族传承。如今他已经入门,脑子里多了些东西,分别学会了“黑巫术:毒”、以及“白巫术:气血”。
毒术顾名思义,不仅包括制毒解毒,还有许多草药学的知识。
而气血则是治疗,傅旻曾经尝试在胳膊划了一小刀,之后将手覆在上面。调用内息,片刻伤口便结痂愈合,只留一道浅浅的白印。
最起码以后在外可以去当个大夫,自嘲的笑了笑。是的,他已经决定离开傅家了。按萧进所说,有术法天赋的人更容易吸引邪祟,虽然刚入门,但他不能拿萧稚娘的命去赌。所以,即使万般留恋,也必须要走。
“也好,”谢九霄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你就能更好的去找谢家后辈,早些恢复本大爷的身体。”
傅旻没搭理他,而是打开之前在老妪那儿捡到的小盒,里面会释放幻术的七彩小虫明显蔫了不少。看到傅旻,似乎有些欣喜,蠕动着向其爬去,估计是被他身上的巫术气息吸引。
微微皱眉,傅旻抽出书本挡在二者之间,他不太喜欢虫子,长得再好看也不喜欢。
“所以……它吃什么?”傅旻对着谢九霄询问道。
谢九霄也没怎么接触过巫族人,同样一脸懵,想了会儿犹豫开口道:“跟别的虫子一样,吃叶子吧?”
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傅旻便打开窗揪了两片树叶,递到小虫嘴边,“吃”。
小虫拧着躯体,仿佛在撒娇打滚。
然而傅旻冷酷的不为所动,“不吃的话,就把你喂那只鸟。”
谢九霄:“!!!”
小虫明显也是一惊,趴在树叶上委委屈屈的啃了起来。
待到吃的差不多,傅旻又将盒子收好,转身便见谢九霄愤怒的鸟脸,“你这小鬼头怎么敢喂我吃虫子!”
“鸟不吃虫子吃什么。”看着被对方走路撞倒的笔架,傅旻补充道:“你也该学会怎么飞了,哪有乌鸦成天用两只脚走路的。”
“你以为我不想吗,”埋起脸,谢九霄回答的颇为沮丧,他也经常扑扇翅膀锻炼,然而快一个月过去了。除了肌肉越来越发达,完全没有头绪。
傅旻思索片刻,开口道:“我觉得你始终是以一个人的思维,潜意识中就认为自己不会飞。要不然,你将习性靠近鸟试试。”
“什么习性靠近鸟?”谢九霄警觉:“先说好,我可不吃虫子!”
摇摇头,傅旻解释道:“我记得曾经听说过,鹰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学会飞,会将它们推下悬崖。在生与死之间,雏鸟都会飞起来,所以……”
他话音未落,谢九霄已经迈着两条小细腿飞奔起来,然而屋子就这么大,它自然是跑不过人。
不顾对方的惨叫,傅旻爬上院里的□□。确定了下高度不会闹出鸟命后,举手,抛——
“啊!!!我不会放过你的!!!”
……
很可惜,即使这样谢九霄依旧没学会怎么飞,反倒是叫得太大声将王总管吸引过来。
看着闹作一团的人鸟,王总管笑眯眯开口道:“自从养了这八哥儿,感觉三郎活泼了许多。”
用力的掰开糊在自己脸上的某鸟,傅旻摸了摸抓痕,什么叫活泼了许多,还不都是这蠢东西害得……
王总管刚要说些什么,突然——
“当!当!当————!”远方传来钟声,大得仿佛整座洛阳城都跟着颤抖。
作为一个恶补了许多基本知识的世家子,傅旻当然明白钟声是什么意思,这代表着——国丧。
大唐的天子,一代天骄的传奇皇帝,李世民,驾崩了。
饶是傅旻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此时心中也不免唏嘘。转身看向王总管,发现他正呆呆的望着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李世民勤政爱民,在位期间大唐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面对他的死亡,一时间接受不了也能理解,于是傅旻体贴的没有出声。
一刻钟过去了……
傅旻心中疑惑,这发呆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于是轻咳了两声,王总管依旧原地不动。
“咳咳,这次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绕到他面前,傅旻开口道。
此时他突然发现,王总管情况不对!对方双眼外突,皮肤呈现一种不自然的青黑色,傅旻还隐隐约约看见,他脖颈处浮现出道红色的痕迹……
傅旻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谢九霄一瞬间也绷紧了身子!
然而突然间,王总管似乎反应过来,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扭过头,慈祥问道:“小郎君方才说什么?”
傅旻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顶着满额头的冷汗道:“没,就是问一下,你来我这儿可有事。”
王总管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拍了拍手道:“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易使君派人送了批好料子,娘子让我来请你去挑,好多做几身秋衣。”
“这样啊,那好,带我去找母亲吧。”傅旻面上维持镇定,努力不露出什么破绽。
将谢九霄放回房,跟在王总管身后走进主母小院。
屋内,萧稚娘正指挥着女婢们处理绸缎,见到儿子来了,连忙上前,“快,三郎多挑几个,赶在天冷前把衣服做出来。”
傅旻勉强的笑了笑,“不急,娘啊,圣人刚驾崩,做这衣服不得被人说啊?”
“这有什么?皇帝没了还不过日子了不成,就是寻常百姓也不过斋戒三日,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萧稚娘不以为意,她也代表了此时许多唐代大世家对皇权的态度,不畏惧,甚至带着几分轻蔑。
“不过我儿倒是提醒,样子还是要做的。”萧稚娘让王总管吩咐下去,将家中灯笼换成白的,下人们这几天也尽量穿戴注意些。
王总管领命,出去办事了。
确认对方彻底离开,傅旻不由松了口气,看着兴致勃勃摆弄料子的萧稚娘,状似不经意道:“阿娘,我看王总管须发皆白,他今年多大了,是你从萧家带来的吗?”
“王总管啊,已经要七十岁了,他是傅家的老人,从你阿翁开始,服侍了傅家三代。当年你耶耶死了,为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多亏了他在旁协助。”萧稚娘从柜子里拿出个白色绣着仙鹤的荷包,递了过去。
“娘,你不用再给我绣了,屋里的荷包都要成堆了。”傅旻嘴上说着,但还是乖乖换上。这个时候的荷包被称为“蹀躞七事”。“七事”指的是佩刀、砺石、契真、针筒、火石等杂物等物,已经从普通佩囊演化成身份的象征。
傅旻接着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都这么些年了,王总管就没出过什么披露。”
然而就这一句话,还是让萧稚娘心生不快。
轻轻拍了下桌子,萧稚娘面色凝重道:“三郎,你要清楚,傅家几代都以慈善闻名,洛阳城的穷苦人家削尖了脑袋想卖身到傅家。我们断然没有不顾旁人辛劳,看人老了就将其打发的道理!”
傅旻哭笑不得,知对方误会,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方才看到王总管腿脚不便,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而已。”
萧稚娘神色稍霁,安慰道:“如此便好,娘之前也劝过总管几次,但自诩身子骨还行。家里经常请郎中来检查,每次都说总管硬朗的很,就算再活个十几年都不成问题。”
傅旻听得眼前一黑,十几年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