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划清界限

杨婶看到少年困惑表情,忍不住发问,“您不知道?莫老爷没和您说?”

“我只知道有次事故,让莫盛欢先生有了残疾。”安糯想起安夫人那个得逞的笑容,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才笑的那么开心?

“那个残疾……”杨婶艰难开口,“刚开始是身体上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调养好了大半。重点还是精神上的问题,医生说盛欢少爷受到强烈的刺激,导致了成人自闭症,这个病……有时候伴有暴力。”

安糯看着杨婶,眼神有点呆。

麻了,真的麻了。

这就是所谓的,刚从狼穴逃脱,又进虎口,自己当时路上就该跳车!

大意了!

“不过暴力行为,也就只有那一次,其他大部分时间,盛欢少爷还是很安静的。”杨婶试图努力挽回,但安糯的眼神已经开始往门口飘忽。

“杨婶,请问洗手间在哪?”安糯一手捂上肚子,眉头蹙在一起,“我有些不舒服。”

提出去洗手间的时机,并不恰当,杨婶一眼就看出少年想逃的意图。

但看少年清澈又干净的眸子,杨婶有些不忍。单看面相,就知道这孩子乖巧可人,怎么也不该在大好的年纪,就被父母塞过来,和一个大自己许多的人联姻。

但少爷也苦,遭遇了这些事后,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久,要是能有人陪伴走完余生,自己就是死,也好给他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

“那面。”杨婶心中天人交战,给少年指了个方向。

“谢谢婶。”安糯快步走过去,打算翻窗户或者爬狗洞溜都行,却不想门一推,就看到一片花园,不远处就有后门。

这是指了条生路啊!

好人一生平安!

安糯快步走向后门,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短呵,莫老爷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吓的安糯一个激灵。

“你去哪!”老爷子中气十足,这一声吼彻底暴露安糯行踪,几个保镖快速奔来,将后门快速堵住。

安糯分毫不慌,放慢脚步,身体旋转九十度,淡定的从旁边花丛拔了一枝花,然后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莫老爷子。

“莫爷爷,怎么了?”

莫老爷子眼睛一眯,朝安糯招手,“你上来。”

安糯捏着花茎,一步步返回别墅,在杨婶怜悯的注视下,僵硬迈上二楼。

莫老爷子走过来,打量少年神色,目光落在安糯手中的花朵上。

“你拔花做什么?”

“第一次见面,我总不好空着手。”安糯不好意思笑笑,拿出三分羞涩三分紧张,还有四分手足无措。

鸡贼如我!

“有心了。”莫老爷子意味深长一笑,指向对面房间,“我跟盛欢说过了,你可以进去和他坐一坐。”

莫老爷子的目光如芒在背,安糯硬着头皮,一步步走向指定房间,像是握住命运的把手一般,下压打开房门。

房门打开,浅浅的油墨香扑面而来,窗边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带着花园植物的清新,飘逸翻卷。

安糯关住房门,纱帘缓缓落下。

这是一间书房,两面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原木书桌上一尘不染,但书桌边并没有人。

轻微的翻书声从身后传来,安糯转身,在看清身后景象的瞬间,整个人定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

玻璃小圆桌上摆着茶水和未动的甜点,圆桌反射些许阳光,给坐在旁侧的男人,发丝镀一层淡淡的光辉。

男人目光浅淡,看着手中的书,分毫没有注意到旁侧的客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黑色烫金的软皮书封,画面极其吸睛。

只存活在别人口中的工具人叔叔,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侧脸极其好看,修眉如墨,鼻梁直挺,唇色浅淡。黑衬衫袖口下的手腕,因为过瘦而腕骨突显,越显冷硬清消。

即便是盛夏,他还穿着长袖衬衫,第一颗扣子一丝不苟的扣紧,清淡冷漠,能让人一眼通体凉透。

这人有种淡然的气质,宛如一只离群的黑白色燕凤蝶,尾翼长长飘动,掠过俗世,花开花落皆不在心上,清冷出尘。

不得不说,叔叔比侄子好看多了,如果没有那场事故,现在的莫家,应该是他的天下。

安糯快速回神,有些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去伤害另一个生命。

“莫先生?”安糯小心开口打破沉寂,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

安糯搬来椅子,坐在莫盛欢对面,一手握花,低头拿出手机,用度娘搜索成人自闭症的症状。

无法进行正常的人际沟通,孤僻封闭,情绪障碍,刻板行为,有时还会自我伤害。

网上对于成人自闭症的介绍并不多,安糯偷偷抬头看向莫盛欢,发现对方安静的就像雕塑,对周边变故没有丝毫反应。

感知不到周围的缤纷,也无法给出回应,就像被困在孤岛上,没有尽头。

安糯歪头,看莫盛欢手里的书封,上面是一串流畅的字符,是安糯没有接触过的语言类型。

莫老爷子说的“坐一坐”,是实打实的坐一坐,安糯环顾四周,发现书房还有个套间,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浴室。

手里的花因为缺水,花瓣边缘有点发蔫,安糯在洗手间找到快用完的香薰瓶子,拿到莫盛欢面前晃晃征求意见,看男人没有反应,便把残余精油倒干净,冲洗后将花插-入,放在玻璃圆桌上,与甜点相映成趣。

“莫爷爷应该和你说了我的事。”

安糯小心翼翼在男人眼皮底下下拿起一块甜点,“我可能会嫁给你,和你联姻。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你就当做好事,助我脱离苦海,作为报答,我会一边上学,一边照顾你。”

莫盛欢抬手翻过书页,目色微凉。

“你别看我岁数不大,但我有同时照顾两崽的经验,金牌月嫂见了我都得扭头就走,上到喂奶洗澡换尿布,下到哄睡喂药做辅食,我真的无一不通!”

安糯咽下一口干巴的糕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男人保持沉默,看着手中的书,神情漠然。

不得不说,这么安静又美貌的工具人,再适合联姻不过。

看了眼时间,安糯干完手里的甜点,和男人道别走出书房,关门时轻风掠过,一片花瓣吹落枝头,落在玻璃桌上,倒映出浅淡的粉色。

安糯在房门前静站片刻,调整好表情下楼,只见莫老爷子在客厅来回踱步,神情带着些许紧张。

“莫爷爷。”安糯向老爷子打招呼,心底暗暗琢磨着,什么时候改口喊爹。

至少得等到红包到位。

莫老爷子大步流星上前,眼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期待,“你觉得……盛欢他怎么样?”

“他情况似乎有些不好。”安糯真诚的看向莫老爷子,“您刚开始时,应该多告诉我一些他的情况。”

话里透露的信息,让老爷子脸上是止不住的失望,也是,有谁愿意嫁给一个有严重心理问题的木头人。

“不过……”安糯话锋一转,“我认真想过了,我想照顾他,他一个人,太寂寞了。”

话音刚落,莫老爷子瞪圆双眼,胸膛起伏的厉害,后退几步坐上沙发,旁边保镖见状,立即拿出速效救心丸,让老爷子压在舌下。

安糯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话有这么大的威力,叱咤风云的莫老爷子,好像只要一碰到关于莫盛欢这个儿子的事,就格外脆弱。

如果没有记错,上辈子莫盛欢去世不久,莫老爷子就开始生病,一直不见好转,撑了一年半后驾鹤西去,莫成桓才开始主事。

“好啊,好!”老爷子缓了许久后,才颤抖开口,眼中闪着泪花,“你真的是个好孩子。”

安糯笑了笑,掩饰心中无奈。

要是没联姻这回事,自己何必英年早婚,咸鱼躺平不香吗?

“我知道盛欢不是一个合格的配偶,你受委屈了,是莫家亏欠你,我老头子亏欠你。”莫老爷子长出一口气,抬手抹了抹眼角。

“盛欢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有大责任。”莫老爷子挥了挥手,几位保镖退下,关住房门。

“所以,只要你能和盛欢完婚,我愿意给你一些补偿。”莫老爷子看向安糯。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补偿?

还有这种好事?!

要知道,上辈子除了莫老爷子,其他莫家人对于莫成桓的婚事,都大为不满。一个个觉得安糯攀了高枝,恨不得把安糯骨髓都榨出来填补,好话都没说过几句。

现在能和莫老爷子提要求,安糯脑海中首先升腾起无数叠粉红的钞票,持续三秒后,安糯眼前浮现出安夫人趾高气扬的模样。

只要自己不脱离安家,上辈子的悲剧还是会重演,有多少钱都抵不过摆脱糟心事,脱离原身家庭明显更重要。

虽然安老爷子对莫家有恩,但自己和莫盛欢联姻后,这事便算了结。自己提出离开安家,并不算为难莫老爷子。

安糯打定主意,抬眸看向莫老爷子。

“我想和安家,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