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醉窈
魏元相貌平庸,下巴上一小撮山羊胡让他看来显得正派些,此刻他双眼微眯打量着筝蓉,倒似一个贼眉鼠眼的嫖客。
醉窈躲在后头不停的笑,谁知那魏元也是眼尖,直接跳过筝蓉,指着后头的醉窈道:“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嘲笑本官!来人!给本官拿下!”
筝蓉与璞玉微微一惊,还未来得及阻拦,就听醉窈道:“大人如此好酒之人,竟不认得我了么?”
官卒把醉窈围了个圈,其中一人朝醉窈推搡了一把,就把她推到了魏元马前。魏元看着她道:“把头抬起来,本官瞧瞧。”
醉窈缓缓仰头,举止间风情万种,眼波生媚,全然无惧的对上魏元的目光。起先魏元自是没有认出来,待他脑中的一个面容越来越清晰时,他恍然间大惊失色,指着醉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竟……竟是你!你竟然没死!”
关于醉窈的过去,筝蓉等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可显然知道的不够详细。醉窈是宫廷酿酒师之独女,其独门酿造之术深得先皇的喜爱,是当时尚食局的红人儿。只可惜好景不长,不知是何原因在一次大宴上惹的龙颜大怒,逐被打入天牢,连坐三族。
昔日的尊荣如同昙花一现,醉窈一家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不知是先皇刻意还是真的将她遗忘,在遇见林秀安之前,醉窈足足在天牢度过了三个年头。留在宫中的传奇只有那一壶宛如天阙仙酿的玉液,先皇曾赐名——皇太白。更有传闻,这皇太白不是出自那酿酒师之手,而是他女儿。
只是这酿酒师一家遭此大劫之后,这传奇便也从这世上渐渐淡去。没人记得那一壶皇太白,也没人记得醉窈。但魏元是个好酒之人,只尝过一回便永生难忘。他记得酿酒师那张脸,与眼前的醉窈有五分相似。
醉窈拂礼道:“见过魏大人。”
魏元此时回了神,心知方才失态,便故作严谨道:“虽本官从未见过你,但当年之事本官颇感惋惜。既然你出面,本官也不与你为难。”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身侧的官卒,那官卒将物件呈到醉窈面前,“你辨识辨识,这可是王府侍卫所持之物?”
那是一块府牌,正面刻着一个林字,牌身包金,在烈日下闪烁,扎了醉窈的眼。醉窈转身把府牌给了筝蓉,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以前林府所用。林秀安封王后,改了府牌,在反面加了个王字。筝蓉手一颤,将府牌递还给醉窈,朝她偷偷使了个眼色。
醉窈在回身的瞬间扬起个带媚的微笑,对魏元道:“这却是先前林府所用之物,换了府邸之后便再没用过,之前的府牌王爷已移交给了户部。”顿了顿,她问道,“不知大人从何得来?”
魏元未答,皱眉反问道:“你确定此物王爷已上交户部?”
筝蓉上前一步道:“回大人,当时是奴婢陪王爷一同去的,却是已上交。”
魏元接过官卒递来的府牌,看了看,又看了看筝蓉。这女子他认得,许久之前便陪伴在林秀安左右,是林秀安的贴身侍女。以林秀安对此女子的信赖,其所言便不会假。何况趁着林秀安不在乱来的话,若是林秀安回来了,定也讨不到好处。
念及此,魏元收了府牌,笑道:“几位姑娘不知去了哪里,这看门的小厮也不知好歹,竟死活不让本官进府,叫本官一阵好等。”
筝蓉接话道:“这几日大雪,趁着天色好,奴婢便带着姐妹们添置了些小物件。怠慢了大人,还望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海涵。”
魏元观她神色,镇定自若,倒不像在撒谎。此时一小官卒上前在魏元身侧耳语了几句,就见魏元眉头微皱点了点头,随即对众人作揖道:“既然王爷不在,此事便有劳蓉姑娘,王爷回府时定要通知本官一声。”
“大人请。”筝蓉等人回礼道。
待人走出一条街,林七才从府里出来,张望了两眼,赶忙讨好的对筝蓉道:“幸而姐姐们回来的及时,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筝蓉回头瞪了他一眼,“王爷不在,你们竟连个魏元都挡不住,等王爷回来,你自去领罚吧。”说着,就带着一众姐妹往府里去。
林七一听,吓的赶紧跟上去,边道:“哎呀!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那魏元好歹是个二品尚书,岂是我说拦便拦的住的。”
筝蓉脚下一顿,眼神尖锐扫了他一眼,问道:“那你且说,魏元为何拿着我们的府牌找上门来?”
“还有城南角一事为何会牵扯到玉秀坊?”璞玉在旁补充道。
林七顿时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刚才就不该追上来找事儿。总不能告诉她们,是你们心心念念的王爷要我鬼鬼祟祟的在城南角溜达,然后故意把府牌落下,好叫魏元那帮猪脑子查到我们王府来,帮叶琉苏躲避嫌疑。接着她们便会问叶琉苏与城南角一事有何关系之类的云云,没完没了。
他支支吾吾了半响,终归是没有璞玉那般灵活,想了半响也想不出个搪塞的理由来,只得泄气道:“此事,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说不得。还是等爷回来了,让爷自己说吧。”林七这回也长了个心眼,话才说完,就运了轻功,一溜烟的跑了。
“九爷好生叫人伤心。”春烟忽然道,“我们满她一件事,她却事事都瞒着我们。”
筝蓉脸色一变,一言不发的回了屋。剩下一众人暗自叹气,看来九爷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三日之后,林秀安的飞鸽传书到了王府。魏元那头似是一下安静了下来,林七顾不得其他,看完书信就立马找到了萧斩情。萧斩情却摇了摇头道:“我护我的,你抓你的。我是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
林七一愣,显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而后又醒悟过来,原是这龟孙子看不起朝堂的人啊。林七冷笑道:“就凭你?能应付的了么?”
“你未必也太小看萧某了,莫说十个西汉人,便是一百个西汉人,萧某也不在话下。”萧斩情说着,眸子里透着清冷的光。
西汉与仇池,说来是邻里同盟,谁不知道一直以来西汉都压迫着仇池。从萧斩情的神情看来便知,他恨透了西汉人。可他也是个江湖人,习惯了无拘无束,对林七等人自是不屑。林七也想的明白,当下也不强求,只道:“说的比唱的好听,倒时你可别来求我。”
萧斩情望着林七远去的背影,面色一沉。林秀安在信中提到的血陀罗,他已有些眉目,若真如他所猜测,那这事便容不得外人插手,这是他的“家务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应着各种顾忌,他也不会说与林七听。
林秀安一行人的行程比预计提前了一日,这也多亏的柳无惜,一路上林秀安折磨他,他便转头去折磨李予。李予又对他有求必应,碍着脸面,他也说不得什么。是以,这两人只想都尽快到洛阳,越快越好。
见着洛阳两个大字时,柳无惜的眼泪花子几乎就要落了下来。他从未想过林秀安折磨人的手段有那么多花样,等一众人把李予迫不及待的送入宫中。林秀安连林素那些客套话都懒得听,就称路上劳累,要告退回府休息。
出了宫,柳无惜头一回没有缠着林秀安,不等林秀安开口,就先一步走了。林一此刻也忍不住笑道:“柳公子这一路着实受了些累。”
林秀安轻哼一声,摇头淡笑,随即对林一道:“让弟兄们也去歇着吧,夜里你来王府一趟。”
“是。”林一应了,调转马头而去。
林七在隔着王府还有两条街时,截住了林秀安。声泪俱下的把这几日的事儿讲了一番,听得林秀安眉头直皱。抬手就要一巴掌呼过去,吓得林七赶紧闭了眼,而后只感觉有一只手在拍打他的脸颊,他微微睁开眼,就见林秀安那气结的笑容,“你这厮可真是好样儿的,才几天就给我生出这么些个事端来。再给你几日,岂不是要把王府的顶都给掀了?”
林七听罢,一把抱住林秀安的大腿,哭声道:“九爷九爷,可怨不得小的,这几日姑奶奶们快要把小的折磨死了,还不如让王爷一刀了结了来得爽快。”
这是林七常用的套路,林秀安见的多了也就无甚感觉。一脚踹开他道:“行了,我也知道是难为你了,只不过林景柯怎的带人去了玉秀坊?”
听林秀安问到此事,林七也正色道:“回爷,属下正要禀告此事,林景柯似是查出了血陀罗,且他们查探玉秀坊不似与城南角一案有关,似是……”林七迟疑了一瞬,“在找什么东西。”
林秀安的眸子瞬时一缩,眼底生寒,“他们?”
林七不禁咽了咽口水,这样的王爷当真可怕的紧,“就……就是林太尉与魏尚书。”
林秀安冷冷一笑,“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他们也没少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