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何生情
叶琉苏带着棋知微来汝南王府时,左顾右盼了许久,除了门前有两座石狮还算气派之外,实难看出这是亲王府。若不是悬着的匾额明明白白的刻着汝南王府四个大字,棋知微怕是不敢上前敲门。
门环的青铜把手古旧斑驳,擦拭的却极为干净,显然宅子的主人是个极其讲究的人,可林秀安是个这样的人么?她不会真敲错了门?正待她抬头打算在看一次匾额时,棕漆色的大门露出一条缝隙,里头的人见是个姑娘,随即才缓缓拉开了大门,出来的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厮。
“姑娘有何事?”小厮颇为恭敬的问道。
“你们王爷可在府上?”棋知微边打量小厮边问道,见小厮点头,她又道:“禀告你们王爷一声,就说玉秀坊叶坊主登门拜访。”
只见那小厮面色一顿,立即摆出迎客的笑脸,敞开了门,边将两人往里迎边道:“我家王爷早先便吩咐过,叶坊主若来不必通报。眼下王爷正在书房,二位姑娘请随小的来。”
两人奇怪的对视了一眼,这林秀安难道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知道她们要来?
两人揣着疑惑的心思一路跟着小厮过了前厅,到了花园,又弯了几道回廊,皆是古朴质简的装饰,看的棋知微心下更疑惑。叶琉苏也奇怪,这与泊秦阁的风格相差甚远,想不到私下里林秀安竟是这么个讲究的人,讲究的如同风雅堂的那些老学士。
前头引路的小厮停下步子,朝两人点头示意,自己就进了一间屋子,下一刻就传出那小厮的声音:“王爷,叶坊主求见。”
也没听见里头有回应,那小厮就出了来,朝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就走了。两人皆有一刻的愣神,里头的人许是见没人进屋,朗声道:“小琉苏既来了,为何不进来?”
却是林秀安的声音无疑。叶琉苏这才把心落回了肚子里,率先进了门。抬眼就见林秀安端坐在案桌后,衣衫整齐,只是面上带着明显的倦容,似是一夜未眠。
“王爷可有不适?”叶琉苏走近几步,细细的打量眼前的人。几日不见,林秀安竟是清减了许多,往日本就有些削尖的下巴此刻更加突显。
林秀安放下手中的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这才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小琉苏还是这般风华绝代。”
叶琉苏见她避重就轻,仍是那般没个正形,便别过目光不再看她。谁知林秀安起了身走到她身侧,在她耳边道:“你这么关心本王的时候可不多,怎的不多关心两句?”
立在叶琉苏身后的棋知微自是听了个清楚,拿眼瞪了林秀安一眼。林秀安似是这才发觉她,朝她讪讪一笑。叶琉苏便在此时走了开去,环目四周,这书房的装饰与外头无差,极简却又极奢,东西就那么几样,却都是上好的百年楠木。
“王爷还需我来关心?”叶琉苏回神朝她淡淡一笑。
林秀安正待张口,外头的小厮轻敲了门,奉了茶水上来。临走时,林秀安嘱咐了他一句:“本王没唤,便不要来伺候。”
小厮应了,转身关门而去。
林秀安将茶盏递到叶琉苏手中,望着她的眼神柔情似水,轻声道:“尝尝,开春的新茶,今个儿一早才摘的。”等叶琉苏接过,她又道:“既不关心,又为何亲自来我王府?”
叶琉苏小啐了一口,夸赞道:“好茶。”她放在茶盏,看向林秀安,又道:“王爷既能猜着我们会来,不妨再猜猜所为何事?”
林秀安心里打着鼓,王府周围皆藏了玄衣卫,别说你们来了,苍蝇来都能知晓。这种大实话可说不得,林秀安眼珠一转,头疼的扶住了脑门,摇头道:“本王愚钝,猜不着。”
叶琉苏看了棋知微一眼,棋知微淡然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王爷就别跟我们玩儿小心思了。”林秀安仍旧一脸不解的望着她,棋知微干脆的道:“蓉姑娘与我们什么都说了,想必那日夜袭玉秀坊的人王爷也已经查实,他们的目的,王爷是知道的?”
林七在告知她筝蓉那日领着一帮人去玉秀坊开大会的时候,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压下想宰了林七的冲动。此时林秀安眉峰有些微的抽出,笑着道:“本王知道。”
“可问题是……”棋知微顿了顿,“我们也不知藏宝图为何物。”
林秀安一愣,转头看向叶琉苏,见叶琉苏微微点头,这才大吃了一惊,“你再说一遍!?”
“事到如今,我无需骗你。”叶琉苏正色道。
当棋知微说出那句话时,林秀安便知她们所言不假。凭棋知微的聪慧即便藏的再隐蔽也该有些头绪,可观她们的模样,显然是一点思绪都没有。林秀安再细细一想,便也明白了她们的来意。
两人只见她沉思了一阵,嘴角便有了笑意,叶琉苏不禁问道:“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林秀安点点头,“我已知晓你们的来意,还知道林景柯那日为何带兵去玉秀坊。”
“为何?”棋知微总觉得那个林景柯无比怪异。
“林家,不。”林秀安微微摇头道,“怕是他们都已经知晓,仇池宝藏图在你们手里。”
“原来如此。”棋知微喃喃道,“难怪他说还要再来。”
“谁?”林秀安问道。
“林景柯。”棋知微冷冷道,“他那日走时,说还要来玉秀坊与我下棋。”
“哦?”林秀安眉峰一挑,笑意更胜。叶琉苏觉着每次见她这般笑就没好事,于是问道:“你想如何?”
“知我者小琉苏也。”林秀安朝她一笑,接着正色道:“你们既然如此信任本王,本王自然不能辜负。本王这有一计,你们可愿闻其详?”
临走时,叶琉苏在花园里逗留了一阵,看着满园修剪细致的花花草草对林秀安道:“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林秀安只当她是在拐着弯儿骂她表里不一,便指着自己的心窝道:“你若真想知道,就来这里瞧瞧。”
没成想,叶琉苏眼波流转的看了她半响,盈盈一笑:“好,不许反悔。”
那一笑,直到叶琉苏走了半个时辰,林秀安还沉浸在里头。林七在旁守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道:“爷,一炷香前宫里就来人了。”
“何事?”林秀安心不在焉的道,未等林七答话,就忽然扯了他的胳膊问道:“你说叶琉苏是不是……也被掉包了?”林七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她在说什么,林秀安又自顾自的道:“不然她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这与她相差甚远,不对,你派人去看看,看看叶琉苏这几日在做什么。”
“爷,宫里的人……”
“嗨呀,我问你做什么,你个未□□的小雏子懂什么呀。”
“爷……”林七面容抽出,他几乎想上前扇林秀安一巴掌,但他不敢。
“你刚才说什么?”
“皇上传爷进宫。”
林秀安这回终于听了个明白,她愣了愣,扬手就拍了林七后脑上一巴掌,“你怎的不早说?!”说罢也不管林七,径直就往马厩去。林七在后头气的七窍生烟,但也只得默默跟了上去。
叶琉苏的马车稳稳的朝听雅阁而去,自打萧斩情暴露后,她也不躲着藏着了。只是萧斩情还是不便总去坊里,一般见面的地点仍旧定在了老地方。不一会儿马车便停稳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听雅阁,小二见着两位天仙般的人物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领着人往二楼雅间去。
两人进了门,就见一桌子的瓜果壳,显然萧斩情一早便到了。见人来了,萧斩情多看了棋知微一眼,就问道:“如何?”
“她答应了。”叶琉苏回道,接着便看了棋知微一眼。棋知微会意,把林秀安的计策道了一遍。萧斩情拖着下巴思虑了半响,冷笑道:“不愧是九公主,此计甚妙。难怪南安的皇帝老儿如此看重她,若不是个女儿身,哪有她那些草包哥哥的事儿。可惜了。”
叶琉苏听罢眉头微皱,“师兄慎言,若是叫旁人听去,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萧斩情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好笑道:“林秀安本就是个大逆不道之人,这种闲话她怕是也无甚在意。”
叶琉苏忽的就起身,冷冷道:“我先回去了。”棋知微凝眉看了看萧斩情,萧斩情收敛了笑意,也凝眉看着她。外头传来叶琉苏下楼的脚步声,棋知微这才收回目光,朝萧斩情一点头,跟了出去。
待上了马车,棋知微观其神色,才小心翼翼的问:“琉苏,怎了?”
叶琉苏看也不看她,只望着窗外道:“无甚。”过了半响,她又道:“师兄素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想今日竟也做出这等背后妄论他人的事来。”
棋知微想了想,试探的道:“萧斩情所言有过,却也是事实,你又何必恼他?”
叶琉苏猛然转头看着她,眼中的怒气似燃似灭,“我……我没有。”
见她这幅神情,棋知微心下便知,叶琉苏不是为这番言辞所恼,而是这个人,林秀安。萧斩情若说的是旁人,叶琉苏怕是不会这般在意。回想起花园那一幕,隔着不远故而她也听清了两人的谈话。起先棋知微只当那是叶琉苏的玩笑话,如今看来,这其中真假只有这两人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