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宋湘宁此时此刻哪里还会有心情去想这些,她把信往前一推,移开了视线,闷闷道:“不管是谁,我现在都不想看。”
锦心见状,轻叹一声,却并没有离去,而是将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纸给抽了出来,递到她面前,道:“公主还是瞧瞧吧,这信,是温公子写的。”
温琼瑜?
宋湘宁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将信展开,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信上说,再过不久他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会带她去京城新开的酒楼里吃最好的东西,还要跟她喝个不醉不归。
宋湘宁看着便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几年不见,温琼瑜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小的时候,他们两人就经常一起玩闹、闯祸,他的脑袋里总是装着一个又一个的坏点子,还非要拉着她陪自己一起去做。
于是,宋湘宁跟着他,从一个端庄矜持的公主,变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为了这事,两家的长辈不知道教训过他多少次了。
其实只有宋湘宁自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被温琼瑜“带坏”,而是她天性如此,只不过被宫里头的规矩拘着,只有在温琼瑜面前才能释放一二。
想起两个人小时候做的那些事情,宋湘宁唇角边漾起浅浅的笑容。
自从温琼瑜离开了京城,他们已经有许多年没见了,她身边也再没有这样一个陪自己疯玩的朋友。
现在好了,再过不久他就要动身回京了,到时候还真要像他说的那样,来个不醉不归才好。
知道了这个消息,宋湘宁的情绪立马好了起来,叫锦心拿来纸笔,就要给他写回信。
她咬着笔头仔细思索了一番该写点什么,等到终于在心中想好了措辞,才开始下笔。
可谁知她才刚写完一句话,便皱起眉头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纸篓里。
恰好言笑从外头进来,见到这一幕,随口问道:“公主怎么了?锦心,是不是你又惹公主生气啦?”
她手里抱着叠好的新衣服,自顾自地走到衣柜前将衣服塞进去。
锦心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还说我,怕是你最常惹公主生气吧。”
宋湘宁听着她们二人拌嘴,眉心微蹙,手中攥着的毛笔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几个墨点子飞了出来,溅到她如瓷般白净的脸蛋上。她撇撇嘴,像是赌气一般,拿着毛笔在新纸上胡乱画了一通,这才道:“许久没有练字,这字迹是越发难看了,要是叫温琼瑜看见了,肯定要嘲笑我好久的。”
温琼瑜嘲笑她的字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年她被娘娘罚在宫中抄写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瞧着,一边坐在她对面喜滋滋地吃着她眼馋的糕点,一边时不时嘲笑她写的字实在是丑的不能入眼。
可无论如何,她就是在练字这一事上没有天赋,不管练了多久,那字迹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偏偏温琼瑜的字也算不上多好看,跟她的放在一起就是半斤八两,不过是比她的整齐了一些,便被娘娘赞不绝口,而他更是因此得意洋洋,在她面前不知道炫耀过多少回了。
言笑放好了衣服,听见她的话,有些激动地跑过来,“公主是在给温公子写信吗?温公子要回来了?”
锦心瞧见她这副模样,毫不留情地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道:“温公子回来,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言笑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嘟囔着回答:“我这不是想着,等温公子回来,就又有好玩的了吗。”
她的性子和温琼瑜倒很是相像,都是唯恐天下不乱。小的时候温琼瑜过来找宋湘宁一起出去玩,她和锦心就在后头跟着,每每到了最后,反而是她玩得最尽兴。
所以她一直都很喜欢温琼瑜,每天巴巴儿地盼着他能过来,这样她也能跟着一起沾沾光,不用待在宫里头无所事事。
后来温琼瑜跟着父母离开了京城,便再没有人过来找宋湘宁一起疯玩,言笑为此很是惋惜,在背地里偷偷哀叹了好久。
如今知道他要回来,她自然是高兴不已,只等着哪日他们两人再出去玩,也将她一道带上才好。
她知道自家主子的那一手糟心字,是一向都备受温公子嘲笑的,这几年没有往来书信,要是她的字迹还没有长进,怕是会被他逮住好好揶揄一通了。
言笑看着宋湘宁愁苦的面容,不由得打趣道:“公主不必忧心,府里不就有一位现成的师父吗?”
宋湘宁握着毛笔的手一顿,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人。
果不其然,言笑的声音接着传了过来:“驸马的字可不就是全京城里最好的吗?连皇上见了都赞不绝口呢!公主要是能学到个十之一二,温公子必定会对您刮目相看!”
是啊,宋湘宁又岂会不知,说起这毛笔字,还能有谁比得过沈诀呢?
若是搁在从前,她肯定兴冲冲地以为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和他亲近的好机会,迫不及待地去找他,必定要缠他个三五日才肯罢休。
可是现在,知道了那件事情以后,她又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呢?
他的确写得一手好字,可是这字,却再不能出现在奏章之上了。
言笑丝毫没有察觉到宋湘宁的不对劲,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又想起来自己还在小厨房里温着粥,于是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连行礼告退都给忘了。
锦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这才走上前来,把宋湘宁随手乱画的那张纸收了起来,又替她铺好了新纸,犹豫着劝道:“其实公主不妨就去找找驸马。”
她轻轻理着纸上的皱褶,嗓音柔和,“奴婢跟在公主身边多年,公主的心思也是能看出来几分的,您是喜欢驸马的,对吗?”
心事就这样被人直白地说出口,宋湘宁瞬间红了耳根,她不敢去看锦心的眼,只盯着自己裙上的刺绣,过了半晌,才默默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喜欢沈诀的,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答应爹爹的赐婚呢?他是那样的好,不仅生的丰神俊朗,还满腹经纶,当初在长安街上那匆匆的一撇,便好似勾魂夺命的刀,把她的三魂七魄都给勾了去。
“这就是了。”锦心轻笑一声,“公主喜欢驸马,如今既已嫁给驸马为妻,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呀。您就算知道了这事,又能如何呢?总不能现在跑去见陛下,说要反悔吧?”
宋湘宁摩挲着刺绣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开始思索锦心的话。
是啊,他们两个人的婚事,是爹爹亲自下的旨意,也是当初她自己点了头的。她现在跑回宫里说反悔了,岂不是拿圣旨当儿戏?
她嫁进来沈家,自然是想要和沈诀好好过日子的,沈诀如今对她已是极为客气,如果她再因为这件事对他避之不见,那两个人之间岂非更加生分了?
现在她该做的,不是自己生自己的闷气,而是要对沈诀更好,来弥补他才是。
不管她要做什么,总之,不能是这样躲着他。
她下定了决心,站起身子,问道:“驸马可回来了?”
锦心知道她听进了自己的劝告,唇角一弯,笑眯眯地回道:“刚回来,这会应该还在书房呢。”
宋湘宁拎着裙摆就要跑出去,锦心见状连忙跟上,慌里慌张地想要拉住她:“公主慢着点!雾还没散呢!当心摔着!”
可宋湘宁现在心思早就飞远了,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院子里的雾还是如原来一般浓郁,锦心迈入其中,伸手在眼前拨了拨,却也只带来了片刻的清明,她方才摔过一跤,还心有余悸,不敢走得太快,只能一点点摸索着,睁大了眼睛想要去寻找那一抹鲜亮的身影。
宋湘宁跑得快,锦心的叮嘱她是半点也没有听到,虽然迷雾浓得看不清路,可她还是能分辨出书房的方向的,于是便一路闷着头朝前跑,谁知却在回廊的转角处突然撞上一堵肉墙,磕的她鼻梁生疼。
她“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眼泪汪汪地看向来人,“是谁啊?”
这一看可巧了,不正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吗!
迷雾之中,一切都看不清,唯有眼前之人,能叫她看得真真切切。
沈诀的一身官服还没有换下,整个人看起来刚正不阿,她瞧着,竟隐隐有几分胆怯。
若是有犯人在他面前,只怕他稍微一冷脸,便会吓得什么都招了吧。
她这样一想,又觉得很是遗憾,他被她拖累的只能有个虚职,如何能去审犯人呢?
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就越发愧疚,越发坚定了自己想要对他好的决心。
“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怎么不在书房?”
平日里他回来,都是要到书房待上一阵子的,到了下午才会回来,今日倒是回来得早,结果就被她给撞上了。
沈诀垂眸,拉过她的手腕走到廊柱旁边,确保不会再有人出来撞到他们,这才开口回道:“今日无事,便想早些回去。”
话音落下,他便看到自己面前的人笑眯眯地挽住他的胳膊,一双眼睛弯得像个月牙,两颗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她像是在撒娇一般,轻轻晃了晃,软糯糯地问道:
“宴执,你教我练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