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九点钟的太阳并不燥热,它毫不保留地将金光洒向人间,燕城市中心高楼林立,街上车水马龙,几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汇入车流,风驰电掣般朝城南开去。

锦瑟年华洗浴中心已经被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围起来,大门半掩着,从里头飘出几缕隔夜的香氛气息。

三十八楼,仓阳区分局的刑警们忙前忙后,痕检员举着相机在“咔嚓”拍照,技侦们在收集脚印、指纹。

一具女尸跌坐在地上,头向后仰起靠在床边,双手垂在身旁,眼睛大睁,有口水从嘴角淌下,滴在衣领。

“我是来送早餐的,推开门进来,她就这么躺在床上。”一个中年妇女双手比划着,她身上穿着锦瑟年华的后勤工作服,“我过去想提醒一下她饭已经送到了,结果一摸鼻子,人没气儿了。”

分局刑警杜万一边做笔录一边问:“谁让你上来送早餐的?”

中年妇女抬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3805房间打的客房服务电话,我们后勤值班经理接的,她让我上来送早餐。”

杜万点头,转头看过去,扫了女人一眼后低头看笔录,他问:“接到电话时大概是几点?”

“七点刚过吧,警官你可以去查我们的通话记录,上边儿有时间。”女人回答。

她踩着高跟鞋,化淡妆,头发盘起,面对一群穿制服的警察,下意识有些心虚,毕竟锦瑟年华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健康会所。

杜万记录下时间,吩咐同事去查通话记录,然后转头看向蹲坐在房间门口的蔡阳,问:“蔡阳是么?”

“是。”蔡阳脸上毫无生气,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会所的监控录像拍到你昨晚凌晨两点十分和死者进入这个房间,在那之后你就一直没有出过门。”

杜万用笔尖点了点记录本,继续说:“然后直到早上七点半左右,服务员进来送早餐发现了尸体。”

“哦。”蔡阳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

“客房服务是你叫的?”杜万问。

“不是我,七点的时候我在洗澡。”蔡阳摇了摇头。

“不是你?”杜万诧异了一下,他挑眉,从鼻孔哼出一口气,“不是你难道是躺在床上的那个叫的?怎么着,你觉得是她早上起来自己叫份了早餐,然后在等待的时候突然不想活了,然后自杀了?”

蔡阳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他双目无神,缓缓摇了摇头,喃喃:“人不是我杀的......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警官,他洗没洗澡我可以作证。”中年妇女伸手一指蔡阳,插话:“我进来的时候,这个男的确实在洗澡,我吓了一跳尖叫出声,他才从卫生间跑出来了。”

“不在场证明做得还挺精致。”杜万听完,冷哼一声,他踢了踢蔡阳,“站起来,不要坐在地上,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你就等着坐牢吧!”

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杜万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抬步朝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分局刑侦队长。

男人的眉眼隽秀儒雅,下颌线漂亮且流畅,延伸到修长脖颈后隐没在领带下,举止之间甚是斯文,但并不温柔,反而因为下压的唇角添了一丝冷漠。

杜万看得一愣,他从警好几年了,平日里见到的不是唾沫横飞的居委会大妈,就是局里一群糙到家的大老爷们,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衣不染尘的神仙般的人物,他竟然有些心跳加快。

“尸体在哪?麻烦给我一双鞋套。”江客戴上乳胶手套,侧身从拥在门口的人群中挤进房间。

法医马洋正一手拿手电,一手捏着钳子撑开女尸的鼻孔查看,回头瞧见江客,手上动作一顿,他眨了眨眼问:“你,你是?”

“我是市局的犯罪顾问,周队让我到现场来看看这件命案。”江客从西装口袋里翻出警察证,朝马洋亮了亮,偏头看向尸体。

他的目光落在女尸的五官上,表情微变,过了一两秒,江客问道:“尸体怎么说?”

“面部肿胀,尸斑呈暗红色,眼结合膜下出血,锁骨上下窝处有散在的溢血点,口鼻周围有涎水、鼻涕。颈部有绳状勒痕,初步断定是勒死,死亡时间不好确定,要进一步解剖。”

“是么?”江客眯了眯眼,他上前,捏开女尸的下巴,然后将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探进尸体的喉咙,摸索了一会后,抽回手,又伸向了女尸的脖颈。

做完这些,他脱下手套,丢进一旁的垃圾袋里,淡声说:“死者的舌骨没有骨折,颈骨也完好无损。”

闻言,马洋一愣,他转过身检查了一遍,大手一拍脑门,神情就有些羞愧,“草率了草率了,我看到颈部的勒痕,就没再检查口腔。”

“尸体送到市局解剖。”江客转身,目光落在蜷缩在角落的蔡阳,补充:“即刻起,这个案子由市局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