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凛然

之后的几天,两人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关系。

玉相宁过来找叶拾清的时候,苍玦便自己找个地方修炼。

看快要日落了,叶拾清便出去散步,一走就是一晚。

也不是说怕他,几天下来叶拾清也搞清楚了苍玦这个人,明明是魔尊,行事却颇为正派,可能是不屑于用那些腌臜手段,反正比一些所谓的君子要守信用的多……也很好哄。

主要是他们俩都明白对方是什么身份。如今身份摊开了,再想像之前一样,多少会有些尴尬。

比如说叶拾清一看见苍玦就想起他之前抱着魔物走了一路。

况且,出去找找付途所在的位置,也方便将来动手。

两人心照不宣,甚至晚上叶拾清走的时候还打了声招呼。

这几天叶拾清是把玄阳派逛了个遍。

虽说问仙大会召开在即,各大门派该来的都来了。但修为比得上叶拾清的屈指可数,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正经高手有谁是大半夜出来晃悠的?

只要避开他们,这地方对叶拾清来说就像后花园一样。

曾经他在这呆了那么长时间,说出来好笑,印象中唯一一次离开凛然峰,竟就是被人挖了仙骨。

那小小的凛然峰不过是玄阳派万千峰峦之一,却是他的整个世界。

叶拾清看着眼前的凛然峰,愈发觉得讽刺。

夜色朦胧,满月被轻云遮挡,露出微弱的一抹光。

行至凛然峰的石阶上,“叮叮当当”地响着酒坛相互撞击的声音,里面的酒随着动作翻动,溢出几分浓香。

华风楼这段时间异常清闲,问仙大会没他的事也就罢了,平时对弟子的授课也被临时叫停。

甚至掌门师兄之前还问他最近要不要闭关?

华风楼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晚,他照常来到凛然峰,正要往前走,却看到了山脚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手中的酒坛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叶拾清闻声转头,心里想着还真有这等高手大半夜出来遛弯?

不等他看清来者,便被人一把抱进怀里。

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染了叶拾清一身。

华风楼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论是之前掌门师兄的异常反应,还是二师姐无缘无故的叹气,都在他心里串起来了。

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一时不敢说话,生怕一出声便把他吓走了。

叶拾清心中警戒,好像知道了这人是谁,但根据他的记忆,让这人知道身份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这人修为明显比他高,保险起见,不能直接动手。

于是,叶拾清轻轻反抗了一下,开口道:“这位……前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华风楼闻言身子一僵,握着叶拾清的肩膀慢慢退开,盯着叶拾清的面具看了又看,仿佛是在描摹面具下的五官。

“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拾清……你骗不了我。”

华风楼眼睛红的吓人,念到那个名字时忍不住得开始颤抖。

“……”

叶拾清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被华风楼身上的酒气熏得发晕,一时失了耐心。

正要把人推开,华风楼却抢先退了一步。

他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衣咒,讨好般地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酒味,刚刚…刚刚就是一时冲动,现在没有了。”

说罢正要上前,但叶拾清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启动符咒,下一秒便从原地消失。

华风楼见状冲了上去,但叶拾清用的是一种单程的符咒,提前备好的那种,根本找不到离开的轨迹,就算他实力高于叶拾清也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拾清消失。

他顿时慌了,也不管什么禁令,直接御剑飞起。

苍玦正在桌上卧着,突然睁开了眼。

不等他反应,屋里白光一闪,叶拾清直接掉在了他身上。

苍玦:“……”

在苍玦准备施法把人弄下去前,叶拾清手脚麻利地翻下了桌子。

苍玦这才吐出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你这是?”

“刚遇上了个仇人,躲一下。”

叶拾清解释道,把窗子一关就开始脱衣服。

“仇人你怎么不杀…你这是做什么!?”

苍玦正好奇,一扭头便看见了白花花的一片,连忙又转了回来。

“那人抱了我一下,蹭我一身酒味。”

若说叶拾清讨厌的东西,酒绝对是前几名。

就是净衣咒也阻挡不了他心里的抵触,必须把全身都换掉。

“不是仇敌吗?怎么还搂搂抱抱的?”

苍玦越发的觉得奇怪,在魔界遇见对手,要么就是上,要么就是走,还真没有冲上去先抱一下的。

“我也奇怪,可能是个变态吧。”

叶拾清快速地换完外衣,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这样啊……”苍玦努力的理解人类的思维。

“嗯。”叶拾清耸耸肩,诋毁人面不改色。

“我原本在阿绯身上按了一道传身符,是为了避免它出意外,却不想是我用上了,就是不小心吓到您了。”

“……不碍事。”

傲然峰上,谭潇正核对着各门各派的名单,将几个实力较强的放在了一旁,准备一会细细琢磨。

下一刻,华风楼踹门而入。

谭潇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也没有防备,一时吓了一跳。

“华风楼!你又耍什么酒疯”

谭潇看清来人,松了一口气,怒斥道。

华风楼衣衫凌乱,看见谭潇像是坠崖的人看见绳索一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他强忍着没做什么冒犯兄长的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师兄,拾清……是不是回来了?”

谭潇闻言一惊,随即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醉出幻觉了?拾清走了多久?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我……”

闻言,华风楼迷茫了一刻,他抬手回想着刚刚的感觉,又不确定起来。

他本就喝酒喝得神志不清,经此刺激更是让他脑子成了一片浆糊。

华风楼见师兄不承认,失魂落魄间,也只能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边离开嘴里还边喃喃自语:“我分明看见了……是他啊…不会认错的……”

谭潇看着他的背影,终是有些不忍,长叹一声。

“……玉琼山庄也很不错。”

华风楼停在了门口,他没有转身,谭潇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玉琼山庄的人,与我玄阳派没有关系,现在是,曾经……也是。”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打扰他呢?何必让他执着于曾经的痛苦?

听到这,华风楼迈出了房门,这两步走的仓促,完全看不出玄阳派第一高手的样子。

“好……”

这个字眼像是风带过来的,任谭潇耳力过人,也险些没听见。

自这次以后,叶拾清再也没有在晚上踏出房门一步。

玄阳派高手如云,上一次让他跑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作为他出去的目的之一,付途好像闭关了,他走遍了玄阳派都没感觉到他的气息,除了用于闭关的霁雪峰。

闭关时最忌他人打扰,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也因此霁雪峰戒备森严,叶拾清不打算现在去冒这个险。

而另一边,经之前一压,他与魔尊的关系近了不少,也可能是他单方面觉得,反正现在两人在屋子里各干各的事,倒也没之前僵硬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叶拾清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扭头看向霁雪峰的方向,反而放下心来。

“正怕你闭关到修仙大会之后,没处杀你去,没想到,还真是贴心啊……”

闻言,苍玦也扭头探了探。

“你仇家?”

“嗯。”

叶拾清点点头,整个人心情都明媚起来。

苍玦有些奇怪,疑惑问道:“好像是个魔族?”

按理说,修真界应当没有魔族才是。

叶拾清又是一点头:“对,影魔。”

苍玦没继续问,虽然他搞不懂人类,但也看得出来这人情绪不大正常,索性不做理会,扭头继续修炼。

叶拾清继续看着窗外,手指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霁雪峰。

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子从洞中走了出来。

守着洞口的弟子立马上前行礼:“付师兄,恭贺出关。”

“多谢。”

付途露出矜持的微笑,宛若春风拂面,任谁见都能赞一声温润如玉。

“问仙大会还有多久?”付途问道。

“后天便是,师兄出来的刚刚好。”

弟子答道,言语中带着恭敬。

玄阳派这一辈的弟子,除了掌教师兄,便是这位华长老的首席大弟子地位最高。

相貌堂堂,修为不凡,还温和有礼,不知是多少女修的梦中情人。

偏偏付途还是个修炼狂,入派多年,光闭关时间便占了六成。

这次便是为了接下来的问仙大会,以往的比赛,都是他夺得魁首。因此,压力也随着荣誉重了许多。

“好,这段时间辛苦各位师弟了。”

付途冲两名弟子行了一个礼。

弟子连忙回礼道:“应该的,付师兄不必多礼。”

又是客气了几个来回,付途在弟子的恭敬声中离开。

刚一转身,付途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他派出的藤蔓竟在玉相宁那折了命,就凭那个只会跑的废物?看来那小子身边有能人啊……

竹林里寂静无声,付途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能人好啊,能人做成了傀儡才越听话……”

付途捏着袖子里的木匣,有些神经质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