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子言当初回到京都市,是因为害怕主任的迫害,想要活着,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是为了又个去处,也是对亲人还抱着一丝的希望,现在希望破灭了,她只能回知青点了。

她突然想通了,自己在这座城市待不下去,回去也是个死,反正好活不了,不如回去找县G委会去揭发那个主任对她图谋不轨,反正是个死,不如拼了。

一早起来,便收拾东西,打算今天就离开这里。她想了很久,决定厚着脸皮和贺云州借点钱,然后再打电话给知青点,补邮一份介绍信过来。

不过,介绍信邮寄过来,估计得用一个礼拜的时间,这期间她可以住在火车站。正收拾东西的时候,贺云州派了个小战士给她送来了早饭。

两颗煮鸡蛋,一块窝窝头,还有玉米面糊糊。

在部队吃的这两顿饭,是子言最近几年吃过的最好的饭了。

子言身无分文,没有什么可以回报贺云州的,便和前台借了纸笔,写了一封感谢信给他。

前台服务员看到子言提着包,便问:“小乔,你这是要走了吗?”

子言轻轻点了一下头,浅浅一笑说:“是啊,我得走了。您知道这儿在哪里能找到贺营长。”

她想跟他当面道谢,也顺道道别。

服务员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啊,估计在操场上训练呢。”

“训练的时候是不是不能过去?”子言对部队的生活不了解,怕贸然过去打扰大家。

“家属院的嫂子们也会过去看他们训练的。你去吧,没事。出了招待所,你往右走,有一条水泥路,你顺着那条路走就能看到了。”

“好,谢谢大姐,再见。”

“再见。”

子言顺着大姐教的方向,果然找到了训练场。战士们正在训练,个个生龙活虎,身手敏捷。可他们穿的都是军装,感觉长得都一样,一时间也没认出哪个是贺云州。

正在人群中寻找他身影呢,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人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你在这儿做什么?”

“啊!”子言被吓得低呼一声转身,却见贺云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帽子上的红五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挺拔地站在那里,犹如轻松一般,挺直、傲然而又高洁。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条武装带,好像会随时抽人似得。

“贺同志。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昨夜多亏你帮我,真的特别感谢。”子言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了感谢信,“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感谢你,所以,写了一封感谢信给你。”

贺云州看她郑重其事递给他感谢信的样子,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她还真想的出来。看她那么认真那么虔诚,他伸手接了过来,见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感谢信!

嗯,这三个大字,让人能感受到她对他的感谢有多么强烈,他微微挑眉,问:“你打算去哪儿?回家吗?”

“我打算回知青点。不过……我没钱,你……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等我有钱了,一定还给你。”子言窘的小脸都红了,第二次跟他开口借钱了,有点不好意思。

贺云州听到她要回知青点,心里有些焦虑,这一别,怕是要错过一辈子的,不管怎样,要把她留下来:“介绍信呢?”

昨天那么大的雨,她整个人都湿透了,估计包里的东西也不能幸免。

子言忧伤地咬了一下红唇:“介绍信淋坏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介绍信怎么能买到车票吗?”

“据我所知,不能。”贺云州眸子暗沉,“没有介绍信没办法买车票,这期间,你打算露宿街头吗?”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子言经历了昨夜,内心好像变强大了,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任何人伤害。所以,她也要学着自己去处理遇到的问题。

这个时候战士们的训练告一段落,看到营长和一个身穿窈窕,容貌姣美的女孩子在一块,他们瞬间激动了。他们的铁老虎营长,这是要被收了吗?

他们的营长啊,都二十六岁的高龄了,能找个女人,着实不容易啊!大家纷纷围了上来,一张张年轻的,黝黑的脸庞,虽然滴着汗水,却洋溢着纯真和青春。

子言哪儿见过这阵仗,突然被一群异性围着看,小脸忍不住红了,有些羞怯地打招呼:“你们好。”

可没想到,眼前这些战士们竟然震耳欲聋地喊:“嫂子好!”

那大嗓门,震的她耳朵嗡嗡响。小心脏差点吓得蹦出来。还有,什么嫂子,他们怎么乱喊呢?

“不是的,我不是……”

子言慌乱之下,连连摆着小手,也求助地望向了贺云州,他却眉眼带笑,一点都没解释的打算。坏死了!

贺云州看她小脸红红的,恨不得转身就跑,明显是被这阵势吓到了,也害羞了,他眼神一厉,大手一挥:“去,看什么看,都训练去!”

战士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还嫌子言窘的不够,竟又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嫂子再见!”

大家一哄而散。

子言羞的小脸绯红,手不安地搓弄着提包的带子,有几分怪怨地说:“你怎么不解释,大家都误会了。”

他们俩才见第二次面,就被他带到军营,还被一群小战士喊了嫂子,这事有点不对啊。

贺云州黑沉沉的眸子凝视着子言红扑扑的小脸,伸手拽走了她手里的提包:“他们看到女的就喊嫂子,不用解释。你跟我来。”

他扭身就走,步伐矫健,速度又快,子言跑了几步追上去:“去哪儿?你别走那么快呀!”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一栋两层的排楼前,子言看了一下牌子,是营部。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子言下意识想要走人,“我,我不就不进去了。我得走了。”

“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贺云州率先走了进去。子言的提包在他手里呢,只得跟了进去。

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房间。应该是办公室,桌椅板凳摆放的整整齐齐,墙上贴着的都是锦旗,这都是战士们得来的荣誉。

“你先坐一会儿。”贺云州给子言倒了水,拽了凳子让她坐下,然后就出去了。

子言捧着水杯,满腹疑问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贺云州要做什么?

大概等了有十分钟,贺云州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军人,一脸正气,但很随和,应该是贺云州的领导吧。

子言忙站了起来,贺云州则介绍道:“政委,这位就是乔子言。子言,这是我们何政委。”

政委一来,贺云州连同对子言的称呼也变了,直接从同志变成了子言。

政委何振国笑着跟子言打招呼:“哦,你就是云州的对象啊,你好啊!”

子言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夜之间,她怎么就变成了贺云州的对象?

昨天去招待所住的时候不得已才那么说的,这谎言传播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子言她承认自己脑子不太聪明,尤其面对军中的精英,觉得自己更傻了。她就是来和贺云州道个别的,他为什么贺云州把政委请来了,他到底要干嘛呢?军人的心思都这么难猜吗?

不过,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人物,内心是紧张的,但不能露怯,便故作淡定地问好:“何政委,您好。”

何政委摆了摆手,“小乔同志,不要拘束,来到部队就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坐下,坐下。”

“谢谢。”子言本来挺紧张的,可政委随和又和蔼,让她放松了不少。

政委和贺云州坐在了子言的对面,双方隔着一张长桌,子言突然找到了小学生被老师训话的感觉。

“小乔啊,你觉得小贺怎么样?”政委先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子言隐隐地也明白,自己被带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确。

“贺营长人很好。”子言虽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又凶又狠的,但是,他对她很好,这辈子,她都会记得他对自己的恩情的。

贺云州没说话,政委又说:“小贺今年二十六了,在同龄人当中,他的个人问题算是个老大难了。我们组织上一直也很关心他的个人问题。”

子言忍不住看了贺云州一眼,怎么看也跟老大难扯不上边。他那么优秀,想结婚,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嫁给他。不过二十六了还不结婚,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这次,他和你相亲,一下就相中了你,已经向组织表示想和你组成一个家庭的意愿。”

这个年代,结婚都是组织出面的,尤其贺云州是军人身份,请政委出面,也是合乎情理和规矩的。

但是,这太突然了,昨天才相亲,今天就让组织找她谈话,这进度开飞机都追不上?她的手心都紧张的出汗了,犹豫了一下说:“贺营长可以找到更好的。”

政委微微挑眉,和蔼地问:“小乔同志,你对小贺来说就是最好的,不然,他也不会请组织出面了。我们是军人,你是知青,都是为祖国建设做贡献的人,也算是革命同志。

同志之间,就应该坦诚嘛,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这样才能更好地沟通,你说是不是?”

子言看了贺云州一眼,他不动如山的,好像置身事外一般,真气人。她鼓足勇气问:“政委,我可以和贺云州单独谈一谈吗?”

“当然可以了。”政委拍了拍贺云州肩膀,起身说:“你要好好谈,不要乱弹。”

“是!”贺云州起身敬礼,政委笑着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俩。贺云州站在子言身边,目光如炬:“子言,希望你原谅我没有给你考虑的余地。你是知青,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我是军人,没有那么自由的时间。

这一别,可能就是错过了一辈子,所以,我想尽快和你确定关系。我想听你的想法。”

子言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果决、直接、有担当有魄力,还坦诚,她若是遮遮掩掩就太不识好歹了。

“贺同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确实觉得你又凶又狠,心里是有点怕你的。可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我的原生家庭不太好,从小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我很自卑,也很软弱,所以,我想找一个随时能陪在我身边,给我安全感的人。可是,你是军人,而且,那么优秀,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除了自卑,除了觉得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外,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自己不想利用一名军人来达到回城的目的,她的道德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贺云州明白了她的想法,可这都不是问题:“你的家庭怎样,我不在乎,我只清楚一件事,我想娶你,你要的爱和安全感,我会尽我所能去给你。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你,愿不愿跟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