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杏花落满头
梁景正要回头,身旁忽而飘来习习凉风,如薄冰般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再耍花招,否则——”
这句警告让梁景心头一凉,张开嘴没等讲话,周沅白已从身边走过,留下一道笔直的背影,他仰头冲着那背影喊:“我当真不喜欢你了,绝不再有花招。”
一嗓子吼完,迅速吸引来一批探究的目光,班里谁不知道梁景对周沅白的痴迷程度,大家宁愿相信有世上有鬼,也不信梁景会放弃周沅白。
梁景在窃窃私语中走出教室,温一然倚靠走廊窗台,轻笑道:“又是什么新套路?欲擒故纵?”
原主身边狐朋狗友不少,真心的只有温一然一个,这位温少爷长了张比女生还美的脸,嘴上却不饶人,毒得很,对最好的朋友也不留情,原主记忆里温一然对周沅白下药的事百般劝阻,原主不听才酿成大错。
见此人心思不坏,梁景没有终止这段友情,站到温一然身边说:“世上男人千千万,何必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这不是套路,是觉醒。”
温一然哼了声,“你能放弃周沅白,母猪都能上树。”
原主对周沅白的痴迷,梁景亲眼所见,三言两语大家自然不能信,只要周沅白暂时信了就行,其他人时间长了慢慢会信,梁景没再解释。
接下来一周,刻意和周沅白保持距离,在家错开吃早饭和上学时间,在学校两人社交圈不同,除了在一个班级外没有别的交集,之前的相遇接触全是原主故意制造出来的,只要不去刻意制造机会,他们一周说不上一句话。
温一然为代表的吃瓜群众,从围观到疑惑,梁景的变化迅速成了同学茶余饭后的讨论热点,相比这些八卦群众,两位主角倒淡定得很,互不干扰,一个月过去,大家终于信了梁景不喜欢周沅白的事。
相安无事过了一个月,梁景悬着的心逐渐落下,坚定工具人对剧情影响不大,只要远离周沅白就能活下来的念头。
突然穿来书中世界,没亲人没朋友,孤零零一人像漂泊海面的船,凡事只能靠自己,确定能活下来的方向后,梁景规划起未来,书中原主是童星,高中毕业直接进娱乐圈,可演技不行经常被群槽,梁景觉得还是该读大学,专业学习表演,于是专心读书,没心思关注周沅白。
课间休息,温一然抢下梁景的笔丢一旁,“梁觉醒,陪我去买饮料。”
梁景:“.......”
从梁景放弃周沅白那天起,梁景这名字就在温一然口中变成了梁觉醒。
正好刷题累了,梁景起身随温一然下楼,楼梯遇见周沅白从楼下上来,擦肩而过,二人谁也没看谁,仿佛不认识。
人走远,温一然回头望了一眼,扭头看梁景,微微启唇。
梁景猜出温一然要说什么,手一伸指向操场边的一排树,抢先说:“看那。”
温一然:???
梁景:“母猪在树上。”
温一然:“......”
原来梁景如何纠缠周沅白的,没有人比温一然更清楚,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温一然还是有些不信,全校都知道周沅白有个疯批追求者,谁敢追梁景他就找谁麻烦,搞得没有女生敢追周沅白。
这段日子没了梁景的打扰,周沅白生活十分平静,如果周沅白生活没那平静,梁景还能这么淡定?
温一然决定把最近班里流传的小道消息告诉梁景,“尹安他们一直不喜欢周沅白,以前顾及你面子没动他,这一个月大家都在观望你的态度,见你真放弃,尹安准备动手了。”
梁景:“哦。”
温一然:“......”
温一然不死心,“尹安要打周沅白。”
梁景:“嗯。”
中学时代男生打架并不奇怪,虽然书中对周沅白黑化前描写不多,但作为一个反派,他相信周沅白的战斗力。
温一然没再说话,心想梁景是否觉醒,到时候一目了然。
两人拎饮料回到教学楼,班级门口围满学生,进不去人,梁景随手扯住一个男生问情况才知班里打架了,一听打架,温一然清瘦的身体瞬间充满力量,拉着梁景往里挤,进班级见是尹安等人和周沅白,更拽梁景往前挤。
亦光中学是有名的私立学校,能进来读书的学生非富即贵,周沅白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个异类,偏偏他长相成绩样样出众,令一群富家子弟难以服气,这些人早想找周沅白麻烦,碍于原主的面子忍到现在。
被一群男生包围的周沅白神色未变,眸光清冷,淡然地审视面前一脸不服的男生们。
尹安伸出食指,指在周沅白眼前,“我他妈最烦你这双眼睛,穷逼一个,天天装酷,清高给谁看呢?”
话音刚落,食指猛地被周沅白攥住,向上一掰,尹安连声惨叫。
叫声像某种发令,其他男生一窝蜂似的围上去,梁景和温一然太靠前,被夹在男生中,朝周沅白拥去。
面对拥上来的人群,周沅白未露慌张,一拳砸在尹安脸上。
温一然眼不离梁景,梁景被人推来推去,眼神恍惚,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反派的战斗力果然没让人失望。
这场群架没多久被冲进来的老师暂停,所有参与打架的同学全被叫到办公室,梁景和温一然躺枪,老师归到尹安那伙人里。
以尹安为首的同学站成两排,另一边只有周沅白一人。
班主任站两伙人中间,气得直喘粗气,指着尹安方队的人训道:“十个打一个,你们怎么好意思?”
刚刚一脸不服的男生们,这会儿全蔫吧了,个个低头不说话,尹安受伤最重,怨气最深,嘟囔道:“他又没吃亏,我眼睛都被打肿了。”
班主任未问原因,直说:“谁叫你愿意找茬?”
“是他先——”
“行了。”班主任打断尹安的话,“课间打群架影响非常恶劣,打电话把家长叫来。”
“这事我不追究了,老师能别找家长行么?”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抬头看周沅白。
班主任拍拍周沅白肩膀,“有老师在,别担心。”
“老师,其实我们闹着玩的。”周沅白素来淡漠的眼神,染上几分焦躁。
班主任一向喜欢周沅白,他的话在老师那很有重量的,正值班主任思考之际,尹安眼睛微微一眯,忽然道:“我们不是闹着玩,看他不爽很久了,脸上这一拳我迟早要他还回来。”
当着老师的面挑衅同学,班主瞬间火冒三丈,拿手机挨个给家长打电话。
周沅白漆黑如墨的瞳仁,刹那间燃起火苗,朝尹安望去。
尹安耸耸肩,还周沅白一个挑衅的眼神。
这些学生中没有几个人的父母,有时间来学校处理孩子的琐事,要么保养精致的全职妈妈来,要么家里的亲戚或父母的工作人员来充数。
一群衣着华丽的成年人中,有个人十分突兀,她穿着简朴,微微佝偻身子,胳膊上挎着装满青菜的帆布兜,看了眼人群,未等老师开口讲原因,她先对众人鞠躬,唯唯诺诺道:“不管我家沅白做了什么事,我先替他跟各位道个歉,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尹安直接笑出声,趾高气扬地说:“阿姨,你道歉可不算。”
尹安母亲拎着名牌包包,冲周玉娟嫌弃道:“小孩的事,让小孩自己解决,你道歉算怎么回事?”她看眼腕表,“我等会儿要去看场重要的show,麻烦快点?”
周玉娟慌了神,扯着周沅白道:“赶快给同学们道个歉。”
周沅白站着不动,垂落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尖泛白。
“我刚才在电话里面没讲清楚,各位家长对此事有误解,据我了解此事”
周玉娟打断班主的话,“我孩子不爱讲话,麻烦老师各位家长说说,通融一下,容我替孩子给大家道个歉。”
尹安母亲又看一眼表,“儿子同学一场,别为难贫困生了,妈赶时间。”
“穷不能成为欺负人的借口。”尹安指了指脸上的淤青,“妈,你看他给我打的,这要是留下疤,以后娶不到媳妇了。”
这句话引起其他人家长的共鸣。
“对,穷不是借口,我们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
“穷是因为他们懒。”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穷富问题,没人听班主任说话,班主任插不上嘴,急得直跺脚。
周玉娟当了近二十年保姆,对贫富差距有着比寻常人更深的理解,见状更慌了神,直接搂主尹安母亲胳膊,“这位夫人,要不让您儿子打我一拳消消气,实在不行我给您跪下,求您大人大量,别和我家孩子一般见识。”
周玉娟臂弯里的芹菜叶,划到尹安母亲脸上,她像遇见什么恐怖东西似的推开周玉娟,“儿子她爱跪就跪,你别生气了,臭哄哄的,妈快熏死了。”
周玉娟膝盖一弯就要跪,周沅白一把抓住母亲拽起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尹安:“不道歉,永远没完。”
周玉娟哀求地望着周沅白。
周沅白深吸了口气,“对不起。”
尹安几人相视一看笑了。
周沅白没理,扶周玉娟往外走,到门口他停下关上办公室的门。
尹安等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班主任对于现实的无力唉声叹气,众人各怀心思,唯有梁景注意到门关上那一刹,周沅白的眼神是何等犀利,仿佛一把暗器飞进室内,将那些窃喜的人杀在无形之中,梁景手心泛起冷汗,他想起后文中尹家破产,尹母死于车祸,尹安入狱。
他将目光转向其他同学,参与打架这些学生没一个有好结局,今日的道歉,像把扎偏了的刀,暂时扎在周沅白身上,日后会□□,以十倍的疼痛还给所有人。
放学回家梁景冲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凉水浇在身上,他以为放弃周沅白就可以活下来,未曾想一时掉以轻心,又卷入另一场事故,今天参与打架的每一个人,周沅白都不会轻易放过,道歉因为他记挂周玉娟,不愿母亲在众人面前失去自尊,而非本意,这事他日后会报复,到时候仍难逃一劫,不死也会身落残疾或破产。
不行!
必须彻彻底底离开周沅白。
梁景胡乱擦了擦头发,跑出浴室给原主母亲打电话,“妈,我想转学。”
听筒那边传来女助理甜蜜的声音,“小少爷,王姐正在参加活动,等会活动结束,我会转告让她给你打回去。”
梁景等到午夜,母亲仍没打来电话,他再拨过去,那边还是女助理,说王美喝多了,只能等明天。
他不死心,又给原主父亲打,仍然是甜美女生接电话,“小少爷我是李秘书,梁总正在洗澡,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打吧。”
梁景:“洗澡你为什么在他房里?”
“我......我来梁总送文件......听见浴室......有水声......猜测梁总在洗澡。”
梁景:“......”信你个鬼。
扔掉手机,梁景倒在床上,望着屋顶沉思,原主父母是典型的女明星借豪门上位,红了以后各自玩耍,没几年就离婚了,两人都不靠谱,不然也不会把原主丢给保姆不管不问,父母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看来想活下来,一切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