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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他直奔睡房,却被告之冯古道已经起身了,正在书房。

薛灵璧想起自己在来的路上曾说过,他若是喜欢收藏,尽可将书房里的古董字画都拿去。他想必现在正在付诸行动。

到了书房,冯古道果然坐在书案后爱不释手地摸着一只玉制笔洗。

这倒没什么,让薛灵璧皱眉的是他身下坐的东西。

“轮椅?”他挑眉。

冯古道抬头,“你是来表达你的愧疚的?”

“……”虽然他确信冯古道的身体绝对没到用轮椅的地步,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没有傻到在这种时候和他唱反调。他适时地转移话题道:“笔洗如何?”

提到手中的花瓶,冯古道的脸色明显柔和下来,“玉倒是普通。难得的是雕工,顺着玉的纹路,雕得这样天衣无缝,实在难得。”

“你若是喜欢,尽可以拿走。”

冯古道疑惑道:“你不是一早就说过了么?”

薛灵璧噎了下道:“我怕你不好意思。”

“侯爷多虑。”

“我意识到了。”薛灵璧苦笑着摇摇头。

冯古道道:“今早听宗总管提到严将军……云南镇远大将军严修?”

薛灵璧点头道:“他自请告老还乡。皇上决定把他调回京城,派我去驻守云南。”

“他是自请?”冯古道挑眉。

薛灵璧道:“他是我爹旧部。”他在去睥睨山的路上就已经想好。既然他爹不能去天子眼皮底下的京城,那么只能他申请外调。只是怎么申请却是个难题。幸好他记起严修是他爹旧部,这才有了这样一出戏。当时不知此事能不能成,所以并未对冯古道提及,但如今想来,却是理亏在先。

幸好冯古道也不甚在意,“如此一来,要再准备十大车来运东西。”

薛灵璧怕他将不满积郁在心,解释道:“我之前也没把握,万一不成,也省去空欢喜一场。”

冯古道放下笔洗,拿起旁边的笔筒,慢悠悠道:“对我来说,京城与云南又有什么区别?”

薛灵璧嘴角一弯,忐忑的心情一扫而空,“皇上从皇后家人那一支过继了个儿子给我。”

“皇后家人一支?”冯古道愣了下。对于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一直没弄清楚。

“皇后的父亲是我的伯父。他兄弟的儿子,说起来应该叫我一声堂叔。”

冯古道道:“大多?”

“六岁。”

冯古道似笑非笑,“已经是懂事的年纪。”

“听说是神童。”薛灵璧别有深意道,“不如我们去瞧瞧?”

若是好,自然要领回来自己养,若是不好……那他们住手云南,着实不便带他上路。至于以后何时再正式过继过来,那就看他们的心情和天意。

冯古道放下笔筒,将背往后一靠,叹气道:“可惜我不便出行。”

“……”

冯古道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种抗议和挑衅。

薛灵璧将手负在身后,拳头紧了紧,才微笑道:“我派人去接他来。”

薛明珏三岁识字,四岁背诗,五岁对对联,六岁作诗,神童之名不胫而走,连皇帝都有所耳闻。但薛家人自己知道,这个神童……有太大水分。

薛明珏能识字是能识字,但识字不多;诗也能背的,就几首;对联能对,但不工整;至于作诗,则完全狗屁不通。之所以被传得沸沸扬扬全归咎于薛老爹好面子爱攀比。

由于前有顾相之子顾弦之珠玉在前,后有礼部尚书之孙后起之秀,薛老爹觉得自家若不出一个神童委实丢人,于是自吹自擂了一番。其他人平时只恨找不到机会拍马屁,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哪里能放过,于是又添油加醋。市井之人最喜各种消息,纷纷锦上添花。最后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薛家有神童,六岁能作诗。若非薛家人太清楚薛明珏的底细,只怕也要被这些传言吹捧得晕晕乎乎。

皇后平日里与薛家不太走动,听到流言信以为真,便在皇帝耳边吹了一阵暖风。

如此,过继给雪衣侯家的一代神童尘埃落定。

先不将神童交给薛灵璧也是薛家人提出来的。

神童最神的就是小时候,这个时候最容易穿帮。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等薛明珏长大,即使资质平庸,众人也只能惋叹,而不能指责什么了。

所以当雪衣侯府提出要带薛明珏过府坐坐时,薛家上下顿时慌得鸡飞狗跳。

乔迁有理(七、八、九)

薛明珏被三令五申,要装深沉,装哑巴,装冷漠。遇事不懂点头即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非要开口尽量少说。

这样一路教育到侯府门口,两个西席还不放心,想跟在旁边指点,但被宗无言三言两语拐到别处去了。

薛明珏一个人被带到薛灵璧跟前。

薛灵璧看着他一身琳琅满目的打扮,眉头微皱,“把身上的东西除了。”

薛明珏怔怔地看着他。

“男孩子身上带一把匕首即可。”薛灵璧道,“亦或是,你需要珠宝玉器来彰显身份?”

薛明珏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不过手倒是乖乖动起来。

薛灵璧转身去里屋叫冯古道。等他好不容易将冯古道连人带轮椅推出来时,才发现薛明珏正光着屁股,□地站在屋前。

“……”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对无语的薛灵璧道:“侯爷检验得真是仔细。”

薛灵璧深吸了口气,走到身体微微打颤的薛明珏身前,低声道:“把衣服穿起来。”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又一声不吭地开始穿衣服。

他动作倒是利落,不像有些贵胄子弟,离了丫鬟就连咀嚼食物都成问题。

等他穿好,薛灵璧道:“你知道过继之事么?”

薛明珏努力地抬起头。

薛灵璧的个头比他爹他叔叔都高,光照耀在那身白衣上,微微发亮,说不出威严。他心头一颤,言行举止倍加小心起来,半天才点点头。

冯古道见薛灵璧眉头紧锁,忍不住笑道:“神童?”

薛灵璧冷哼道:“就知道皇后家的没一句实话。”

“我觉得有半句是真的。”

“什么?”

“他或许不神,但绝对是童,而且看上去还是个相当憨厚的幼童。”冯古道冲薛明珏招了招手。

薛明珏犹豫了下,依然看着薛灵璧。

薛灵璧微微颔首,他才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冯古道伸手摸他的骨骼,半晌才道:“虽然不是练武的奇才,但也不错了。”

薛灵璧挑眉道:“我从小就被称为练武奇才。”言下之意,对这个硬塞来的儿子相当不满。人笨一点憨一点也就罢了,竟连骨骼都没长好。长大后该不会像卫漾那样吧?

他一想到这点,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冯古道道:“我练武的资质也很普通。从小到大,袁傲策的武功就一直在我之上。”

提到袁傲策,薛灵璧的瞳孔便瞬间点燃战火。

冯古道似是感应到他的心思,缓缓道:“不过以你现在的武功……”

薛灵璧目光一凝。

“应当可以和他打成平手。”冯古道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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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璧垂下眼睑,半晌才道:“我该感激你这一个多越来的鞭策么?”

冯古道拿着屁股底下的软垫,慢吞吞地调整了下姿势,道:“你已经恩将仇报了。”

薛灵璧的手抓着轮椅的椅背,俯下身,对着他轻声道:“我可以让我们仇深似海。”

冯古道干咳道:“薛明珏。”

薛灵璧身体一僵。

薛明珏愣愣地看着他们。

冯古道微笑道:“想吃糖葫芦吗?”

薛明珏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糖葫芦是什么,但又不敢问。因为临走前,父亲耳提面命说一定不能问为什么,只要不知道的就点头。

于是,他点头。

薛灵璧让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又让宗无言派人去买糖葫芦。

薛明珏头一次见糖葫芦,踌躇了半天也没咬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