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上十一点,宿舍智能管家按照学校的统一时间规定关掉了灯。

躺在温度舒适的床上,江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在心里系统,“他是怎么发现我匿名给他打钱这件事情的,为什么上一次他没发现?他为什么态度变化这么大,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系统沉默片刻,回答:“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人类的感情和行为动机过于复杂,属于无法数据分析的领域,因此才需要借助宿主来完成任务,请宿主一定做好万全的对策,确保任务进展顺利。”

江叙无语了,忍不住抱怨道:“你一定是个假的系统,问啥啥不会,干啥啥不行,一个系统连个好感度显示功能都没有,说出去谁敢信?”

系统:“好的,垃圾系统正在为宿主下架外挂商城所有未解锁的辅助功能和道具,包括痛觉屏蔽系统,一分钟无敌系统……”

江叙:“!!!”

本来就没多少了,你还都给我下架任务还怎么做?!

江叙一秒怂:“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工智能,没有之一!”

系统:“……”

懒得跟他扯无意义的闲篇,系统自动下线了。

江叙无法,只能跟着会周公。

而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床铺上,希夜的眼神没有离开过他。

在黑夜中贪婪地注视陷入沉睡的江叙,他连眨眼的频率都慢了许多,生怕自己的呼吸重一点,眼前的美好场景就会像以前许多次一样破碎掉。

害怕这一切都是场虚幻的梦,是他求而不得的安慰,一旦睡去,再醒来面对的又会是那个失去了江叙的世界。

就在刚才,那个人活生生地在他怀里,软糯地说原谅他,愿意和他重新开始,现在还在他不远处的地方,平稳地呼吸,健康地睡去。

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一定会崩溃。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现在这具身体的能力还没有被激发出来,让希夜有些不适应。

重来一次,他心里得到了更多的平静,上辈子执念想要报复和得到的,此刻却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

他在意的,只有江叙。

江叙死时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希夜痛苦地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那天,江叙破败的尸体被出去执行任务的东部军区小队带回来。小队的人恰好见到机甲坠落的那一瞬间,等冲上去的时候,人已经血肉模糊。

负责解剖的医生说,江叙的身体经过了太多次的严重创伤和重复治疗,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游昭通过军方官方平台发布了一条简单的讣告,简述了江叙一生的贡献,人们这才发现,这个完成了11次sss级极危任务,28次ss超危任务,斩杀了数以上万的虫族的英雄,死时,年仅二十三岁。

江叙的身体被重新修复,并且当做烈士遗体保存在军区,并不公开祭奠。

后来,宋烬远与游昭达成了协议,将江叙的遗体转到了西部军区的管辖处。

他找到游昭,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见面,当时游昭毫不避讳地告诉他,因为宋烬远给出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游昭平静地签署了转移文件,永远公事公办的神情,眉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希夜突然为江叙感到悲哀,他问道:“你难道就一点也不难过吗,他曾经那么崇拜你……”

握着签字笔的手顿了一下,游昭抬手将眼镜摘下放在桌子上,蓝色的眸子平静得像是死海,他说:“他已经死了。”

所以死去的江叙,在他眼里只剩下可以利用的价值。

那成了他和游昭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猜想过许多宋烬远要走江叙的身体的原因,无论是克隆还是实验研究,都是他无法接受的理由,他无法原谅自己连江叙的尸体都保护不了。

他以联邦首相的名义向西部军区施压,这些年,在自己的治理下,联邦不再是一个空壳组织,吸纳了大量人才,影响力空前。

游昭破天荒地主动致电他,电话里语气带着警告:“希夜首领,我希望您明白,这是东西部合作重要的机会,事关赛肯德星全人类的未来,您最好不要不能意气用事。”

回忆到这里,希夜再次将目光投向已经陷入熟睡梦乡的江叙,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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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叙早上被宿舍管家叫醒,一睁眼,希夜正站靠在他床边,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他。

见到自己醒了,那双浅灰色眸子突然盈出了笑意。

“早安。”

江叙人还有点懵,眼神惺忪,橘发凌乱,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露出嘴里小而尖的虎牙:“早安。”

希夜眸色微暗,心里仿佛突然破裂了几个肥皂泡,怦然心动。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希夜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指尖不动声色地轻轻摩搜了两下才放开。

江叙才注意到希夜已经穿戴整齐,疑惑道:“你一直在等我吗?”

希夜顿了一下,摇头:“我正准备叫你。”

那就好,要不然他真的要怀疑希夜像他一样身体里换了个人,要知道就算后来和希夜关系比较密切了,希夜也绝不可能做出等人起床这种事情的。

当着希夜的面,江叙毫不避讳地换下睡衣,穿上统一的深蓝色军服,快速洗漱,当了那么多年的军人,他的手脚十分麻利,不到十分钟就快速解决。

期待了一夜的“美好光景”只在眼前展现了如此短的时候,仿佛眨眼即逝的流星,希夜微垂眸子:“不用这么着急。”

“我怕你等得着急。”江叙解释道。

希夜却微微一笑:“不论什么时候,我愿意一直等你。”

心底却不住地发疼,他不想要江叙总是如此体贴别人,他希望他多为自己考虑。

江叙愣了一下,笑道:“走吧,一起去食堂。”

来到食堂,已经有许多人。

人类来到赛科星时,因星球上完全不同的地质与生物资源,科技出现快速飞跃发展,已经研发出可以代替食物的营养液,但毕竟不符合人体的构造,所以军区特别关照,给在校生提供正常的饮食。

两个人坐在食堂角靠窗的位置,随意地聊着,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江叙在说。

清晨的阳光随着角度的变化,逐渐移到他们这边来,希夜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中,银色的细碎头发与浅灰色的眸子在这样的光照中,淡色的睫毛长而微卷,投下了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整个人几乎变得透明,江叙差点看楞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嘴角挂着淡淡微笑的希夜,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那种打不破的疏离,带着一些冷清与矜贵,更加充满魅力。

同为系统认定的命运之子,希夜与游昭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俊美,如果游昭是太阳神般耀眼不可侵犯的,那希夜就是月神般清冷高洁不可亵玩的,两个风格的极致,同样的视觉享受。

坐在江叙对面,希夜注意到江叙微微张开的唇,上面沾了些许的糖浆,看起来晶莹可口,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星眸里突然涌出了浓浓的渴望,竟然有些口干舌燥。

伸手轻轻拭去那点糖浆,动作自然地放入自己口中,伸出淡粉色的舌头舔舐干净,希夜眼睛餍足地微眯起灰眸。

果然,好甜。

目睹希夜这流畅的一系列操作,江叙愣住了,他迟疑道:“你……”

希夜浅浅一笑,“抱歉,情不自禁。”

江叙突然想起希夜以前过的那些苦日子,在前任联邦政府的恶意打压下,希夜在上军校之前,大多数时候都过着清贫的日子,成长期有时候连续几天都饿着肚子,所以对食物很上心,从来不浪费。

江叙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他体贴地转移话题,和他谈论起下午的机甲驾驶实战。

两个人这样友好地聊着天,让江叙忍不住回忆起第一次做任务时,因原身看不起希夜的出身导致关系僵硬,自己穿过来后,想要拉近和希夜的好感度主动示好,系统老是跳出来阻挠他,说这样行事不符合原身性格,宿主行事应当符合人物行事逻辑。

因此,在游昭与希夜刚认识的时候,江叙身为游昭的舔狗,只能继续装作厌恶希夜的样子,处处刁难,没想到因祸得福,反而给了游昭为希夜出头的机会,两人感情升温迅速。

当游昭和希夜越来越密切,终于让江叙逮到了缓和关系的机会——那是他们第一次乘坐飞船外出执行训练任务,一辈子没上过天的地球人江叙,被外星球上那种会吐粘液丑得要命的外星虫族吓得魂都没了——军校学的无数理论知识这时候全都被扔给了体育老师,眼睁睁站在那儿脚都动不了。关键时刻希夜一个飞刃甩过来,直接ko了那只虫族,被喷了一机甲绿色粘液的江叙,望着大杀特杀的希夜,终于被敲开了心房。

从此以后,他摒弃了对希夜出身的偏见——自己如此刁难他,对方却不计前嫌救了自己一命,不转粉根本不科学!

进而转为支持他和江叙在一起,为他们不顾阶层的阻碍也要在一起的伟大爱情摇旗呐喊。直到后来希夜被曝出是原联邦首相的儿子,从孤儿化身为流落人间的王子,万众瞩目,江叙更是成为两人的头号cp粉,天天高喊real。

想到现在两人还没有什么交集,江叙拉郎的心已经克制不住了。

他装作随意地说:“听说游昭也跟我们一届,真想见见传说中的元帅之子……”

希夜却突然靠近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整个人被笼罩希夜高大的阴影当中,江叙迟疑道:“怎么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礼,”希夜背着光表情隐暗不清,他轻声道:“我不希望从你的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江叙只疑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给忘了,现在的希夜还以为游昭是自己的仇人。

这要从希夜小时候说起,在他五岁的时候,希夜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联邦首领,在一次宴会过程中被当场暗杀,混乱中,首领亲信在当晚被全部处决,包括希夜怀孕的母亲。

只有五岁的希夜趁夜逃出,结果没多久,他的舅舅在西部军区的支持下当选了新一任的首领。

还是个孩子的希夜,在逃避来自联邦政府的追捕的同时,发现那晚行凶的人群胸前的徽章与东部军区元帅护卫军的标志一样,仇恨的种子在心中埋下。

这也是希夜来到德科军校的原因,他知道舅舅一定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但他背后的力量才是主导,抱着这样的目的,才去接触游昭。

一开始他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游昭,但游昭的表现没有丝毫破绽。

另一边,游昭却发现希夜常常心不在焉,他秘密派人去调查,才知道了希夜身后居然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包袱。

最后真相被揭开,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希夜的舅舅,他为了联邦首领的位置,故意让东部军区背上黑锅,好借此获得西部军区的支持。

希夜也从此真正放下心结,与游昭越走越近。

看着希夜黯淡的眼神,江叙有些责怪自己,毕竟现在的希夜并不知道游昭是无辜的,他无意中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

江叙对此有些内疚,又不能表现出知道希夜不愿意提游昭的原因。

他只好说:“抱歉,我没想到你会介意。”

希夜望着如此乖顺的少年,微笑到:“谢谢你,如此善解人意。”

对不起,我真的一次也不愿从你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那让我,快要嫉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