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年三十这天一大早,焦越是被兴冲冲冲进客房的鹰哥儿叫醒的。
“起来了芭乐大哥,”小少年眼珠子发亮,一股脑的把手里的衣物塞给青年:“快,换新衣服,咱俩去赶庙会!今天有舞狮子,还有戏班子搭台唱戏!”
焦越迷迷糊糊的不想睁眼睛,耍赖的裹着被子转向床里面:“去,自己玩去……睡觉……”
“别睡了,今天不一样。”鹰哥儿伸手拽他被子。这半年来,鹰哥儿跟着他活泼多了,不再像个寡言老成的小大人,显露出十二三岁孩子该有的朝气样子。不过这样一来,少年也被惯的有点“没大没小”。好比拽被子这种事,换在原来鹰哥儿连想都不会想。
“小祖宗!”焦越抓狂的翻身坐起,伸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眼睛还闭着呢:“回头我跟你爸告状去,说你扰人睡眠!”
说是这么说,青年还是不情愿的抬了双腿下床,打了个寒噤开始穿衣服:“还新衣服。这地方的习俗?过新年穿新衣?”
鹰哥儿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反正从我记事起,每年的年三十都要换新衣。”
焦越心里一动:“你家老子也换吗?”
鹰哥儿对他层出不穷的造词早都免疫了。不管是爸还是老子,意思都是爹。
“有的。”
换好衣服又洗漱完,两人一块儿往饭厅走。
空气寒冷而醒神,院子里的腊梅花开了,暗香浮动。
迎面碰着刚刚锻炼完周身热气腾腾的岳将军,一身的黑色短打衬得人特别精干,只是领口腋下后背都湿透了,色泽深了一大片。
“爹爹早。”
岳麒麟唇角微勾,看着两人点了点头:“不错,很精神。”
新袄子是城东巧手张做的,样子款式都挺好。
焦越已经无力吐槽了:“我说这位大哥,扯了一块布做几件新衣裳,还是这种老气横秋的阴丹士林色的,你觉得鹰哥儿这么朝气和我这么帅气,穿着合拍吗?能衬托出我俩的英俊神武吗?”
岳麒麟对这方面极其不讲究,闻言愣了一下:“你不喜欢?”
焦越很没骨气的软了:“算了算了,你快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苦中作乐的想了想。嗯,这样也好,出门在外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三口哈哈哈……
父子装,情侣装,家庭装……
“鹰哥儿你先去饭厅,我找你爹有点事儿要说。”焦越想了想可能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袍子穿在岳麒麟身上,突然就有点心痒难耐,一秒钟都等不了。
鹰哥儿懂事的点点头,顾自一个人走了。
暗戳戳的搓搓手,焦越抬脚往岳麒麟房间走去。
其实如果不是焦越一时心里有鬼,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岳麒麟脱了上衣打水擦身上,进而脑子秀逗的偷摸躲在那里,像个变态似的等着,咳咳,岳将军全脱的可能性……事情也不会尴尬成那个样子。
岳麒麟什么人啊?有武艺傍身,又是耳目聪慧,那点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很快被他察觉,当即眉毛一拧,转过头厉声喝问:“谁?!”
焦越心跳都要停了。这种没出息的偷窥被逮着,好变态的说……现在掉头就跑还来不来得及?
岳麒麟压根就没往焦越身上想,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鞑靼的细作潜进府了?
所以,焦越犹豫的那么一点儿工夫,一个茶杯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接扔了过来。
“擦!岳将军是我!”连滚带爬的躲开茶杯,听着身后瓷杯撞在墙上碎裂开的动静,焦越惊魂未定的站直身体,硬着头皮举手示意:“是我。”
岳麒麟松口气,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泄了,却生生吓出焦越一身白毛汗。
“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做什么?”岳麒麟压根想不到焦越那点小心思,坦然的继续弯腰洗毛巾擦身上,无知觉的秀身材秀肌肉:“不是吃饭去了吗?”
焦越咽了下口水,眼睛想黏上去又不敢,想正气凛然提醒自己色即是空又做不到,纠结的直想啃手指头:“哦,没事,那啥,就是问你……今天鹰哥儿说去逛庙会,问你去不去。”
岳麒麟向来不爱凑热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着,鬼使神差问了句:“你也去吗?我陪你们两个去转转吧。”
“哦好,”饥渴青年焦越眼下被“无意识色-诱”的岳将军迷得五迷三道,都要鼻血横流了,出口的话基本上已经不过大脑了:“后背不好擦吧,岳将军我帮你。”
岳麒麟没想那么多,大大方方的递过来湿毛巾,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宽阔结实的后背:“多谢。”
焦越拿着毛巾哆嗦着擦上去,即使隔着一层毛巾,那种强韧弹性的肌理触感依然极其分明,令人心荡神驰。
小青年郁闷的想,自己怎么跟个色中饿鬼似的?分分钟想把人扑倒的冲动……
果然人不能禁欲太久。
“芭乐不是你真名,问你又不说。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岳麒麟也不嫌冷,房间里没地龙热暖,跟冰窖似的,他这么擦洗身上居然也站得住。
焦越闷声嗯了一声,毛巾滑下男人的腰侧。啧啧,这把劲瘦的腰身,一看就是雄壮有力型选手:“焦越。”
“哪两个字?”
小青年眨眨眼,突然想到很风骚的一招:“我在后背写给你,看你能不能猜出。”
说完,焦越拿开毛巾,右手食指点了上去,极其缓慢的划了第一撇。
指尖下的皮肤带着些许油润的微光,在受了力之后很浅的凹了下去。焦越狠狠打了个哆嗦,明明他是主动的那个,结果现在搞的好像他成了被诱惑的那个。
阿弥陀佛,定力不够啊定力不够。
一个字写完,焦越没出息的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还好,摸了摸鼻子,没流鼻血。
“焦炭的焦?”岳麒麟觉得有点怪,他竭力想要忽略那种感觉。像是有蚂蚁在他背上爬,又不完全是。那种痒痒的感觉很难受,一直痒到心尖一般,抓都无处抓,落不到痛快。
越字写走字旁最后一笔的时候,焦越拖的有点长了,一直划到男人腰侧,不知道是不是碰到异常敏感的腰眼了。男人忍无可忍,咬着牙憋着笑一转身捉住那只作乱的手:“好了好了,我猜到了,是逾越的越对吧。”
这一转身面面对上,两人都是心里咯噔一下子。
音尾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岳麒麟握着青年的右手没动,而焦越红着一张脸,左手半举着那条湿毛巾,目光躲闪游移不定。
“焦越?”岳麒麟试探的开口。
青年的反应过大了一点。只听他啊的一声,如梦初醒似的,紧跟着那条毛巾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有种模糊的东西呼之欲出。岳将军拧着眉头试图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个节骨眼,半掩的门外远远传来鹰哥儿的呼喊:“爹,芭乐大哥,快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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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走在街上,周围的人都是满脸喜气洋洋,一派节庆时分放松的模样。
想要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焦越却觉得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都快同手同脚不会走路了!
简直哔了狗了!这人总是一脸深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做什么!
您老不是迟钝吗?您老不是恍然不觉只想搭伙过日子吗?您老就不能好好逛个街,看舞狮子看戏班子随便看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吗?
三个人里面,真正最开心的只有鹰哥儿。
“芭乐大哥你看!那个狮子窜上高台了!真厉害!”
“爹爹,大成家肉铺门上挂的灯笼真好看,也不知道谁做的。”
“手冷了?”岳麒麟看到焦越搓手又拢在嘴边哈气,居然再自然不过的伸手握住了青年的手:“我帮你暖暖。”
焦越吓一跳,欲哭无泪。木头疙瘩突然这么会撩,您老被附体夺舍了吗?
“别闹,这在大街上呢。”焦越不是故意端着,他实在给刚才在房间里那一出吓得不轻,还没还魂过来。何况俩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又都是河市的闻名人物,估计被人看到,不用明天,到傍晚就能传遍全城,今日事今日毕,都不带跨年的。
岳麒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也不坚持,直接松了手。
你笑毛?焦越很想问。可是实际情况却只是想想,然后青年脚底抹油,飞快跑到前面跟鹰哥儿肩并肩走在一起。
这种明显逃避的作风莫名取悦了岳将军。男人摸了摸下巴。
既然想通了原来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就直接落实好了。
突然行事画风大变的岳将军让焦越有点招架不住。
他是有怨念不假啊,可是这半年下来他焦越也认命了,岳麒麟这人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慢慢来好了。
可是谁能告诉他,不过早上帮男人擦个背对了个眼,这厮就跟鬼上身似的,说话做事大相径庭,这这这……什么鬼?
“这根木簪子你喜欢吗?你不能总用绳子绑头发吧。”
焦越嘴硬:“不要,这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其实他知道自己纯属强词夺理。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蓄发,和尚除外。眼下大半年下来,他头发也长长了,总是因为懒,拽根绳子绑着也不是个事儿。
可他就是怂的不敢接岳麒麟的茬儿。
鹰哥儿不明所以,笑着给自家老爹当神助攻:“芭乐大哥,这簪子你确实用得着,没事,你要是不会束发髻,我教你好了。”
焦越咬牙:“……”
“我还没送过你东西。”岳麒麟平淡的一句话激的别人心里惊涛骇浪的,他却八面不动老神在在,典型管杀不管埋:“你若不喜欢,我们再去看看别家的。还有。”
男人皱了皱眉,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你以后别叫芭乐大哥了。他本名焦越,你叫他越叔好了。”
一少年一青年两双眼睛齐齐瞪成铜铃:“为什么?!”
岳麒麟扯扯嘴角没说话,递上碎银买下了那根木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