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清沉吟片刻，伸手按下了五层的按钮， 这一回电梯倒是表现得相当正常， 关门之后便缓缓地上升。

升了大约两个楼层的高度， 才停了下来，金属门向着左右两侧缓缓地打开。

对面是一片雪白干净的墙壁， 墙壁上方挂着一个楼牌，上面写着显眼的数字“5”。墙壁两边的走廊里没有灯光， 看起来黑黢黢一片。

为了保险起见， 言少清没有走下电梯， 而是再次按下了三层的按钮，电梯又向着下方降了两个楼层的高度，重新回到了三楼的位置。

“你猜到底是在三楼和五楼之间真的隐藏着一个四楼， 还是其实五楼就是四楼，墙上的楼牌号只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言少清对着楚威问道。

“不难， 直接到上面去看看就知道了。”

楚威走到电梯的中间， 抬起手臂猛力推开上方的顶板， 从那个方形的洞口爬了出去， 站在电梯的顶部。

“哗啦——”

上方蓦然传来一阵金属门被强行拉开的摩擦声响。

向着门外细细打量片刻之后，楚威俯下身子，穿过方形洞口朝着言少清伸出了手。

“抓住， 我拉你上来。”楚威晃了晃大手， 沉声说道，“四楼就在这上面，电梯门我已经打开了， 从电梯的顶部可以爬进去。”

言少清点了点头，走上前抓住楚威的手掌，对方紧实的肌肤上带着炽热的温度，让他的手心都有了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楚威只是稍稍一用力，就轻松地把言少清拉到了电梯的上方。

在电梯顶部的另一边，赫然躺着一具被压扁了的尸体，尸体周围的血液已经干涸。

虽然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看着十分惊悚，言少清却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没有发现新鲜的血液，说明宴程雨应该已经脱险了。

言少清站起身，下颚正好越过四楼的地板，透过那扇打开的金属门，可以清楚地看到四楼中的景象。

和其它的楼层相比，四楼就是一片黑色的世界，并不是光线暗，而是墙壁和地面上全覆盖了一层焦黑的颜色，像是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全部都被熏黑了一样。

楼道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地面上还零零散散地堆积着一坨坨黑色的不明物。

电梯的门口处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向着走廊的远处延伸，从鞋底上的花纹来判断，很可能就是宴程雨穿的鞋。

宴程雨果然还活着，并且成功地到达了四楼。

言少清用双手撑住四楼地板的边缘，刚准备用力爬上去，一双温热的大掌就紧紧地握在了他的腰上。

“我帮你。”背后传来了楚威温朗雄厚的声音，手指上的力量也渐渐地收紧。

“好。”言少清轻轻应了一声，他的力气算不上很大，从这种高度爬上去确实有点难度。

借着楚威撑在自己身上的强大推力，言少清轻松地爬上了四楼，他正想从地上站起来给楚威让开位置，电梯的缆绳却蓦然滑动了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电梯的轿厢也如失重一般向着下方坠落而去。

“咚！”

金属撞击地面发出一声巨响，连整栋楼似乎都跟着震了一下。

言少清连忙转过身从电梯口向下方张望，轿厢早已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楚威，你没事吧？”言少清大声喊道。

“没事，我及时地跳进了三楼的走廊里。”楚威沉声说道，明明自己才是刚经历了险境的人，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别担心，我马上就从缆绳爬上来找你。”

楚威的话音刚落，缆绳竟又动了起来，底部的轿厢飞速上升，稳稳地停在了四楼的位置，挡住了楚威走向上方的唯一道路。

这个可怕的铁皮怪物在阻隔道路的同时似乎也阻隔了声音的传递，言少清试着叫了几回楚威，没能再得到任何的回应。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先行去寻找开门的装置。

言少清不清楚特殊诊疗室在什么位置，便跟随着宴程雨的脚步一路搜寻，想着先和对方汇合再说。

“唰唰……”

不远处的走廊中响起了什么东西摩挲着地面的突兀声响，一根凹凸不平的黑色条状物体迅速滑过，躲进了拐角墙壁的后方。

言少清心中一滞，停下了脚步，决定等那个怪物先行离去，他可不想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走得太近。

可就在他停下来的一瞬间，一双冰凉的手掌却从背后伸出，遮住了他的双眼，刺骨的寒意隔着柔嫩的肌肤刺激着瞳孔，让他的眼皮都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下。

一股阴冷的气息扫过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猜猜我是谁。”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对方紧贴他的耳垂，直接敲击着鼓膜，听起来显得格外渗人。

“首先，你这么冷，肯定不是活人。”言少清语气镇定地说道，“我猜，你是个鬼。”然而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鬼。

他还真是倒霉，刚上来没多久，就撞到了厉鬼。更糟的是，附近没有扬声器，手上也没有能用来除鬼的武器。

“哇，猜对了。”背后的厉鬼惊叹一声，松开了手，声音欢愉地说道，“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个有脑子的人。”

这样也能算答对？！

幸好，这个鬼出门的时候似乎没带什么脑子……

言少清立刻转身向后看去，面前站着一个长相畸形的怪物。

怪物最顶端的头颅从嘴唇处断开，和下方数十个同样被割段的半截头颅嵌套在一起，头顶两侧露出来的头发稀疏蓬松。

从怪物的耳朵里还伸出了细长的青绿色手臂，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型的毛毛虫。

他之前在走廊拐角见到的条状物，大概就是这怪物用头颅拼成的尾巴。

在每一个头颅的额头上，都刻着一个血淋淋的三位数字，就像他在病历卡上看到的患者编号一样。

言少清扫了扫视线所及的一片编号，那些数字的排列顺序很乱，并没有看到397的踪影。

“别这么盯着人家看，我会难为情的。”毛毛虫怪羞涩地捂住了脸颊，娇滴滴地说道，“小可爱，这里的人都以编号命名，为了避免弄混，我把所有的名字都刻在了额头上，你可以叫我520。”

520……

言少清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可你额头上刻的编号好像是259。”

“我身上的编号可多着呢，其他的人在做了手术后变得实在是太蠢了，留着脑子也是浪费，所以我就把他们的脑子全都给夺走了，连带着也夺走了他们的名字，现在这些全都属于我了。”毛毛虫怪喜滋滋地说道，他费力地把尾巴尖拖到了前方，举到言少清的面前，“你看，这上面不就是520。”

“所以，这一层楼里所有的病人都已经和你融为了一体？”言少清试探性地问道。

“也不是所有人。”毛毛虫怪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有397号，只可惜他的身体被某种奇怪的装置包围了，我取不到他的脑子。”

“他在那里？”言少清攥紧手指，强压住了心中的激动，“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关掉那个装置。”

“哇，你真好。”毛毛虫怪拍了拍小手，抓住言少清的手臂，“跟我来。”

毛毛虫怪拉着言少清穿过蜿蜒的走廊，进入了一间铺满白色瓷砖的小房间，在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摆放着透明的圆柱形玻璃罩。

平台的四角伸出了四根金属臂，金属臂的顶端都向下弯曲，对准了玻璃罩的方向，从里面发射出纯蓝色的光芒，将整个玻璃罩都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之中。

但最令言少清感到震惊的，还是玻璃罩里躺着的那个人，可不就是害他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罪魁祸首。

他完全没想到397号病人竟然是常司冥，难怪舒百离找了对方那么久都找不到，常司冥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原来这家伙一直都在舒百离家的精神病院里“挺尸”。

距离这个诡异装置半米远的地方和大门一样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根本无法靠近。

言少清在屋中环顾一圈，惊喜地发现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扬声器，通过这个扬声器他或许可以联系到自称为“青艾德”的常司冥，说不定对方知道关闭装置的方法。

他走到扬声器的旁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常司冥？”

扬声器里安静如鸡。

看来常司冥是真的失忆了，言少清无奈地换了另一种叫法。

“青艾德？”

“咦，小可爱，你是在叫我吗？”毛毛虫怪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心口，自顾自地应了起来。

扬声器里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低沉冷硬的男声也同时响起。

“不是你，是我。”男子停顿片刻，声音又冷了几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带着那堆残缺的脑子出去，或者把打破的脑子全都流在这里。”

“好，好可怕！”

毛毛虫怪尖叫一声，双手紧抓着头顶上的几根黑色杂毛逃命似的奔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