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到村长夫人站起身来,陆冬芙才回过神,听对方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婚事已定,那我就不再叨扰,回家去准备婚礼的诸多事宜了。”
张氏忙说道:“如今已经到了饭点,村长和村长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就留在我家吃过晚饭再走吧。”
她开口后就马上后悔了,倒不是舍不得那点口粮,而是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总不能让村长他们跟着自家吃糠咽菜吧。
她讪讪一笑,好在村长夫人为人周全,温柔说:“不用客气,我之前来得急,并未通知儿媳,她们想必已经将晚饭做好了,正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就不便久留了。”
村长也站起身来,对陆北道:“亲家,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陆北磕磕巴巴,迫不及待的道:“那,那村长请慢走。”
他还站起身来,目光急迫的望着门外,似是生怕村长走的太慢。
村长见状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他余光瞥了一眼陆冬芙,心想:罢了,反正他家侄子瞧中的是人家的闺女,将来也是跟人家闺女过日子,好在这丫头还算不错,他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
之前他不曾开口言语,全程交给老妻来跟张氏接洽,实则不动声色的打量陆冬芙好几回。
他是岳河村的村长,对村子里的事情大多了然于心,自然知道这丫头的经历,也清楚她前些日子才被一辆马车送回村子,据说是被卖到郝州城的富贵人家府上做丫鬟去了。
然而,村民却疯传她是从烟花之地刚脱身回来了,名声差到了极点,许是心虚,连门都不敢出。
他不曾将此人放在心上,因为陆冬芙以前与他无关,他每日光是处理村子和学生的事情,就已经够忙的了。
直到一个时辰前,他突然得知侄子要娶她为妻,大儿子见他茫然了会儿,还好心的将那丫头的来历又说了一遍。
他这才将此人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在他赶忙来到陆家给侄子商议婚事时,是有些担心那姑娘的为人的,生怕自己耿直的侄子,被个不干不净的小妖精给迷惑了去。
可在方才见到真人后,他才意识到传言不可信。
初次见面,这姑娘站在院门边,恭敬的垂着眼,脸上没有半点不安分的模样。
行走之间,也不像烟花之地的女子那般轻浮,反倒像是被教导极好的小家碧玉,一想到对方被父母卖了之后就进了富贵人家府上做丫鬟,他倒是更相信这个传言。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却是个眼神清透,作风端正的,以他为人处世五十载的经验担保,这丫头绝对是个老实本分的,跟自己侄子正匹配不过。
他也就放下心来,心道:还好他精明,想来能让自己木头疙瘩一样的侄子动心的姑娘,就绝对不是那种庸脂俗粉,要知道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可比寻常小门小户的千金还气派尊贵。
他只是有些好奇,自己侄子整日里都耗在光秃秃的岳南山上,一个月很难下山一回,也就昨天他五十大寿,侄子才有机会见到陆冬芙,他们是怎么接触并相识的?
难道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他脑补的停不下来,偏偏现在在陆家也不方便询问,便打定主意,等回家之后,一定要把侄子提熘到自己面前来,将他和陆家姑娘相识的经过问个一清二楚。
不管怎么说,他此刻的心情还是极好的,解决了侄子的婚姻大事,将来他百年之后下到地府,也对的起英年早逝的哥哥和父母了。
村长背着手,悠然自得的站在院子里,等待跟张氏说客套话的妻子。
陆北的心思早就飞到了院子里的老虎上,走出堂屋后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老虎边上,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摸,而陆成材跟老虎的尸体独自待了片刻,已经不怕它了,此刻正在老虎身上爬来爬去,将老虎的皮毛蹭的乱七八糟。
陆北心疼不已,忙道:“滚下来,这可是你姐姐的聘礼,值老些银子了。”
陆成材被陆家夫妻教养的不通人情,不顾村长等人在场,就直白的歪头询问道:“比刘地主给的五十两银子还多吗?”
陆北吓的面皮一抖,忙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村长和祁钟钰,见对方依旧看着别处,仿佛没听到,才松了口气,低声说:“闭嘴,等客人走了再说。”
陆成材翻了个白眼,倒还算听话的从老虎身上爬了下来。
村长早就知道陆家老四的为人,所以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对这家里唯一靠谱的陆冬芙,更添了几分好感。
等村长夫人终于跟张氏寒暄完,村长一行人就此告辞了。
张氏对陆冬芙吩咐道:“天黑了夜路不好走,你快去送送村长和村长夫人。”
这也符合晚辈的做派,陆冬芙便点头应了,她也不想留在家里,看这一家人可笑的嘴脸。
村长瞥了一眼自家闷不啃声的侄子,也笑眯眯的道:“如此,就有劳陆丫头了。”
陆冬芙轻轻点头,去屋里点了个灯笼,打开院门送村长一行人离开。
岳河村只有几条宽敞平坦的道路,还都是村长自己花银子修建的,除此之外,各门各户都随意的搭建了房子,那道路自然不好规划统一,所以大部分村民的家门口,就只有一条走出来的狭窄路径。
陆家也不例外,出院门走不远就是一片菜园子,能供人行走的路,是条羊肠小道。
白日里光线明亮,走起来也没什么,可到了夜晚,光线暗淡,就虚得小心行走,免得不小心从小路上走偏了,踩空摔倒在路边的菜园子里。
陆冬芙在前面走的很慢,直到将他们送到了宽敞平坦的大道上,才再次行礼告别村长一行人,准备折返回家。
村长捋着胡须,突然开口道:“夜路不好走,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也不安全,就让我家钟钰再送你回去吧。”
陆冬芙觉得多此一举,刚想摇头拒绝,祁钟钰就走到她面前,扬起下巴说:“走吧。”
她迟钝的明白了村长的深意,脸上顿时染上了热意,想也知道自个儿脸红了。
她羞涩的谢过村长的好意,和祁钟钰一起朝家里走去。
村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妻子和儿子说道:“这倒是门极好的婚事。”
妻子笑着说:“总归是钟钰那孩子自己喜欢的姑娘,他自己都主动山门提亲,那这婚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村长想起了刘地主,一边朝家里走,一边说:“改明儿,我去刘地主家一趟,那小子滑不熘丢的,应该不会在这事儿与我为难。”
妻子心疼他,温柔说:“有劳相公了。”
村长趁着月色,牵着妻子的手,甜言蜜语道:“今日也有劳夫人辛苦,回家后我打了热水,亲自给夫人洗脚。”
妻子嗔了他一眼,说:“孩子还在呢。”
村长的大儿子:“……”不,爹娘,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反观另外一边,村长给即将成亲的小两口创造了独处的机会,可两个人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路上一声不吭,眼看着都快送到陆家门口了,陆冬芙才抓紧时间说道:“谢谢。”
祁钟钰低头看她,她个子高,在现代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了一米七,来到异世界后,又长了几公分,将近一米八了,而眼前的小姑娘,粗略估计身高只有一米五。
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姑娘呢,她摇头说道:“没什么。”
陆冬芙却很认真,说:“等成亲之后,我一定会尽心服侍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祁钟钰低声笑了,道:“不必,我原本也想着安定下来,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你很不错,我对你很满意,我娶了你,不过是得偿所愿罢了。”
陆冬芙还是头一回得知他的想法,脸颊热的发烫,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
祁钟钰转移话题道:“婚期是我定下来的,在你娘去厨房时,我跟二婶说过要娶你为妻,而且要尽快成亲,二婶是个精明厉害的女子,就帮我定下了婚期,也就是五天后。”
“刘地主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二叔会出面摆平,想必他也不会跟我二叔对着干。”
“就算他敢不顾及我二叔的颜面,我也不会怕了他,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他会对你心怀不轨,有我在,会护着你的。”
陆冬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会护着她。
她五岁时,就被亲生父母卖给人牙子,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即便之后被人牙子卖到了薛员外府为奴为婢,也时刻担心着自己会再次被人舍弃,所以在府里的日子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努力学习各种本领,好让二小姐使唤的舒心。
原本,她将忠心献给了二小姐,可二小姐对她弃之如敝履。
等被管事送回家后,她也努力做绣活赚银子,还承包了家里的各种脏活累活,却还是被贪心的父母再次卖给刘地主做妾。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世间的浮萍一般,飘飘荡荡没有依靠,也没有一个安心的落脚点。
她很伤心,很绝望,才会违背自己的道德,使出下作手段,爬上祁钟钰的床,想要赖上他。
她也怕被对方厌弃,今天在家里不安的等了一整天,原本已经彻底绝望了。
可祁钟钰真的来了,还谈妥了这门婚事,她很快就要嫁给他了,而这个人,承诺说会护着她。
她何德何能?能够被他护在身后,甚至不惜得罪刘地主?
她心尖跳的很快,似是唿吸不过来,不禁哽咽了,抬手假装撩开脸颊边的碎发,实则擦到不自觉涌出来的泪水。
可她这双眼睛从来不听话,一点委屈都受不得,明明没什么的小事,却哗啦啦的流眼泪。
她不想被祁钟钰看到,太丢脸了,好像被他欺负了一般,就低头说:“我眼里进沙子了,多谢你送我回家,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说罢,她飞也似的朝院门跑去,推开门背影消失在院门内。
祁钟钰皱眉看着院门,心道:怎么了?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而且大晚上的,也没有风,又哪来的沙子?
她想不通,觉得应该是自己扮男子的时间太久,所以一点也不明白这小姑娘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