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与一头雾水的祁钟钰不同, 陆冬芙出嫁当天,就亲耳听到过村民们的谈话,所以很清楚眼下这些村民突然热情的真实原因,对他们想将自己女儿塞给祁钟钰做妾的心思,既恼怒又愤慨。

可她一贯不善于与人争执,在薛员外府时便是如此, 她嘴皮子不够利索, 也不会讨好主子,只会埋头苦干, 所以当二小姐厌弃她将她送回村子时, 她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二小姐。

而若是这一次, 她依旧嘴拙的保持沉默,说不得还真会让这些村民的意图得逞。

在嫁给祁钟钰的这段日子,是她一生中少有的甜蜜幸福的时光,她一点也不想她和相公之间, 再多出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妾室, 跟她争夺相公的宠爱。

于是,她难得鼓起了勇气,亲近的抓着祁钟钰的手,放柔了声音, 说道:“相公, 时间不早了,爹和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门呢。”

村民们浑身一个哆嗦,只觉得这声音柔媚入骨, 祁钟钰倒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奇怪的看了一眼有些不对劲的娘子,倒也没有当场询问原因,因为她真的疲惫于应对这些突然热情起来的村民,也懒得去猜他们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便顺着陆冬芙的话茬道:“都怪我,之前忘了时辰,爹娘想必都已经等急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说着,她向一众村民拱手致歉,道:“在下和娘子还有要事要办,就不便与各位多聊了。”

她也没多嘴的提出以后有空再聊的场面话,便扛起东西带着陆冬芙快步离开了。

村民们看她急匆匆的背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不屑的道:“这陆家的二丫头果然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这勾.引人的本事倒是厉害的紧,祁钟钰有这么一位正头娘子,还真是家门不幸。”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再次将陆冬芙贬到了尘埃里,却没人再提将女儿送去给祁钟钰做妾的话了。

而祁钟钰和陆冬芙离开了村里的大道,走向陆家宅院的小路时,两旁已经空无一人,祁钟钰这才开口说话,语气十足的无奈,道:“这些村民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对我热情起来,还真是不大习惯,多亏娘子聪明,想出了这个办法来让我得以顺利脱身。”

陆冬芙还以为他要责怪自己了,可对方反而夸赞了她聪慧,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祁钟钰,对方在成亲那一天之后,又恢复了以往头发蓬乱的样子,所以她即便仰着头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她心里其实是庆幸的,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自私又善妒,这犯了休妻的七出之罪,若是祁钟钰察觉到她的小心思,想来心里也不会高兴,如今这样便好,就让祁钟钰误以为自己在帮她便好。

她不想让祁钟钰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玩弄手段、自私善妒的女子,于是她抿着嘴唇浅笑,顺着祁钟钰方才的话,道:“无妨,毕竟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谈话间,二人便来到了陆家院门外,张氏早早就起床等着了,可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时辰,该回门的这对新婚夫妻也没回来。

反倒是三丫和她夫婿罗木匠先回来了,说是既然是同门女婿,就该在回门当日见个面相互认识一下才是。

张氏笑的合不拢嘴,巴不得罗木匠和祁钟钰搞好关系,自打三丫嫁去了罗木匠家之后,就应了那句俗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几次,每一次都行色匆匆的。

让她想跟三丫说话都没时间,且罗木匠当初给了高额的聘礼,就像是将三丫买断了一般,之后再带着三丫回娘家来,也难得带上什么贵重的礼物,让张氏原本想傍上有钱的三女婿的心思落了空。

好在她如今又找了个本领

高强的二女婿,对方随便去山上打猎来个野物,就足够一家三口半年的嚼用了。

所以即便这对新婚夫妻迟到许久,张氏也没生气,她站在院门口等累了,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那儿等。

总算将祁钟钰二人给盼来了,她在看见祁钟钰身上扛着的东西时,眼睛霎时一亮,嘴角的笑意都收敛不住,忙走上前,目光盯着那堆东西不放,嘴里却说着:“回娘家而已,何必带这么东西,娘知道你们是孝顺的好孩子。”

她伸出手就要去接,祁钟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娘,这是我带来的回门礼,还请收下吧。”

说着,她轻飘飘的将那堆东西递给了张氏,张氏看她拿的轻松,还以为那东西很轻,结果真落到自己手上,就像是怀里多了个几十斤重的秤砣,差点没被重物压倒在地。

她心里不但不怨,反而满是欢喜,心道:这东西这么沉,肯定值不少银子呢。

她脸上的笑意越深了,道:“女婿快进来坐,相公,你二女婿带着二丫回门了,快出来招待。”

祁钟钰嘴角一抽,牵着陆冬芙的手走进院内,陆北慌慌张张的从堂屋跑出来,反倒是陆成材绷紧了身体,瞪了他一眼就跑回房去了。

除了陆家这极品一家三口外,院内还有两个陌生的男女,看上去像是一对父女,毕竟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约有三十出头,而另外一个身高才到对方胸口,看上去一团孩子气,比陆冬芙还小几岁。

所以祁钟钰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是一对夫妻,还是自己的妹婿和妹妹,只以为他们是陆家的亲戚。

祁钟钰只对陆家的陆冬芙感兴趣,所以并没有打听过祁家的人丁亲眷情况,便点头算是打招唿,走上前也陆北寒暄。

陆北是个皮相出众,却一脑子稻草的中年男子,仔细一看,陆冬芙应该是继承了他的好相貌,跟他长的有七分相似,五官却更为柔美精致。

这就是个能看不能用的绣花枕头,除了皮囊好看外,没有别的优点,为人懒散还胆小,偏生还没点自知之明,欺软怕硬只会窝里横。

虽然张氏尖酸刻薄,却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身为一个女人,还真是难为她了。

祁钟钰不咸不淡的想到,听陆北磕磕巴巴的与她交谈,说着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话,在她锐利的目光之下,最后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只能抬手擦着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在一侧的罗木匠似乎看不下去的,终于走上前给陆北解围道:“爹,院子里太阳大,还是去堂屋里坐下说话吧。”

嗯?爹?陆北何时冒出来这么大的儿子?

祁钟钰一脑门问号,面上却是半点不露,见陆北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邀请他们两个女婿进屋坐会儿。

她眼角余光留意到陆冬芙走到了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面前,柔声道:“三妹,我们去厨房烧水泡茶。”

张氏拎着那堆东西也不知到哪去了,想必是急着拆开回门礼查看里面的东西,祁钟钰早就知道她的为人,此刻更添了几分嫌弃。

她看向罗木匠,对方黝黑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二姐夫,里面请。”

祁钟钰差点被噎住,虽然从之前的蛛丝马迹中猜测到对方的身份,可对方也是个厉害人物,居然真的拉的下脸面,唤她二姐夫,光是这份淡定和厚脸皮就够令人钦佩的了。

祁钟钰与他初见面,还不清楚对方的为人,可既然同是陆家的女婿,还是先好生周全应对吧。

二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相处起来倒是异常和睦,将岳父陆北晾在一边,自顾自的交谈起来。

祁钟钰也从罗木匠

口中得知,此人全名叫罗振海,是村子里独一份的木匠,手艺极其精湛,如今二十八.九的年纪,比祁钟钰还要年长几岁。

有四分之一的外族人血统,所以生的异常高大,年幼时在边疆长大,后随父亲进入内陆做马匹生意。

运气不好遇到了流民,后孤身一人辗转多年,来到岳河村,见这里山清水秀,便在这里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前些年,妻子病逝,他独自带着两个儿子讨生活,后来见家里没个妻子实在不行,便在去年娶了继室,也就是陆冬芙的三妹妹,陆三丫。

祁钟钰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位少女,在现代才不过小学的年纪,居然被这么个蛮牛娶回了家。

还真是万恶的社会,不过她自己也娶了个高中生,搁在现代估计可以跟罗木匠住同一间牢房,倒是没脸指责什么了。

异世界的世情便是如此,而且陆三丫看上去嫁的还不错,应该也和陆冬芙一样,宁愿嫁出门去,也好过待在重男轻女的陆家,被张氏磋磨。

且除去这一点,罗木匠倒是一个难得的爽快人,少年时辗转各地的经历,让他比寻常农户更为睿智精明,却并不显得精明过了头,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倒是个值得结交的男人。

而且祁钟钰能感觉的到,罗木匠对她的殷勤亲近,只是对方做的并不谄媚,所以祁钟钰能接受对方的善意,并打算之后有空便多与罗木匠相处。

恰好她再过不久就要盖新院子,到时候一应家具也要重新定制,罗木匠如今在村子里带着两个儿子做活,她也可以跟其做一笔生意,在那定做些家具回去。

她心里如此打算,却并未直接与对方说明,毕竟陆北这个碍事的还在场,她可不想平生事端。

在他们交谈的这会儿功夫,张氏也看完回门礼进屋来了,她脸上神色很不好看,当着罗木匠的面便不客气的道:“二女婿,这回门礼是不是缺了点什么?怎么就只有劣等的布匹和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你这样做……”

她的眼神越发不善,祁钟钰真是佩服她了,心里厌恶的不行,面上却冷淡的道:“娘请慎言,这回门礼只是小婿的一番心意,是不可以用金钱衡量的,若是娘不满意这份回门礼,那便是将我的脸面和心意踩在脚底,那我也不在这多碍眼,这便带着娘子动身回家,以后再不登门拜访。”

张氏瞪大眼睛,对他强硬的态度很不适应,罗木匠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来,道:“我此次过来也耽误了不少活,既然二姐夫要携二姐离去,那我和三丫也回家去了。”

他更是连一声“娘”都懒的叫了,这也是为何他鲜少带陆三丫回娘家的原因,陆家这一家三口就是极品亲戚,若是亲近,他们越会蹬鼻子上脸,若冷着他们,他们反倒会自我检讨,以后安分行事。

罗木匠与祁钟钰交换了个眼神,垂眸遮掩眼底的笑意,并肩迈着大长腿越过张氏朝门外走去。

陆北磕磕巴巴的道:“这……这就走了,也,也不留下,吃顿便饭再走?”

张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刚才是死了啊,就只会干巴巴的坐在那,还不快出去将两个女婿追回来!”

她自己是没脸去了,且心里还在生祁钟钰的气,实在是回门礼太薄了,全部加起来也就值个几钱银子,虽然村子里的回门礼规格便是如此,可她早就被祁钟钰的豪气大方养刁了胃口,自然对这份薄礼看不上眼。

她心里如被猫爪挠也似的,清楚自家相公是个不成器的,估计拦不住两个人高马大的女婿,这事儿啊,还得她自己来办,她可不能争一时的意气,让两个女婿真的对她冷了心,不然以后就连薄礼都收不到了。

张氏向来精明,

脸皮也比城墙拐弯还要厚,想明白过来后,立刻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就见相公笨拙的将两个女婿拦在院门口,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简直比白水面还要苍白。

张氏气的不轻,走上前暗自揪了他一把,将人推到一旁去,换了一张和善的脸,对两个厉害女婿说:“哎,方才是娘说错了话,都怪我管不住这张嘴,今日是二丫回门的日子,还望二女婿原谅我这个当娘的,俗话说的话,这回门礼多重,就代表女儿在女婿心中的地位有多重,我这不也是担心二丫嫁给你之后过得不好嘛,哎……”

祁钟钰柳叶眉挑的老高,对张氏的无耻和没下限有了新的认识,她心里简直哭笑不得,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真的动身离去,且村子里就没有这样断绝亲缘的规矩,若是她真的走出这个门,带累的可不光是陆家的颜面,还有陆冬芙在村子里的名声。

索性她本来就只想给张氏一个教训,便借坡下驴,正要开口接受对方的无耻说辞,罗木匠就道:“娘也是一番苦心,我等自然明白,只是之后再不可说胡话,免得伤了彼此的情分。”

这话就比祁钟钰说的好听多了,祁钟钰也很佩服罗木匠的情商,到底是比她痴长几岁的,就是要靠谱些。

于是,一家人再次恢复了和乐的气氛,陆北擦了擦汗,道:“那就回去吧,该吃午饭了。”

张氏笑着应和,说要去厨房给他们做顿丰盛的饭菜,转身就去了厨房。

在看到两个女儿时,笑容立刻消失不见,走上前在陆三丫身上狠狠掐了一下,陆三丫当即红了眼眶。

张氏骂道:“哭,就知道哭,嫁出去连爷们儿的心都收拢不住,我花费心血养你们到这么大有什么用!”

她方才动作太快,陆冬芙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前将三妹护在身后,咬牙忍耐怒气,道:“娘,该做午饭了吧,我带三妹去菜园子里摘菜,一会儿做好了端上桌。”

张氏骂骂咧咧,指桑骂槐,她现在不太敢骂陆冬芙,因为祁钟钰可是个火爆脾气的愣头青,若是对方知道自己责骂殴打陆冬芙,估计会不顾身份过来揍她。

祁钟钰那本事,能一拳打死山上的老虎,她这半老身板,还不够顶人家一根手指的。

她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陆三丫,怒吼道:“还不快去!”

陆冬芙忙拽着三妹走出了院门,离开了张氏后,她看着身高到她下巴的妹妹,道:“很疼吗?”

陆三丫擦了擦眼泪,说:“不,不疼。”

一听就是假话,张氏手劲多大,陆冬芙最清楚不过,以前她还在娘家时,就时常被张氏如此对待。

她垂下眼,一边在菜园子里摘菜,一边道:“以后跟紧你的相公,没事的话就别回家了,娘亲那人没理也要搅三分,你回家就是受她气的。”

陆三丫应了声,说:“娘就是脾气不太好,以前……”

她怔然了会儿,两姐妹都恹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待摘了菜做了饭,陆三丫用凉水敷了眼底,脸上倒没有哭过的痕迹了。

因为之前祁钟钰大发脾气,让张氏之后都安分了不少,直到两对夫妻离开陆家,张氏在关上门继续骂骂咧咧。

而这都与祁钟钰和罗振海无关了,他们走出这条小路,两家的方向不凑巧,刚好在大道的两边。

罗振海开口道:“以后若是有空,欢迎来我家做客,我家就在村尾,院墙是白色的那间。”

祁钟钰应了声,四人就此道别。

陆三丫像个小丫鬟一般,乖巧的跟在罗振海身后,快走到家了,罗振海才将她拽到小树林里,低头摸着她的眼角,道:“

你方才哭过了,是不是张氏又难为你了?”

陆三丫脸颊绯红,闭着眼睛小声说:“无妨,娘没打我。”

只是掐了她一下,当时疼的厉害,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罗振海眼神暗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以后就少回娘家了,多跟你二姐二姐夫亲近,他们不同于隔壁村子的大姐大姐夫,是可以结交之人,你多跟他们在一起,不会吃暗亏的。”

陆三丫睁开眼,眼睛亮晶晶,神色雀跃的说:“真的吗?我可以去找二姐?”

她平日里乖巧的不像话,只偶尔会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可爱。

罗振海笑着点点头,又轻轻捏了捏小姑娘软软的脸颊,往家里的后门走去,道:“可以,以后我若是有空,会时常带你去你二姐家。”

陆三丫脸颊绯红,激动的点头,都顾不上害羞了。

而另外一边,陆冬芙舒了一口气,祁钟钰见状笑道:“不用担心张氏,她不敢动你,也轻易不会上门来找你的麻烦,有我护着你呢。”

陆冬芙心里一热,眼眶也微微红了,说:“多谢相公。”

祁钟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娶你为妻,你我便是一体,我这人霸道的紧,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太放肆,你以后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这倒是她的真实想法,毕竟她武艺高强,岳河村又是个小地方,根本没有人是她对付不了的。

陆冬芙脸蛋红扑扑的,一脸崇敬的看着她。

祁钟钰被她的小眼神看的挺不自在,便清了清嗓子,道:“一会儿回家去后,你随便找点事请做打发时间,我要去山里一趟,将之前搭建的草棚子拆掉,下午二哥会安排短工和材料上山,我在那等他们动工。”

估计要耽误很长时间,祁钟钰道:“晚上也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我回家后随意热点饭吃过便是。”

陆冬芙心里不赞同,“我会等相公回来的,等相公一起吃晚饭。”

祁钟钰笑了笑,“好吧,那你吃点水果垫垫肚子,别饿坏了,你现在还太小,将来还会发育的。”

陆冬芙低下头看了下自己,本来想说她的身高并不算矮,毕竟在薛员外府时,她也属于身高差不多的丫鬟,绝对不会拖后腿就是了。

可她不小心瞥见了自己的胸,想起珠儿姐姐珠圆玉润的身材,和丫鬟们聊天时偶尔隐晦的话语。

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说她小,是胸.小的意思吗?

陆冬芙脸颊涨的通红,眼含雾气软绵绵的瞪了祁钟钰一眼,快步跑回了院子里。

祁钟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以为娘子又脑补到什么诡异的地方去了,她现在就是典型的直男思维,跟这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子,大脑回路不在同一条线上,干脆也不瞎琢磨了。

她对陆冬芙喊道:“那我上山去了。”

不等对方回答,就转身朝岳南山的方向走去。

陆冬芙跺跺脚,走到院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说什么又不敢喊出声,便憋在心里闷闷不乐的回房。

她拿出之前还未绣完的帕子,原是打算继续绣的,可低头看着自己的胸,的确比不得其他妇人饱满。

她当过几年厨娘,知道做什么食物能补这一方面的,便打定主意,之后多炖些猪蹄,做些豆奶来喝。

她倒不是期待长大后就能洞房,只不过总被相公当孩子对待,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她这里五味杂陈,祁钟钰却没那么多的想法,她上山后,看着自己去年随意搭建的草棚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简陋

,自己穿越过来后,就真把自己当男子看待,过日子极其粗糙,即便躺地上都能睡,可陆冬芙跟自己不同,这地方对她来说就太寒酸了。

她绕着草棚子转了一圈,将里面不多的可回收物件清理出来,打包后挂在树上。

然后走到草棚子的支柱面前,双手抓着支柱,轻而易举的将其从泥土深处里拔.了出来。

待将全部支柱堆放在一旁,她又将屋顶的柱子收敛到另外一边,这些都是她从深山里砍来的好木材,只不过自己不会打磨,所以看上去很是邋遢,除此之外,却是极为结实耐用的。

她将草棚周围的杂草收拾干净,清理出了新院子的大概范围,就一跃而起跳到了附近的一棵巨树树干上。

从这里眺望岳河村,就能将整个岳河村尽收眼底,山上的条件虽然艰苦,但是风景却是一等一的好。

她的目光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山附近的怀安河上,当初,她便是在这个位置,看到陆冬芙投水自尽,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若是陆冬芙那一日没有临死之前想通,也不会有之后这般际遇。

祁钟钰很清楚,自己不会过去救人,不是因为路途太远,毕竟她在来到异世界之后,就占据了身体之便,比本土人士受到的重力更小,加上练过轻功,不需片刻功夫,就能抵达河边。

她只是……懒的出手搭救罢了,毕竟她已经亲身体验到,这是个等级森严,灾难频发的时代。

在她穿越过来之时,就遇上了罕见的自然灾害,那时北方遭遇旱灾,地里颗粒无收,农民尸浮遍野,山上连草根都被人挖来吃了,山里的野物也比往常更加凶悍,时常还会走出深山到村子里吃人。

而人和人之间也差不离了,当初她就差点被流民抓住煮来吃了。

而南方则遭遇了蝗灾和洪灾,整个大齐国,除却繁荣依旧的府城和天子脚下的京城,四处都是一片地狱景象。

她真是史上最惨穿越女了,当时才十五岁的年纪,在学校里学业不好,只是个跑的快的体育生,根本没半点用处。

若不是濒死之际遇到了祁长贵,而对方看在自己跟他儿子同名,且年龄相仿的份上收留了她,她早就饿死在街头,尸体都被流民瓜分吞噬了。

她想到当年的凄惨,心就越发冷凝了,想她曾经也是现代一个普通初中生,来到这么个吃人的社会,只有狠下心才能活下去。

今后,也是如此。

只不过,她如今比当初强大太多,身边也多了一位贴心的妻子,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二哥雇佣来的短工还未出现,她闭上眼,躺在粗.壮的树枝上休息。

这里是她往日纳凉观景的地方,她也做了些改动,所以完全可以承受她一个人的重量,躺在其上不考虑掉下去摔破脑袋的场景,还是很舒适的。

她睡不着,运转体内的真气在筋脉里运行,身体也变的越发冰冷,都泛起了丝丝的白雾。

直到听到了不少杂音靠近,她才将真气收拢回丹田之中,坐起身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山脚下停着十几辆驴车,有几十个身材精壮的年轻男子,正从车上挑着重物往山上走,带路的是个年轻高大的男人,大概是她见过的人之中,数一数二高挑的,身高将近有两米了,体型健硕跟个铁塔似的。

她眯起眼睛细看,见对方在山地上如履平地,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要知道山间道路泥泞,一不小心就会脚底打滑摔倒,整座岳南山,也就只有她搭建院子的半山腰处,用巨石铺就了大半平坦的地面。

没见他身后年轻力壮的

小伙子,都走的磕磕绊绊的,唯有他,在身上背着小山一样的重物爬山的路上,还有心思四处查看。

祁钟钰挑眉,从树干上轻盈落地,走向通往半山腰唯一小径的路口,耐心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果然是那高壮男子,走近了一看,对方身上气势更甚,面皮黝黑却很是英俊,剑眉星目,五官如同刀削而成,是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男人。

对方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祁钟钰,将重物扔到一边的地上,走上前道:“阁下便是祁三爷吧,我是思源牙行的三东家,名叫高承,受祁二爷的雇佣,特地带了兄弟们来给三爷盖院子。”

祁钟钰笑道:“如此,有劳了。”

高承目光在半山腰上转了一圈,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半山腰是被人为铺平了的,嵌在地里的巨石,绝对岳南山随意堆放的石头,乃是从别处运过来,再搬到山上铺平了的。

这巨石,一块少说也有四五百斤,若是寻短工来做,也要花一大笔银子。

这位祁三爷倒是颇有山野情趣,能将银钱花在这种地方。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想起昨日在祁府里,听到下人惊唿的黑熊,以及二东家去祁府吃过便饭后,回家对他啧啧称奇,他便又认真看了一眼祁钟钰,道:“不知阁下,可是昨日打了黑熊的英豪?”

祁钟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随口应了一声,道:“是我,你们先将东西搬上来,之后再根据我手里的设计图,将院子盖好。”

高承眼珠子都快瞪脱窗了,见祁钟钰眼底有些许不悦的神色,便收敛起激动地情绪,先让兄弟们将东西搬上来再说。

原本他还在担心,半山腰盖院子不安稳,可见到这些巨石铺就的平台后,事情就容易了许多。

想到祁钟钰能徒手打只黑熊,这巨石估计也是他一人铺就的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他原本以为能打猎黑熊的,会是跟他一样高大强壮的男人,却不想高是真的高,却是个极为消瘦的男人。

虽然被蓬乱的长发遮掩了容貌,可高承眼光极好,能看出对方是个五官清秀的白面男子。

这样的男人,居然能上山打猎黑熊!

高承再一次在心里惊叹,意识到对方可能便是大东家口中,身怀本事的武林高手了。

说实话,他走南闯北多年,倒是见过不少习武之人,但是内力精纯的武林高手,却是头一回见着,这些高人可不是地里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就算是有名气的武林门派,一门一派之中也仅有几人而已。

没想到,会在这个偏僻的岳河村见着了,高承心里激动又欢喜,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祁钟钰身后,祁钟钰原本想看短工都打包带来了什么东西,被人用如此热切的眼神盯着,又被人紧紧缀在屁.股后面,想无视都难。

她冷着脸,道:“三东家,你跟着我想做什么?”

高承厚着脸皮,一点也不觉得害臊,激动地说:“前辈,我仰慕你多时,本也是也习武之人,受制于如今这一境界多时,还望前辈能不吝赐教,让我能有所突破。”

奥,所以这人是找打来的。

祁钟钰烦闷的想到:的确有些脑子有病的武林中人,听到她的名声就不远万里而来,说是向她讨教一二,最后却都是被她一巴掌拍晕的。

眼前这位可是她花银子雇来给她盖房子的,拍晕了就少了个强悍的劳动力。

她歪头想了想,道:“先干活,我这院子要尽快盖好,等盖好之后,我们再比武切磋。”

高承忙不迭点头应是,大嗓门的冲兄弟们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十天

之内,必须把这院子盖成。”

村子里盖个寻常屋子,也就需要几天功夫,若是盖了寻常院子,则需要一旬左右。

只不过山上不比地势平坦的村子里,光是这打地基就需要很长时间,十天,真的很赶了。

但是,这正是祁钟钰乐见其成的,她巴不得早点将院子盖好,虽然现在有院子可以住,但是一想到就住在二叔隔壁,还跟其他村民靠的那么近,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她是越发不想跟人打交道的,所以挽起了袖子,道:“我也来帮忙。”

她帮忙打地基,按照二叔祁长乐画的设计图,在各个地方插.了树干,打好了地基,拍拍手,道:“你们接着干活吧。”

高承和其他短工吞咽口口水,他们方才可是亲眼看到的,那树干约有三十米长,对方往地里一埋,像是埋在豆腐里一样,毫无阻碍的就埋掉了将三米。

这……

高承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提出要切磋的话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他这小身板,还真遭不住对方轻飘飘的一巴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