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陆冬芙应了一声, 心里打算做些简单耐放的食物,即便放凉了吃起来也美味可口,方便祁钟钰随时去取来吃。
再在厨房灶上煨着药膳补汤,说不定相公练功之余能吃的上。
虽然祁钟钰吃不到的可能性更大,还会浪费食材和银子,但是钱没有了可以再赚, 却绝对不能耽误祁钟钰的身体。
更何况, 她们现在也不缺银子,陆冬芙身上还有之前祁钟钰给她的二百多两, 以及价值百两的玉镯子, 当然了, 玉镯子她绝对不会卖。
她自己也能做绣活赚银子,在祁钟钰出远门的这段时间,她除了给两人各缝制了几套新衣裳外,还特地做了两件精致的双面绣活, 拿去县城的锦绣阁卖了, 也赚了将近十两银子。
所以,她是半点也不心疼钱的,等家里的食材用完后,再去县城里买就是了。
她随祁钟钰一同起身, 见她要去隔壁空出来的杂物间调养, 想到那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忙道:“要不要在地上铺上棉被?山上的湿气重,若是不小心染上风寒, 就得不偿失了。”
祁钟钰愣了一下,她以前在西域雪山之中,也是随意的席地而坐,只要不是毒发的时刻,就从未生过病,久而久之,连自己都不在意了。
此刻,听到陆冬芙关切的提议,知道她是体贴自己,自然不会拒绝,便点头应了声好。
陆冬芙抿唇一笑,回卧房拿了一床新棉被,想了想,又拿上了两个软垫。
这是她之前心血来潮时做的,想着等以后刺绣的时候能垫在凳子上,还特意多做了几个,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她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虽然看着多,但是并不重,将其放在了堂屋隔壁的杂物间中,铺的整整齐齐的,还坐上去试了试,发现很是柔软,且一点也感觉不到地面的凉意,才满意的笑眯着眼睛。
然后慌乱的起身,看了下堂屋,迟钝的意识到,在她拿东西的这阵功夫,祁钟钰又不见了踪影。
陆冬芙心下慌了一瞬,随即想到她对自己的承诺,就很快镇定下来。
家里除了几间屋子,就只有一个空落落的院子,她找了一遍没找到祁钟钰,便走到院子外面寻找她的身影。
果不其然,看到祁钟钰牵着马,手上提着两个包袱,从山上的林子里下来了。
她看到陆冬芙,晃了晃手里的包袱,道:“我这次出远门,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之前事情太多一时忘记了,刚才又回想起来,这才特地去找马儿拿回了包袱。”
陆冬芙之前就留意到了,还想将包袱从马儿背上取下来,奈何这匹马性子忠诚,主人祁钟钰不在身边,就不让她碰,她也就暂且搁置了。
没想到,这是祁钟钰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她心里一暖,好奇的问:“是什么啊?”
祁钟钰道:“走吧,进屋里说。”
她将马儿的缰绳丢下,叮嘱这匹马在附近转悠,不能走太远,便牵着陆冬芙回到卧房,二人面对面坐着,祁钟钰将包袱往她面前一推,道:“打开来看看。”
陆冬芙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眯眯的,便乖巧的拆开了其中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个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盒子,她又拆开了另外一个包袱,是跟刚才那个一摸一样的盒子。
两个盒子上都有锁扣,她在祁钟钰鼓励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左边的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两沓纸,分成左右两边码放的整整齐齐,她拿出来一张看了下,是一百两银票。
她惊呆了……
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满盒子的银票,又茫然的看了一眼祁钟
钰,就见她撑着下巴点了点头,说:“这里是十万两银票,你收着吧。”
十,十万两?!
陆冬芙恍然觉得自己今天没睡醒,不然怎么听到相公说这里有十万两银票,还是她出远门后给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呢?
祁钟钰看她杏眼瞪的熘圆,无奈又好笑,道:“是光明正大得来的,我帮那位故友摆脱朝廷的通缉,作为回报,他给十万两银子。钱货两清,来历清白,你不要多想,拿着便是。”
陆冬芙呆呆的点点头,祁钟钰用下巴点了点另外一个盒子,道:“这是我那位故友,听说我成亲后,特意让我带回来送给你的,说是新婚贺礼,你也收着吧。”
说罢,她便起身道:“那我去杂物房调养身体了,若是无甚大事,不要过来叫我。”
陆冬芙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送她进屋子里,目视她关上房门,才彻底回过神来。
想到那满满一盒子的银票,就这么随意的摆放在卧房的桌子上,她就心惊肉跳,连堂屋的碗筷都顾不上收拾,忙回屋去将盒子盖上,抱着盒子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寻找藏盒子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这个盒子抱在怀里都烫人的厉害,她换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想到将盒子放在祁钟钰的衣柜里,跟她给祁钟钰缝制的新衣服放在一起。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是暂时也想到更好的藏盒子的地方,便只能作罢。
刚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桌子上摆放的另外一个盒子,才想到:这才是给她的礼物吧,刚才那盒子可以相公付出血的代价才得来的,她轻易不会碰盒子里的钱。
但是,这个盒子,也是相公的故友,看在她的面子上,才送给自己的。
她心情复杂的打开了盒子,果不其然看到里面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金银财宝,她在薛员外府当了十来年的丫鬟,也开阔了眼界,盒子里随意一件珠宝,都价值千金。
这盒子里的东西,说不定比十万两银票还要贵重。
太烫手了,这不该是她能拥有的东西,陆冬芙盖上盒子,将其跟刚才的盒子放在一起,都放在祁钟钰的衣柜里,虽然她们成了亲便是一体,但是这些东西,她不会碰。
她只是想着:相公真厉害啊,之前在山上打猎就已经够厉害的了,没想到还认识这样阔绰手笔的大人物。
随即又忍不住为祁钟钰担忧起来,毕竟她帮了那位被朝廷通缉的故友,就是跟朝廷作对,若是被朝廷知晓,肯定会被视作同伙,被官府的人抓起来。
当然了,以相公的本事,也不会落入官府的手中,但是自己就不行了,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时候肯定会成为相公的拖累。
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她想了想,打算等相公调养好身体后,就跟相公说一声,自己跟着她习武好了,虽然她这么大年纪习武可能效果不佳,但是只要能不给相公拖后腿,她就会拼尽全力去做。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面对官府的勇气,虽然她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对官府十分惧怕,但是只要她跟相公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斗志昂扬,想到堂屋里还未收拾的碗筷,忙收拾掉桌子,将碗筷洗了,又烧了热水准备洗澡。
等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是晚上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屋外风吹树叶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便点了灯笼去隔壁的绣房,摆好了绣架和一应工具,又在桌子上绘制了几幅草图,选择最好看的一张,在绢布上用炭笔打底,再穿针引线,绣出了大概的轮廓。
直到瞌睡上头,她才吹熄了屋内的
烛火,回卧房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她一日三餐做好后,都会将摆在杂物房门外的食物收拾掉,看到盘子里的食物吃了大半,她便抿嘴直笑;看到盘子里的食物分毫未动,她便瘪嘴担忧。
无奈的是,她白天无事时便会刺绣,所以都不曾碰到过祁钟钰,也不知她身上的伤势调养的如何了。
这一天,她正在绣房,继续之前的绣活,就听到了院门被拍响的声音。
陆冬芙怔了怔,纳闷会是谁找上门来。
她放下刺绣的工具,起身整理下仪容,从门缝中看去,就看到了大姐陆大丫,和几个不认识的男子。
陆冬芙惊喜不已,忙打开院门,握着陆大丫的手,说:“大姐,你怎么来了?”
陆大丫刚爬了山上来,气息还未喘匀,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断断续续的说:“我来,看看你。”
陆冬芙心中欢喜,忙要拉着大姐的手进门,随后留意到她身后的几个男子,垂下眼悄声问:“大姐,他们是谁?”
陆大丫唿了一口气,道:“二妹放心,他们是随我一同过来的,是彭家的亲眷,这位是相公的二叔,那一位是三叔,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贴身小厮。”
她虽然没说明前来拜访的目的,但是陆冬芙已经猜到了,她心里有些为难,因为相公还在杂物房内养伤,不便露面,但是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也太失礼了。
她只能敞开远门,道:“你们一路过来辛苦了,进屋里坐下再说吧。”
彭安二叔,三叔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们今日可是累坏了,一大清早就奉命带着侄儿媳妇,翻山越岭,从临溪村赶到岳河村,去祁钟钰家里拜访,但是到了那儿敲门之后,却院门紧闭,无人应声。
他们又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祁钟钰已经不住在这儿,早在几天前,就搬去山上的院子里住着了。
为了彭安的身体,他们不能无功而返,只能硬着头皮奔波来到岳南山,望着山上隐约可见的院子,吞咽口水后,掀起衣摆努力爬上山来。
一连奔波了一早上,才总算见到了人,他们跑的腿都软了,正想坐下休息呢。
于是,他们笑眯眯的应下,更在侄儿媳妇一同进了院子。
院子看的出是新修的,占地面积不算大,比不得彭家,连一般农家小院都比不上,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堂屋里的摆设也温馨舒适。
他们坐在凳子,喝着陆冬芙泡好的茶水,彭安三叔性子更加活泼,开口说道:“请问,你家相公人在何处,实不相瞒,我们此次特意前来,便是为了他一个多月以前,给我侄子彭安留下的药方。”
“我们已经差人四处搜寻到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可否请祁钟钰出面,给我侄儿治疗身体?当然了,我们不会白白让他帮忙,一定会给他充足的银子作为诊银。”
陆冬芙心道果然,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陆大丫见状,不安的问道:“二妹,怎么了?”
陆冬芙道:“真是抱歉,我相公前些日子出了趟远门,染上了风寒,这些天断断续续的咳嗽,她怕传染给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连我的面都不见,说是等身体养好了,自然会出来,可是……”
她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说:“所以,真是不巧,不过我会将你们的意思转达给相公,等她养好病,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去彭安给姐夫医治。”
彭安二叔,三叔闻言,面面相觑,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大丫,希望她劝劝陆冬芙。
陆大丫搅着衣摆,好半天,说:“二妹,既然二妹夫身体不适,那我就不勉强了,等改日再登门
拜访。”
陆冬芙忙道:“大姐说的哪里话,等过些天,我会跟相公一起去彭安走一趟的,不用你再过来,太辛苦了。”
陆大丫感动不已,道:“二妹……”
陆冬芙也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相公既然开出了药方,就绝对不会撒手不管的。”
话虽这么说,可彭安二叔,三叔心里却不怎么舒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陆大丫,总觉得祁钟钰是故意避而不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一来,对方就染上风寒?
可转念一想,在半个月多以前,祁钟钰的确去了彭安的铺子,买了价值几百两的上好药材,大多是用来补身的,难道那时候,他就已经身体不适?
若是祁钟钰果真得病,也绝对不是染上风寒,只可能是更严重的病症,连上好的药材都无法治愈。
之所以出了趟院门,莫非是觉得在汜原县找不到医治他身体的大夫,所以特地去了外地求医?
但是至今依旧闭门不出,连娘子的面都不见,是不是……
他们心里产生不祥的预感,在他们看来,侄子的病,药石无医,只有祁钟钰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可作为希望的祁钟钰万一有个好歹,那侄子的病……
他们心道不好,忙站起身来提议道:“我等便是大夫,不知可否给他诊诊脉,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能将他身上的病症治好。”
陆冬芙仔细瞧了他们脸上的神情,看出他们是真的担忧,这份担忧不是出自对祁钟钰病情的关切,而是怕祁钟钰有个万一,会影响彭安的病情。
她心里纠结不已,相公并非真的生病,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撞在了铁板上,忘了彭家的人都是大夫,医术也堪称高明。
她只能推辞对方的‘好意’,道:“这样不妥吧,万一相公传染给二位长辈,那……”
彭安二叔,三叔闻言,也有些迟疑,可一想到早夭的四弟,加上侄子彭安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妙。
他们就咬了咬牙,彭家三叔僵笑着道:“无妨,医者父母心,更何况,祁钟钰既然是侄子的妹夫,那就是我彭家的亲眷,我们绝对不会置之不理,还请带路。”
陆冬芙:……
她心里更加慌乱了,陆大丫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出声对二叔道:“二叔,我相公已经病了些时日,也不差这几天,二妹夫不见客,总有他的道理,等他养好身体后,自会帮相公治病,不必急于一时。”
彭安二叔冷冷的看着她,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连自己的相公都不在意,也难怪会被侄子嫌弃。
他垂下眼,道:“侄儿媳妇此话不妥,正是因为做晚辈的生了病,我等做长辈的,才该主动帮其诊治,若是再耽误下去,万一小病拖成了大病,这罪责你担当的起吗?”
陆大丫脸色煞白,嘴唇嚅嗫着,却再也不敢开口。
陆冬芙看的火大,语气生硬的道:“这就不牢二位长辈操心了,我相公是个成年人,对自己的身体在清楚不过,他说了过些天就会康复,那就等过些天再说。不然就算相公勉强撑着病体给姐夫看病,说不定还会一个手抖,不小心将姐夫……”
彭安二叔闻言,表情很是难看,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可他们彭家等待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治愈侄子身体的法子,还多方验证的确有效,自然不肯放过,也不愿意继续拖延。
他还想再开口,却被自己的弟弟打断,彭家三叔眯着眼睛,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再勉强,只是这风寒之症,若是拖延下去,错过了治疗机会,小病也会拖成大病。到时候说不定还
会咳血,再想治疗,就回天无力了。”
陆冬芙抿了抿嘴唇,心说:这是威胁吗?如果不是知道祁钟钰并非风寒,说不定就被他的一番说辞吓到了。
她垂下眼,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肯定是祁钟钰出来了,忙走出房门去,就看到祁钟钰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朝堂屋走来,时不时低声咳嗽,朝陆冬芙伸出了手。
陆冬芙心领神会,低头忍着笑意,搀扶着相公去堂屋的凳子上坐下。
彭安二叔,三叔看到他后,惊喜不已。
祁钟钰语气虚弱的道:“还望二位长辈海涵,实在是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才闭门谢客,但是隐约听到几位交谈的声音,又实在担心大姐夫的身体,便强撑着病体,亲自过来跟二位长辈道个歉。”
彭家二叔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果然看出他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样。
彭家三叔忙道:“无妨,只不过你到底得了何等病症,大夫又是怎么说的?若是不介意的话,我等恰好也略通药理,可以帮你诊断一二,免得你被庸医误诊。”
他执意要为祁钟钰诊脉,并非真的担忧他的身体。
一方面是想看祁钟钰到底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另外一方面,则是想知道,若是祁钟钰真的生病,他病的到底有多重,会不会耽误给侄子治疗身体。
祁钟钰忙道了声谢,道:“当然不会介意,那就有劳您了。”
说着,她伸出了手,露出了青白色的手腕,彭安三叔只看肤色,就觉得不妙,伸手搭在脉搏上时,更是被对方冰冷的身体,吓的心惊肉跳。
若非对方的脉搏还在跳动,他都要以为,自己在给一个死人诊脉。
他心里当即信了一半,待诊完脉后,眉关紧缩,更是彻底信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难,这脉象我虽然从未见过,却断断续续,生机不显,极为虚弱,你之后一定要好生歇息,保重身体啊。”
祁钟钰低头,失望的应了一声。
彭安二叔却不太信自家弟弟的医术,他的医术是除了父亲彭甫之外最高的,见状道:“请容我试试。”
彭安三叔让出位置来,让他给祁钟钰诊脉,他静默了一瞬,发现果真如弟弟所说。
这脉象极为虚浮,像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他心里焦灼不已,若是祁钟钰真的死了,他们一时半会就找到医治彭安的人了,想到这儿,他不由埋怨起对方来,若是他不说出那个药方,他们已经习惯了彭安体弱的事实,更不会抱有一线希望。
而现在,他都快死了,彭安的病情又得不到医治,他都不敢想象爹娘和四弟妹是何等的伤心。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甩袖大步离开了,他的两个小厮也起身跟了上去。
陆大丫看了全程,信以为真,眼泪当即落了下来,心里既难受又心疼。
痛心祁钟钰这么年轻就要英年早逝;也心疼将要当寡妇的二妹妹,老天不开眼,为何对她们姐妹两如此残忍。
陆冬芙见她哭的厉害,忙走上前,道:“大姐,不必担心,相公说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陆大丫摇摇头,心说:这个傻姑娘,现在还不知道真相,这样也好。
她擦了擦眼泪,勉强笑着道:“嗯,会没事的。”
陆冬芙想跟她说清楚,但是碍于还有彭安三叔没走,只能作罢。
彭安三叔却是个较为厚道的,对陆大丫道:“你出去跟妹妹叙叙旧,我单独跟祁钟钰说几句话。”
陆冬芙眼前一亮,忙看了一眼相公,见她冲自己点头,便拉着大姐走了出去,好偷偷跟她解释清楚,以免她伤心。
堂屋内,祁钟钰咳嗽两声,道:“不知您有何话要说?”
彭安三叔道:“你这个病,得了多久了?”
总不会一下子就病的这么重,都有个过程,除非是急症。
祁钟钰想了想,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分,便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这是我年幼时便得上的怪病,我的师傅带我天南地北的寻医问药,在几年前,终于将其压制,我才得以正常的成亲娶妻。:
“只偶尔会复发,但是修养些时日,过几天,就能恢复如常人。”
“我亲自体验过与大姐夫相似的病情,才理解大姐夫的心情,虽然那药方与我的不尽相同,但是应该是有用的,等我身体调养好了,就亲自去临溪村一趟,帮大姐夫医治,您不用担心。”
彭安三叔原本只是关怀几句,却不想会有这样的惊喜,果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笑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这就回去将好消息告诉给安儿,让他静候你登门治疗。”
祁钟钰应了一声,吃力的站起身来,想送他出门,彭安三叔忙道:“不必,我自己走便是。”
他拱了拱手告别,带着两个小厮离开,在院子里遇到了还在哭泣的陆大丫,皱眉道:“侄儿媳妇,回家去了。”
陆大丫这次却是喜极而泣,她拉着陆冬芙的手,悄声说:“这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
陆冬芙红了眼眶,说:“等过些天,我一定会跟相公一起过去看望你,若是大姐夫再……”
陆大丫摇摇头,垂下眼说:“他这些日子性子好多了,对我……也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放心吧。”说着,她跟陆冬芙再次道别,跟在三叔身后下了山。
至于之后,彭安三叔是如何跟彭安二叔解释的,祁钟钰和陆冬芙便不知晓了。
陆冬芙关上目送大姐远去后,就连忙回去堂屋,见祁钟钰正悠闲的喝着茶,忙道:“是我不好,害的相公亲自出面摆平麻烦。”
祁钟钰道:“无妨,他们本来也是来找我的,而且,我也没让他们无功而返。”
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陆冬芙好奇不已,问:“是什么?”
祁钟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道:“毒粉而已,触摸后,身体会麻痒几天,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却也够让人难受的了。”
她在隔壁调养,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他们的步步紧逼。
等将内力收进丹田后,就在手腕上撒了点药粉,只要沾上,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浑身难受。
他们也想不到会是中毒,大概会以为在爬山时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至于其他人为什么没有,偏偏他们两个人有,那就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了,反正那毒粉一般人也辨别不出来,也没有人能指证是她下的毒。
不过是折磨人的小手段,作为对方为难陆冬芙的“回礼”。
陆冬芙忍不住笑了,可人家是长辈,幸灾乐祸总不好,她道:“相公饿了吧,我在灶上煨着鸡汤,这就去给你端过来。”
祁钟钰还真有点饿了,她点点头,跟她一起去厨房端菜,回堂屋吃过后,陆冬芙欲言又止的道:“不知相公的身体,可调养好了?”
祁钟钰摇摇头,让陆冬芙很是失望。
祁钟钰抿了一口茶水,说:“虽然还未完全康复,可已经痊愈了一半,我再闭关调养几天,三天后,就去临溪村一趟吧,还是大姐的事
要紧,等帮彭安治疗后,我再回来慢慢调养。”
陆冬芙也担心大姐的处境,便点头应了一声,目送祁钟钰去杂物房继续调养。
直到三天后,祁钟钰才打开房门,她去厨房烧了热水洗了澡,陆冬芙也做好了早饭,二人吃过饭后,便动身前往临溪村。
因为山路不便,所以这一次她们没有骑马,而是走过去的,直到上午时分,才终于抵达了彭家。
拍门后,就被彭家的另外一个陌生男孩儿,领着走到了堂屋内,她们也再次见到了彭家的两位当家人,三个儿子和四个儿媳。
彭安二叔和彭安三叔眼下青黑,脸颊都消瘦了几分,想来这几天被毒粉折磨的不轻。
然而他们不曾怀疑是祁钟钰做下的手脚,因为彭安三叔的态度一如往昔,十分热情的开口先与她寒暄,还询问了她的病情。
祁钟钰微笑着回答,二人一问一答,堂屋内冷凝的气氛倒是融洽了几分。
直到彭甫说起了正事,道:“让你重病之中,还要过来给我那病弱的孙子看病,我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这样吧,我这里有两支五百年份的人参,你拿回去炖汤补补身子吧。”
祁钟钰心说:果然不愧是当家人,就是会做人。
她也不推拒,笑着接过,道:“多谢,我也担心大姐夫的身体,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就准备治疗吧。”
彭家人巴不得如此,彭甫也点了点头。
于是,祁钟钰等人十来人,全部去了彭安院子。
祁钟钰吩咐仆人准备足够的热水,再将药方上的所有药材全部摆在堂屋的桌子上,挑拣出这次所需的分量,对彭安三叔道:“劳烦您给我帮我个忙,将这些药材分别磨碎。”
彭安三叔这些天虽然不知道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浑身麻痒难受,但是处理药材却是没问题的。
他应了一声,因为大部分药材都含着剧毒,所以他特地带上了隔绝的手套。
彭甫见状,吩咐女眷去门外候着,他们几个男子,包括彭甫,都戴上手套帮忙处理药材。
祁钟钰心说:彭家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彭安真是没的说。
他们处理药材的手法十分精准,不需要祁钟钰提醒,就将其处理成她所需的样子。
而此时,仆人禀报说已经将热水烧好了,祁钟钰应了一声,让他们在木桶里兑好温度稍高的洗澡水,让彭安脱掉外衣外裤,裸.露上身,只穿着单薄的里裤去木桶里先泡着。
而她则吩咐另外一个仆人,拿煎药的炉子过来,将十几种药粉挑出来,分成两拨,其中一拨冷水下锅熬着,等到水沸后,再倒入另外一半。
开着小火慢煎,将其煎成了一碗砖红色的药汤。
她将药汤倒出来,道:“那我去将这碗药汤,给大姐夫服下。”
彭家众人皱了皱眉,虽然早就猜到这是用来口服的,但是他们亲眼看到祁钟钰添加了好几种剧毒的药材进去,这种东西……真的能喝吗?不会将人喝死吗?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会半路阻拦,彭甫以眼神示意大儿子跟着祁钟钰。
祁钟钰也不在意,端着药丸去彭安泡着的屋里,对方苍白的皮肤,已经被稍烫的热水蒸的泛红。
她将药汤递过去,道:“大姐夫,来,将这碗药汤服下。”
彭安看了眼砖红色的药汤,他从小到大都在吃药,可这种颜色的药汤,还真是头一回见。
他不由看了一眼大伯,见他点点头,才接过药碗,将其一饮而尽。
味道十分苦涩,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但是……药汤进
肚子里之后,就像是吞下了数把尖刀,将他肚子里的血肉戳的鲜血淋漓,疼痛撕心裂肺,这种极致的疼痛,他以前从未经历过。
他疼的尖叫出声,声音凄惨尖利,将屋外的几个彭家女眷吓的心惊肉跳。
彭安的娘亲周氏当即就要冲进来,却被婆母曹氏拦住了,曹氏皱着眉,不安的盯着关闭的房门。
彭安大伯紧张的问:“这药真的没问题吗?”
祁钟钰心里乐不可支,这药汤的确没问题,虽然大部分的药材都有毒,但是熬制在一起后,却变成了无毒的汤药。
而且,对彭安的病弱之症也没什么用,真要说的话,就是她拿来折磨人的,是最强效的泻药。
她当然没有说实话,而是煞有介事的道:“当然没问题,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不过……这是排除大姐夫五脏内的病气的汤药,约莫一刻钟内,大姐夫会觉得体内剧痛。”
“不用担心,疼痛对他身体有好处,一刻钟后,他需要仆人帮忙出恭,排掉这部分病气,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医治。”
彭安大伯也是大夫,听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侄子病了这么多年,浑身都是病弱之气,若是能以毒攻毒,将其排掉,没了病气的阻拦,的确方便之后的治疗。
于是,他安慰侄子道:“你也听到了,忍过这一阵就好了。”
彭安疼的五官都狰狞起来,但是对他来说,恢复健康之躯,是他心底的执念。
他能忍耐下去。
之后再疼,他都咬牙一声不吭。
祁钟钰看他忍的额头青筋暴起,都有些佩服他了,可转念一想,对方这么多年来以来,折磨陆大丫的时候,可曾想过陆大丫也是血肉之躯,而且还是一个体弱的弱女子?
想必从来没有吧,不然怎么会屡教不改?让十八九岁的陆大丫,苍老的如同一个中年妇女,还害怕任何人的亲近,可以说,他差点毁掉了陆大丫这个大活人。
她此行此举,便是为了替陆大丫报仇,让他也尝试一下被疼痛折磨的滋味。
希望他能推己及人,自此珍惜陆大丫,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