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 也就是如今的天帝, 他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在帮助阿离接受飞升雷劫的时候，多少也受了一些影响，回到天界后, 他为了治疗自己身上的伤, 就迅速回了府邸修养，直到两日后稍微恢复些, 才将飞升后的奖励诏书给发了下去，之后就继续闭关修养，拒绝了外界的一切信息。

直到他的佩剑法器天绝忽然生了异动, 他感受到似乎哪里不对劲。

这把佩剑可是极富有灵性的，除了滴血认亲过的主人之外，他绝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而这把剑最大的优势, 便是能够查探到主人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并主动提供帮助。

随后他就看到自己的剑飞了出去, 犹豫了一番, 他也想看看, 自己的剑会去何处，便跟在了剑的后面。

没想到他就慢了一步, 自己的剑竟然就擅自主张杀了一位神,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责怪，视线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阿离，洁白的衣裳上布满了点点骇人的鲜血。

楚然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阵, 随后立即降落在了阿离的身边，拿起了天绝后，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抱起来，一闪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给阿离查探身体。

是内伤，还有些严重。

楚然兀地觉得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他竟然受伤了，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心底微微惊讶。

原本在刚刚渡劫回来之后，他恢复了自己天帝的记忆，而那数百年的时光，也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不占主导的记忆，他以为渡劫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凡尘的过往，彻底结束，自己应该也就忘干净了，毕竟渡劫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每回渡劫回来之后，他依旧还是他自己，渡劫时候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踏脚石。

为何，这一次不一样了，明明自己应该是不在意了，但是却在看到他满身鲜血倒在地上的时候，自己的心脏也会跟着起了反应。

不过……只是一直普通，长的很漂亮的小狐狸而已。

楚然缓缓弯下腰，手放在了阿离的脸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阿离的脸，手上的法力渐渐流入了阿离的身体里，帮助阿离恢复身体里的伤。

几乎几个呼吸的时间里，阿离就完全好了，眼看着就要醒过来，他却忽然心里生出了一丝慌乱，随即就使了一个让阿离继续沉睡的法术。

他大手一挥，帮助阿离清理了身上所有的血迹，此时的阿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楚然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不断地在心里思量，这只小狐狸，对自己来说，到底是什么。

难道，自己也是被这张脸所迷惑了吗？

楚然在当上天帝之前的一生从未遇到过关于爱情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不存在过爱情，占据他全部生命的，便是争夺，杀戮，再争夺，再杀戮，最后踏上巅峰，爱情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浪费时间又可笑的话题。

他认识的人，包括他现在的几个得力的手下，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从来都没有将爱情这种事情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这回历劫，他还以为，自己此生绝对不会和爱情这种事扯上关系，更别说成为爱情故事里的主角了。

回想那几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他就想是一位旁观者，忘记了记忆的自己为这只小狐狸做的种种，看起来都让他觉得傻极了，没恋爱冲昏头脑的样子，格外傻。

又或许，难不成是这只有点修为的小狐狸在凡间的时候对自己做过什么？明明他已经设下了任何人都不可在他身上施展法力的禁止，那这个小狐狸又是如何勾引他的？

楚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离看，远离了看，凑近了看，摸着看，脑海中不断涌现出纷繁的记忆，那些是他渡劫成功后，被身为天帝的他的记忆所压下去的记忆。

对于历劫的种种，在养伤时候友谊的压制下，他自己本身其实也就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顶多也只能算是知道自己大多数的时间是在和这只小狐狸在一起，至于当时发生的种种细枝末节，当时他觉得不重要，所以也就没打算想起。

但是现在，为了整理自己IDE情绪，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将那些记忆翻出来整理一下，否则现在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面对这只小狐狸的时候生出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感。

下定了决心后，他便侧身在阿离的身边躺了下来，随后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整个人代入到了过去的世界之中。

梦境中的记忆以百倍的速度在他的脑海中播放，但即便如此，完整的经历完有阿离在的世界，也花了好几个时辰。

就在他的记忆不知道进行到哪里的时候，作用在阿离身上的法力渐渐消失了，很快阿离醒了过来，然后就奇怪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好了，而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原以为救他的会是狐柏，但没想到转过头一看，楚然竟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离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推了推楚然。

楚然被他推了几下，随后眼皮子缓缓睁开，在看到阿离样子的时候，下意识软软地叫了句“师尊……”

这一叫，不仅他本人愣了，就连阿离也愣在当场。

阿离眼神一闪，记忆仿佛被这一声称呼带回了第二个世界，那个世界可以说是两人最幸福也是最长久的世界，虽然开头过的难了些，但是等到他们共同解决了所有的困难之后，便在一起，度过了很长一段幸福的时间，直到两人生命的终结。

楚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微微皱着眉头坐起来。

很明显，他现在正好将自己历劫时候的记忆看到了第二世的结尾，他没想到，不过才区区两个世界，那些记忆对自己的影响就如此之大。

他十分清楚地感受到，自从认真看过这些记忆后，他对楚然的看法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无法想象，若是将六世的记忆全部看完，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阿离决定将这个插曲给忘掉，十分坦然地对问他道：“是你救了我？”

楚然随意地点了点头：“是天绝，它感受到了你的召唤，于是飞过去救了你。”

“哦。”阿离淡淡地应了一声，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楚然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看到阿离已经下床冷着脸整理衣衫的样子，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抛弃了。

他抿了抿唇开口道：“听说，你拒绝了我的封赏？为什么？天界的每个神都想当副局，难道你对那个一神之下的位置，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嗯，没兴趣，”阿离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将自己的真实感受说了出来，整理好自己所有的衣裳后，他转身看着楚然，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地面道：“而且，我的法力十分特殊，必须要搜集功德怨魂，才能够维持我的修炼，但是神界的人实在太强大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申请回到凡界，凡界不可以的话，去仙界也可以。”

楚然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直起身体，一翻身光脚下了床，两步走到阿离的面前，皱着眉问道：“你想离开？”

“对。”阿离的回答十分坚决也十分迅速，看的出来他明显已经将这件事想了很久，并且也已经做下了决定。

“为什么？”

阿离看了他一眼，觉得现在天帝的样子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但……无论再怎么不一样，他也是天帝，而不是自己的那个又傻又可爱的楚然。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你的楚然？”

阿离震惊地看着他道：“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楚然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顿了顿才含糊地说道，“能听到一些……”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阿离忽视了他刚才仿佛抽风一样的问话，他已经不想再报什么期望了，十分坦然地回答：“理由，我刚才也已经说过了，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我……不想留在能够看见你的地方，我承认，我爱楚然，可你不是他，既然他忘了我，那我又何必呆在这里让自己徒增伤心，身为天帝的你，肯定不明白这种普通人的感受吧。”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他视线一动，看向了某个方向，外面有个人在说话要求见他。

他听了一会儿，便不愉快地移开了视线，封锁了对方能够传进来的所哟声音。

外面的人正是狐柏，他在家的时候，听说阿离出事了，竟然杀了一个位神，然后被天帝带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是觉得十分荒唐，但是事实发生了，那位神确实死了，而阿离也被阿离带走了，所以他担心阿离出事，当即就去了天帝的府邸外，为阿离求情，说他可以帮阿离顶罪。

“不许走！”

阿离就看到他忽然十分强硬地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用法力将这个房间里所有的门窗都关了起来，阿离一下急了，过去试图打开，但却完全是白费，他的法力，完全比不上天帝，更何况这里还是完全由天帝掌控的宅邸。

他愤怒地看向始作俑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楚然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谁也无法反驳的话：“就凭我是天帝。”

阿卡丽瞪着眼睛看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会儿，然后恶狠狠地说道：“我恨你。”

楚然被他噎了一下，然后故作悠然地侧躺在床上，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可能放你出去的。”

阿离气得拿他没办法，随后又道：“我要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我压根就不想做你徒弟。”

阿离的心顿时刺痛了一瞬，随即他紧紧地抿起了自己的唇，垂着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转过身便默默地找了个离楚然最远的地方抱着膝盖坐下，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膝盖里。

楚然看到他这样子，原本闲适的表情渐渐的收敛了，视线动了动，犹豫了一下，感受了一番他的心事，顿时后悔起刚才自己的口无遮拦。

对于阿离来说，两人在当师徒的那个世界，是最幸福的世界，阿离刚刚意思到自己的爱意，以及道心的碎裂，也让他觉得自己飞升无望，所以在那之后，他就全心全意和楚然在一起。

可是方才楚然突然对他说了一句，他压根就不想做自己的徒弟。

这句话，就像是完全否认那段他们两个最幸福的日子。

楚然赤着脚走到了阿离的面前，伸手虚虚摸在阿离的头发上方，缓缓蹲下，最后才将手放在了阿离的头顶，温柔地摸了几下。

“对不起。”他说。

阿离缓缓抬起头，眼前有些模糊，他伸手使劲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看到楚然脸上的表情，顿时又模糊了，他问道：“你，是我的楚然吗。”

“我是，对不起，之前，我将那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我刚才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不想和你做师徒，因为我只想做你的爱人。”

阿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你是真的，没有骗我对不对，如果你再让我伤心，我便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回来了。”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楚然抚摸着他的后背，脑海中设想了阿离可能会离开自己的场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虽然那些记忆他不过才看了两世，但这两世，已经足够让他认清楚一件事：他绝对不能没有这只小狐狸。

纵使情爱是什么，到了现在，对他来说，依旧是个值得仔细探讨深入研究的问题，但是他只要明白这件事，便会做出决断，不能让小狐狸被人夺走，他要向所有人宣誓主权，尤其是那个总是和阿离暧昧不清的狐柏，款且，这次阿离受伤的事情，幸好她召唤了天绝，不然此事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绝对不能够再让人伤害到他了。

楚然抱着他的时候指尖的法力一动，随后手里就出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戒指，放开阿离，将戒指拿了出来，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下，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们结婚，好不好，我记得，我们在一起了那么多个世界，却从来没有举行过一次婚礼，所以，楚离，和我结婚，好吗。”

阿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许久后，他才接过戒指，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和你在一起，从不期盼天长地久，但只至少此刻，我们两个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