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签完约，张成辉都有一张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张成辉拿着那份合同，僵硬地和叶子秦走出了那栋大楼，然后对着叶子秦道：“你掐我一下，用点力。”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叶子秦歪头看向张成辉，虽然不明白张成辉是什么意思，还是伸出了手，按照张成辉的意思，重重地掐了他一把，

——“嗷嗷嗷嗷！！”

张成辉刹那间惨叫出声，“放手放手放手！！”

在张成辉惨叫出声的那一刹那，叶子秦就松开了手，颇有几分无辜茫然地看向张成辉，张成辉用力地揉搓着自己胳膊上的衣服，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手下的也太狠了吧？”

“你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恨着我呢？”张成辉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撸，哭丧着脸说道，“这力气，肯定得青。”

“应该不会。”叶子秦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没有下什么力气。”

“这还没下什么力气呢？要是……”张成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己的胳膊，上面那一片小麦色的皮肤没有任何青紫的痕迹，而且那种疼痛感……仿佛也在消失。

刚才痛的他恨不得跳起来暴打叶子秦的那种痛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张成辉懵了一下，叶子秦好心提醒道：“张哥，合同……”

张成辉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合同，因为他用力捏皱都快变了样，张成辉心疼的不行，刚刚的一切都被他抛之脑后，艰难地开始整理这个合同，

——这可是和大佬的合同啊！！

“所以说，你是真的要跟贺黎昶导演合作了？”

看着这个合同，张成辉颇有几分恍惚地说道。

“应该是真的。”叶子秦看了看合同，看了看张成辉，斟酌地说道。

真是不敢相信。

哪怕这合同就在自己手里，也没有一点真实感。

张成辉颇为恍惚地想道。

当年他接手了叶子秦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天，事实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接了一个什么样的烫手山芋，

但是没办法，不是他，就得是那个人，他向来舍不得那个人受苦为难的，于是只能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因为叶子秦一句话，轻而易举地从金牌经纪人的位置上落了下来，

说不恨不怨是不可能的，但是张成辉生性豁达，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他，他只能承担起这样的代价，更何况，他能怨谁？

怨叶子秦？在他接手叶子秦之前，他就知道叶子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叶子秦从来没有想过遮掩半分，凭什么让他为了自己而改变呢？

怨那个人？那个人露出一个委屈的神色他都能心疼半天，更何况这件事是他自己主动提的，那个人可没提过半分。

更何况，他为了那人，蹚了这个浑水，必然会落一个封杀的下场。

所以他能怨谁呢？

再苦再难，也得咬牙咽啊。

自从接手叶子秦，张成辉没少被人奚落嘲讽，更没少给叶子秦擦屁股，不知道弯了多少次腰受了多少委屈，现在是苦尽甘来了吗？

别的经纪人一个艺人指不上，还能有成百上千的艺人，张成辉就叶子秦这么一个，还格外不省心，张成辉甚至已经在考虑转行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

手里的合同甚至都在发烫，张成辉突然抬起手来，在叶子秦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哑着嗓子道：“好样的。”

跟贺黎昶合作，足够让叶子秦翻身，叶子秦翻身，就意味着他这个经纪人也会翻身。

但是这个机会，却不是他争取来的。

是叶子秦自己争取来的。

张成辉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他这个经纪人啊，其实还挺没用的。

叶子秦能够感受到张成辉那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对着张成辉微微一笑，然后突然错后半步，郑重地鞠了一躬，

张成辉在那一瞬间，都要吓懵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张成辉急忙喊道，连忙叫叶子秦扶了起来。

“谢谢你，张哥，”叶子秦被张成辉扶了起来，表情认真道，“以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张成辉愣了好一会儿，才恍惚道：“……没、没事。”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

就这么一个多月不见，叶子秦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懂事了能耐了，还知道给他道歉表示感谢了？

……他果然还是在做梦吧！

张成辉送了叶子秦去剧组，然后一直在剧组等，晚上就拉了叶子秦去吃饭，弄了个包厢喝了不少酒，最后醉的一塌糊涂，拉着叶子秦的手向他哭诉，那些压抑在心头隐秘的、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事情，竟然在这一天晚上对着叶子秦倾泻而出。

张成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说的事情，竟然就这么对叶子秦吐出来了。

等叶子秦将张成辉安顿好了，都已经是半夜了。

叶子秦在心里叹了口气，随便找了张纸用圆珠笔画了个符，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张成辉身上有一点略怪异的地方，但是他本身自己并不太懂这些东西，索性弄了个保平安的符给他，

这张成辉，也是个可怜人啊。

叶子秦在心里吹嘘不已，爱错了人，把自己整个都赔进去了，明明知道该停下该断了念想，但是就是断不了，

也是，要是真动动嘴皮子就能放下一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啊？

叶子秦感叹一番，安顿好张成辉，然后趁着夜色回家。

等他到家的时候，都凌晨两点半了。

当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小美直接扑了过来，捧着他的脸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大眼睛里泪光闪闪，叶子秦头上的警铃瞬间就响了起来。

“小美小美，怎么还没有睡啊？你看眼睛红的，这是熬夜熬出来的吧？眼睛疼不疼啊？”叶子秦生怕小美直接哭出声来，连忙转移小美的视线，“要不要吃宵夜？我现在去给你做好不好？”

“wowowowowo——！”小美怒气冲冲地叫道，眼睛含怒带怨地看着叶子秦，然后张开嘴，一口咬到叶子秦是手上，含糊道，“……wowowo……wowowo……wowo！！”

你知道我多么担心吗？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吓死了？

为什么你这么晚才回来？！！

小美眼睛通红，咬着叶子秦的手，偏偏又不舍得下力气，就跟含着叶子秦的手一样，眼泪倒是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全打在叶子秦的手背上，让叶子秦眼里更添了几分无奈。

小美松开了叶子秦的手，躲在一边掉眼泪，一个字音都没有发出，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叶子秦小心地将小美抱在怀里，小美挣扎了几次，没挣扎出来，哭的更厉害了。

“对不起啊，是我的错。”叶子秦叹了口气，柔声哄道，“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回来的太晚，让你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wowowo……wowowo……wowowowo！！！”小美哽咽地哄道。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以前给我的经纪人添过很多麻烦，我对他非常内疚，也很感谢他的帮助，”叶子秦也没打算糊弄小美，于是一点一点地跟小美解释，“我向他道歉，也向他道谢，或许是因为我以前太过分了，所以他显得非常激动，便要拉我去喝酒，他因为我，受了很多委屈、轻蔑、嘲讽和白眼，今天实在是太激动了，喝了很多的酒，他醉了，然后跟我讲他和他暗恋的人的故事。”

“他不醒人事，我不能放着他不管，万一被人害了怎么办？于是我将他安顿好，在回来的。”

“事情比较突然，我又没有办法通知你，让你等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叶子秦动作小心地将小美脸上的泪珠擦掉，带着几分珍视，“没有忽略你，也没有不重视你，我很庆幸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多留了一些吃的，你有没有饿肚子？”

“不哭不哭，我们小美那么漂亮的男孩子，哭起来就不好看了，好不好？”

叶子秦格外温柔地哄道，小美抬头看着他，抽抽搭搭的。

不远处，躲在墙角的饕餮小幼崽用力地甩过了头，颇为不屑的模样，

——两个雄性，从这里叽叽歪歪干什么？

——还漂亮的男孩子？叶子秦怕不是眼瞎，呵。

——

第二天一早，张成辉是被手机闹铃声吵起来的，他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摁了接听键，道：“喂？谁啊？”

昨天喝的太多，现在脑子还疼。

张成辉叹了口气，这才突然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他左右望了望，看起来似乎是在什么宾馆的样子，不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叶子秦办事稳重不少，没把自己扔在那个包厢真的是谢天谢地了。

“辉……辉哥……！”

那个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张成辉耳边响起，张成辉楞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往日那种心跳如鼓的感觉。

“辉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求你……”

那个人从未对他用过这样的字眼，按理说，张成辉应该是迅速答应下来并且极为欢喜的，能帮上那个人，哪怕是一点点，他都喜悦异常，

可今天，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张成辉缓缓道：“……怎么了？”

张成辉所没有看到的是，有一半纸张压在枕头下的那张纸，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正散发着烈焰一般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