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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里四处漏风, 唯独庭院里的花圃可以看看, 赵攸早就将药草丢给柳钦,拉着皇后想要回去,这个道士神神秘秘, 定有古怪。

她要走,皇后反牵着她的手往观里走去,一面道:“不要理他, 约莫是几日未曾饮酒,又在说酒话。”

“没有饮酒哪里来的酒话?”赵攸想不通,回身看了一眼老道士,嫌弃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恰好落在柳钦耳朵里, 他三两步上前就捉住赵攸的手腕,顺手一探。

速度太快令赵攸来不及拒绝, 待回过神来老道士早就已经撤手,同样以嫌弃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小女娃一点都不诚实, 女子就女子,你俩上床睡觉难道不脱衣服?这点都发现不了, 做什么夫妻……呸,是妻妻。”

一番话羞得皇后面色通红,眸色严厉, 道:“你再胡言乱语,将玉佩还我。”

蛇打七寸,柳钦三大喜好,一是药草二是饮酒, 三便是爱财。眼见着自己养大的人站在夫君那边,他叹息着伸手捻着自己的胡子,道:“玉佩是不可能还你的,你拿几坛好酒再说诊脉的事。”

赵攸被这老道士诓得头疼,细细想后明白过来,皇后带她来看大夫,只是她身子很好,哪里就用得到看大夫?最主要的是皇后知晓她是女子,竟一点都不惊讶。

这个白莲花到底知道她多少秘密?

皇后上下看了小皇帝一眼,玉佩已经被摘下了,身上最尊贵的饰品也没了,一身朴素也着实没有值钱的东西。且小皇帝还没有出门带银子的习惯,而她也是如此。

两人大抵便是民间所说的身无分文。她顿了顿,试探道:“你的那株草也不是什么珍贵灵芝,普通的药草罢了,谈不上价值连城。”

柳钦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穿后顿觉恼怒,指着门口:“你二人给老道滚出去。”

正合赵攸的意思,她拉着皇后就想走,不忘威胁道:“诓本公子一枚玉佩,回去就让人来拆了你的破道观,拔光你的破药草。”

听赵攸自称本公子,柳钦讽刺一笑:“女娃娃大话莫言说得这么狂,身份一事可是你的短处,老道可去外面宣扬一圈,你可就名声扫地了。”

“老无赖。”赵攸气恼,不愿再与他说话,胳膊肘碰了碰皇后,故意道:“要灭口的。”

她知晓此地荒芜,皇后力气大,故意吓唬老道士,待回了临安城后,她真的会起灭口的心思。

皇后听到小皇帝的声音后,缓步走近柳钦身旁,接过他的玉佩,指尖徐徐摩挲着玉佩上的纹络。

这样的动作于小皇帝而言并不陌生,她往后退了退,间隙间就听到老道士急促地开口:“好好说话、别……”

他说得有些晚,轻脆的响声后玉佩碎成两半,不值钱了。

赵攸首次觉得过瘾,冲着老道士扬了扬眉梢,走到皇后身旁看看她的手,除去用力过猛的通红外,也无伤口。

她不禁感叹,这个活宝可惜不是她的,不然以后也会高枕无忧的。

赵攸不自觉给皇后摸了摸,气得柳钦头脑发晕,气道:“你们……滚……”他是打不过小温沐的,这些年不知受了她多少冤枉气,也只有让人滚蛋。

皇后感受着小皇帝的抚摸,一面道:“观主若诊脉,我夫君可以将这座道观翻新,临安城内的好酒随你选,至于银子也好商议。”

柳钦不信,这个小温沐这些年不知诓骗多少次,便道:“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信你二人的鬼话。”

他这么一断章取义,赵攸则道:“无妨,你这老道士也是小人罢了,与我们相比较也是不吃亏的。”

柳钦冷哼一声,看着皇后道:“你给我写欠条,你若不给我便去找你爹,这么多年的饭钱也不给,真是一家子臭不要脸。”

皇后推了推小皇帝,应允道:“让我夫君给你写。”

柳钦不客气,拿过一旁快要干的毛笔,沾了沾墨,扯过一旁浅黄色的纸张大笔挥墨。

趁这个空隙赵攸打量这间屋子,角落屋梁都是蜘蛛网,桌椅上灰尘堆得几寸厚,就连窗户在寒风中也是摇摇欲坠。她不禁奇怪,道:“这里怎地这么破败?”

皇后随着她的视线去看,随意道:“他都是这样,整座道观里独他的屋子最脏。”

赵攸低声又道:“你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没有,也就几载罢了。”皇后垂眸,避开小皇帝打量的视线。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柳钦将‘欠条’写好了,塞给赵攸:“赶紧签字画押。”

他写字潦草,赵攸看得不清楚,递给皇后去看。

皇后接过后看了一眼,眸色幽深,看向柳钦:“这些都不好,不如你入宫做太医,俸禄也能养活这间道观。”

靠坐在椅背上的柳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乐意道:“我怕你爹给我穿小鞋,不去不去。”

赵攸在旁静静听着,不去发言。

皇后回道:“那你搬去临安城,这里太过偏远。”

“不去,赶紧签字画押,这个小女娃娃身体不好,不是长命之像。”柳钦看着赵攸,挑了挑眉峰,极是得意。

赵攸不去搭理她,猜测皇后糊弄人的本事肯定从这个老道士这里学来的,都是不正经。

被赵攸腹诽不正经的皇后将‘欠条’还给她,好心给她解释:“他要每日一坛女儿红,另外道观重造。”

“每日一坛不怕醉死?”赵攸讽刺,磨磨蹭蹭地走到桌旁拿起笔想要签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赵攸的名字不能写,那该写什么?

她略一迟疑,柳钦以为她不同意,从袖口处捻出一根银针,拽起小皇帝的手,银针扎入食指指腹,顺势在纸上按着手印。

小皇帝陡然被扎,一个惊呼就往皇后身后跑去,嘀嘀咕咕骂了几句。

柳钦很满意,指着对面的凳子:“坐下给你诊脉,不会叫你吃亏的。”

赵攸一看那个凳子,上面都是灰尘不说,有条凳子腿缺了一半,她不明白这个老道士怎么就那么穷。

她有所迟疑,皇后无奈摇首,去隔壁屋子端了凳子过来,并道:“观主医术好,你可试试的。”

赵攸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毛病,看着这两人打着马虎眼,她纳闷就无语。

柳钦玩笑的时候带着孤寡,颓中带着懒散,诊脉的时候也是十分肃然,他诊后问道:“看脉象当是喝了什么药,血气不通,若是这样继续耽搁下去,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做回女子。”

‘血气不通’四字让赵攸明白过来,脸色涨得通红,罕见地没有去回话,细细想来这半年好似并没有女子常来的月事……

大概这就是太后藏匿她女子身份的办法了。

柳钦唠唠叨叨地说了几句,开了方子递给皇后:“该怎么用,你也清楚,喝上三月,三月后再过来。”说完捻捻自己的胡子,瞥了一眼赵攸:“三月后我这道观也成事了。”

意思就是三月后道观不成事,他就不再诊脉看病。

皇后收下药方后,也不多话,领着小皇帝就要走,屋内的柳钦翘着二郎腿盘算着怎样将道观造得舒服些,再开辟些园子来种药草。

路过花圃的时候,赵攸松开皇后的手,“这些都是灵芝?”

“天寒地冻的,灵芝不易活。”皇后浅笑,目光意味不明。

小皇帝会意,朝后看了一眼就知晓老道士没有跟过来,手快地拔了几株,皇后立即道:“可带回宫去种植。”

赵攸本想拔了就丢掉的,听皇后的话拔了十几株,都是药草,分量很轻的,冬日里也没有夏日的暴晒,带回宫指不定就可以活。

小皇帝拔完后拉着皇后就跑,出了侧门后就听到老道士的咆哮声。

做了一回‘偷盗’的事,赵攸也有些心虚,但见到皇后脸上清浅的笑意,她也就是释然了。是皇后让这么做的,不关她的事。再者皇后与老道士关系匪浅,也不算‘偷’了。

回去的时候赵攸跑得很快,到了寺庙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泥巴,对着皇后嘻嘻一笑,好久不曾这么开怀地去玩了。

脏孩子双手都是泥巴,连一身衣袍都是泥巴,皇后让人去打了热水,自己将拔来的药草整理好,不然回去的路途就不易保存。

随行的宫人打来热水,赵攸将自己一双手置于中间,正准备自己洗的时候,皇后忽而伸入水中。皇后没有养指尖,指尖劲道轻柔,徐徐揉着小皇帝指缝间的泥土。

皇后眸色温和,情绪也十分平静,倒令小皇帝十分诧异,她踌躇许久,才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赵攸说得不清楚,但是皇后明白问的是女子身份一事,女扮男装本就是过世太后的主意,大概争的还是皇位。不过人已不在,多说无益,她回道:“大婚那夜。”

她扯了谎,其实前世的接触里也不知道皇帝是女儿家,直到皇后温瑾道出事实,令宋朝臣民气愤,使得敌军加速攻城,宋朝败得更加快了些。

然而这些都是她的一场梦境,不足为旁人知晓。

闻得这话,赵攸心中带了些犹豫,没有继续问下去,眉眼添了几分惆怅感。她被白莲花皇后抓住把柄了……

小皇帝满心都扑在自己的身份上,未曾深想道观里的事,净手之后就要去换衣。皇后有带着衣服更换的习惯,自然也为赵攸准备了。

回去的时候赵攸一路沉默,也不去看车外风景,时不时地看过皇后一眼,忧心忡忡。

皇后懂她忧愁从何而来,也不出声,有些事还需要她自己想清楚,一味地去解释反得不偿失。

皇后带回来的药草要尽快入土,若秋见到这些草觉得奇怪,以为是名贵的花草,便让人从花房拿了专门养话的器皿过来。

小皇帝一路跟着,知晓皇后对这些草十分宝贝,就建议道:“那么小的地方不易养活的。”

花房里在培育明春的花,不如将这些草送到花房去种,但这又是药草,长得不好就能成为毒草。赵攸明白过来,添一句:“不如在中宫里造一小小的花房,也好养活你的草。”

皇后没有应允,造花房的事还需陈太妃首肯,不易办成。

她一沉默,小皇帝就明白其中的苦衷,念着皇后给她找大夫的事,主动道:“我让人给你造?”

陈太妃是管着后宫的,皇帝这里是插不进来的,再者皇帝要造花房哄皇后开心也是夫妻之间的闺房乐事。陈太妃有这个眼力见的,不会大张旗鼓地反对。

皇后听后感激地看着小皇帝,点头答应。

赵攸开心地弯弯眉眼,算作还了她的情,心中释然后拉着若秋问今晚的吃食。来回奔波这么久,她早就饿了,捂着肚子与若秋说话。

片刻后若秋端来一份桂花小圆子,白糯的圆子让人喜爱,她舀了一口香甜的味道让人满足。吃过一口后,她扭头看着皇后:“你要来一份吗?”

皇后更衣出来就见到小皇帝眯着眼睛,吃得十分享受,约莫是饿坏了。她摇摇头:“你少吃些,就要吃晚膳了。”

赵攸盯着自己碗里的小园子,勺子搅了搅,继续去吃,吃了大半后皇后走过来直接夺了她的汤勺,“不许吃了,太甜腻与药性相冲。”

小皇帝被她拿捏着把柄没敢反驳,低头看着碗里的汤圆,忽而就起了坏心思,将碗推到皇后跟前:“那你吃。”

伺候的宫人包括若秋都跟着一笑,只当这是两人恩爱的动作,没有想到是小皇帝使坏。

那厢做了坏人的皇后倒是骑虎难下,宫人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若拒绝难免会让小皇帝面子过不去,尤其看到皇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后,明白过来是在捉弄她。

她无奈一笑,这也算不得恶作剧,合卺酒都已喝过,这些又算什么,俯身坐下后,她舀了几颗小圆子吃下去,笑道:“临安城内吃食多如牛毛,羹汤果子应有尽有。城北巷口的鸭舌汤,一碗汤几百文,味道鲜美;还有张家鱼羹、涌金门的灌肺。”

皇后吃一口便说一处美食,令人垂涎三尺。

赵攸怔了怔,她以前就是个穷吃货,看到许许多多的甜品只能舔舔嘴,现在不同了,她有银子去买。往深处一想,宫里也可以做的。

皇后却道:“宫中庖厨也会,只怕做不出那样的精髓。”

这于一个吃货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赵攸干瞪眼,明白皇后这是在诱惑她,不过这样的诱惑,她喜欢,侧过身子道:“你再说些。”

其实皇后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幼时听牛观主回来唠叨的,至于真假也是不知,方才不过是糊弄小皇帝罢了。

再说就说不出来了,她屏退殿内伺候的宫人,先道:“陛下是女子之事,还有谁知晓?凝兰可知?”

赵攸红通通的脸蛋霎时一白,顿时失去了吃货本质,支吾道:“当是知晓的。”

皇后将汤勺放下,回道:“凝兰不可留。”

“为何?”赵攸反驳,皇后这是要清扫她身边得力的人?

“陈太妃对陛下看得十分严密,这般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不需赵闽来夺位,天下人就会弃你而去,就连安时舟也不会站在你的身后。”皇后徐徐道。

赵攸凝眸不语,带着倔强,她对皇后依旧无法做到深信,凝兰是她身边得力的宫人,若是将她送走,只怕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

皇后也不逼迫,道理说清后就在于皇帝自己的选择,她吃过后就去偏殿。

赵攸对她充满好奇,见她一起身自己就巴巴地跟过去,皇后也没有拒绝,任由她跟着。

皇后见的是在各宫安排的人,知晓后妃平日里的动向,她们与赵闽苟且已不是秘密,在听到赵闽出入后宫如无人之地后,小皇帝眉眼狠狠一蹙,忍着没有说话。

她气的不是头顶青青草原,而是赵闽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对于绿帽子这件事,原书里也在这样,她没有必要去生气。

她记得有人怀孕的,悄悄被陈太妃用药除了,只是不记得时间了,原书里的皇帝十分腻着皇后,空设后宫,就正好让陈太妃钻了空子。

待宫人退下后,她先道:“皇后有没有办法让女子怀孕?或许假怀孕也可的。”

小皇帝的话十分古怪,听得皇后不明,下意识回首看着她:“我不会,或许观主会做到。”

又是那个老道士,赵攸不好多说,脱下靴子就爬上软榻,好心解惑道:“你看若是后妃有人怀孕,朕又未曾碰过她们,你说会不会掀起一波风浪?”

皇后怔了怔,小皇帝这是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联想前世的情形,后宫内好似有人怀孕,但皇帝来不及出手就被陈太妃处置了,事情就这样解决,并未让宫外人知晓。

这世的小皇帝好似聪明得多,也变得十分警惕,不去理会后宫中人。

她在想若有朝一日见到温瑾,会不会还像前世那般情根深中?细细打量小皇帝,发觉她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色。小皇帝十分爱自己的颜面,怎会想做出不利于自己尊严的事?

赵攸现在想得很通透,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不如自己去推动事情的发生,反而会容易很多。

天色黑沉,皇后亲自去点灯,花灯下的少年眯着眼眸,神色认真,眉眼处依旧留着稚气,却很喜人。她虽傲气张扬,也很明事理,没有矜贵自持,懂得善恶之分,没有帝王的骄奢。

相比较前世的麻木残忍,她更喜欢现在这个小小皇帝。

皇后轻笑道:“陛下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自然在意,只是有些事是必然会发生的,名声虽好,朕觉得利益至上。”赵攸扬了扬下巴,有些得意,见皇后眸色不明,她的语气又转为低沉,叹道:“我本就是女子,很想遣散后宫众人,只是没有实力去这么做,她们孤独寂寞,也是情有可原的。”

小皇帝也有着自己的仁心,且她没有本事让那些后妃满足,不如放她们家去。

皇后一惊,惊叹于小皇帝的通透,不过这些都是秘密,想着自己尴尬的身份也跟着一笑,道:“陛下亲政后可遣散她们,只是到时朝臣还是不会罢休的。”

小皇帝这般是不会有自己子嗣,时间久了朝纲依旧不稳。

皇后是好意提醒,赵攸点点头,言归正传道:“那个老道士真的有办法?”

“有时间可去问问,陛下先遣人去给他翻新道观。”皇后点头,心中暗暗生疑,赵攸竟没有问她为何曾住在道观里。

用过晚膳后,依旧是一碗苦涩的药汤,赵攸不喜欢喝中药,现在怀念西药。她抿了抿嘴巴,端起药仰首就喝了,苦得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皇后照旧给她一颗蜜饯,欲转身的时候,皇帝唤住她:“皇后,这药喝了会如何?”

她仰首带着好奇,眸色纯澈,清甜干净。这话却问得皇后脸色发红,她想了想,解释道:“陛下会如正常女子一般,以后或许可以孕育子嗣。”

皇后说得晦涩,赵攸大致也明白了,不解道:“我是不会有子嗣的,皇后这算是平白忙碌的。”

“并非如此,长此以往下去对陛下身体不好,早衰之兆,亦短折而死。”皇后道。

赵攸明白了,调养身体是为了活得更久一些,她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怎地知晓我身上有那些毛病?”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事的。

小皇帝今日的问题委实太多,句句戳中敏感处,皇后不得不一一解答,“大患婚夜探过陛下脉搏。”

果然一上床,什么秘密都藏不住。赵攸哀叹一句,索性将话说开:“你会揭穿我吗?”

“陛下若不废后,我便是陛下的妻子,怎会揭穿自己的夫君。”皇后轻笑。

赵攸明白她的意思,两人就是一体的,牢牢绑在一起,这一生世怕也会这样过去的,不过皇后很美,看着也令人赏心悦目,她就释然了。

皇后趁着她想通就道:“陛下可会喜爱旁的女子?”

“旁的女子?”赵攸不明白,原书里皇帝就只喜欢皇后,也没有爱上其他人,这个问题好似不适合她的。

想了想,果断摇首,觉得自己不够诚恳就道:“难不成世间还有比皇后更美之人?”

这句话说出来让皇后侧眸,不想小皇帝也是以美色来衡量的人,本想转身就走,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就停顿下来。

她不想与小皇帝生气,于□□而言,小皇帝就是一张白纸,她辛苦这么久,不想让旁人在这张白纸上染墨。她凝视小皇帝:“前些时日恪亲王送来的画像,陛下觉得如何?”

“你说的是温沭?”赵攸回想画上女子的容貌,继而道:“确实很美。”

皇后眸色幽深,静静凝视着陷入思索的小皇帝,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小皇帝深深思考后,认真道:“论相貌,她不如皇后;论智慧也是不如的,皇后在担心什么?”

“担心陛下会喜欢她。”皇后也不作隐瞒,前世的事历历在目,或许是无法避免的,只是她不甘心罢了。

赵攸闻言眼睛一亮,好像知道天大的趣事,“你吃醋?”

“吃醋?”皇后未曾反应过来,细细品味这句话,她只是不甘心为旁人做嫁衣罢了。

“对,你就是吃醋,你不愿我喜欢旁的女子,心里不开心,对吗?”赵攸笑得前俯后仰,躺在软榻上咧嘴傻笑。

皇后窘迫,冷斥道:“不许笑。”

赵攸不敢再笑了,她明白皇后大约未经情爱之事,不懂这些。她半跪在榻上,皇后是陪她走过一生的人,不能像旁人那般敷衍,就豪气道:“你若能站在我身边,不与温家再有联系,朕今生就只你一人,不去看旁的女子。”

小皇帝说得认真,皇后不想回应,命运之事怕是早在冥冥之在注定的,温瑾若出现皇帝面前,还是会令她动心的。

现在的保证不过是孩子心性罢了。

小皇帝的豪气保证并没有让皇后释怀,心中反添几分忧虑,或许温瑾嫁给恪亲王后,事事就会有所变化。

她没有回应赵攸的话,赵攸也愣了,皇后这不是吃醋?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麻烦!

****

皇帝养伤,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六部照常运转。

冬日里的清晨格外冷,躲在被窝里的赵攸缩着自己的身子,耳畔传来若秋嗡嗡的声音:“陛下,首辅跪在殿外。”

赵攸睡得正舒服,若秋的声音如同蚊子嗡嗡一般,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跪就跪去。”

若秋没有办法,又添了一句:“皇后在外劝着,天寒地冻,皇后身子弱,易染风寒。”

‘皇后身子弱’几字钻入小皇帝的耳朵里,她迷糊地爬起来反问若秋:“你哪里看出来皇后身体弱?”力大无穷的人指不定可以举鼎,哪里就身子弱了。

若秋被问得哑口无言,干站在榻前。

好在小皇帝自己爬起来,她穿好袜子后看着一旁厚重的外袍,眼珠子转了转,自己穿了靴子就‘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身上还是单薄的寝衣,吓得若秋忙拿了外袍跟上去,边追边喊道:“陛下、陛下,您还未更衣……”

若秋的声音很大,引得廊下伺候的宫人都停了下来,小皇帝不理她们,一路小跑至中宫外,小脸被风刮得通红。

宫外跪着的温轶跪姿端正,欲通过这样求情的方式来拿捏住小皇帝,对于皇后的劝解充耳不闻。

皇后也是无奈,知道温轶素来不要脸,自己若与他同跪只会令小皇帝的名声愈发难听,她在想办法的时候,宫内冲出一道小身影。

小皇帝方起,发丝凌乱,胸口不断起伏,呼出的热气氤氲着眼眸,皇后见她衣衫单薄,心中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顺势道:“陛下怎地不穿衣裳?”

温轶见小皇帝这般模样也是一惊,忙叩首行礼:“臣来给陛下请罪,内人行事莽撞,无意冲撞陛下,万望陛下宽恕。”

赵攸气结,真是不要脸的,拿着权势来逼迫她。首辅都已跪在宫外求情,若她还揪着不放,反显得她不仁,百姓朝臣面前也失去仁德。

她咬咬牙上前亲自扶起温轶,大方道:“朕并无怪罪之意,首辅怎行如此大礼,天寒地冻地冻坏身子就不好了。”

赵攸力气小,使出全力也拉不动温轶,朝着皇后眨眨眼示意她拉一把。

“父亲过虑了,陛下仁善并未介意,母亲无心之失也非大错。”皇后劝说,伸手与赵攸一同将温轶扶起来,余光扫到小皇帝冻得发紫的唇角,斥道:“陛下出来匆忙,你们如何伺候的,身子本就伤着,若是染了风寒,你们谁能担待?”

温轶不想起来,却被皇后扶着不好再下跪,耳听着她含着威仪的话有些不悦,这是在指桑骂槐?他老脸被骂得通红,伸手就推开皇后,斜睨一眼,很是不满。

皇后当作没有察觉,接过若秋手中的衣衫,一面低声怪道:“陛下再是急迫也该顾及自己的身子。”

赵攸憨憨一笑,忙对宫人道:“还不快请首辅入宫暖暖身子。”

温轶冷眼扫过皇后,拂袖走进中宫。一旁观察他的小皇帝不觉蹙眉,首辅这么不喜皇后?

皇后眸色里黯淡几许,她眼下在意的是小皇帝的身体,指尖触及她冰冷的双手,忙领着她回宫,顺势让人去请太医。

温轶入殿后就坐下品茶,也无方才的愧疚,见皇帝入内后才站起身行了虚礼,见到帝后二人紧握的手,眼中闪过狠厉,转瞬即逝。

那抹狠厉落在赵攸眼中,她倒是信了皇后的话了,面上不显,依旧带笑:“首辅这般兴师动众倒让朕过意不去。”

小皇帝在一旁坐下,顺势拉着皇后一同坐,留着温轶一人站着,她有些冷,握着皇后的手就不想松开,天然地手炉也很舒服。

温轶方才起身就料定皇帝会让他坐下,等了片刻也不见动静,抬首去看小皇帝盯着温沭的手在傻笑……

皇后抽回手,不愿与温轶过多计较,行过礼后就去内殿去整理皇帝的衣物。

皇后一走,小皇帝端着姿态,眸色肃然,一言不发地端起茶盏,品了几口后才恍然道:“首辅坐下就可,站着做什么。”

温轶憋着一口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接道:“臣会让内人去宗庙给陛下祈福,算作惩罚。”

这点还真让皇后猜准了,赵攸笑道:“温家之事自有首辅做主,朕也不好多说什么,陈太妃催着纳侧妃的时日,首辅若是舍得,年内就将亲事办了。”

纳侧妃等于寻常人家纳妾,也不需什么繁复的礼节,花轿送上门就可。

温轶心中又堵着一口气,憋得脸色发青,将他心中捧着长大的嫡女给赵闽做妾,这是一件令他最屈辱的事,更何况赵闽还是他的儿子。

他忍了忍道:“臣女还小,等些时日再成亲。”

小皇帝笑得如沐春风,她最喜欢看到反派生气,尤其是压着她一头的温轶。为显示自己的仁德,赵攸又道:“不如让皇后去温府送嫁,也算为了侧妃颜面,入了恪亲王府也不会受人欺负。”

温轶目光阴枭,俯身作揖:“皇后处于深宫,出宫易招人话柄,不如留在宫中,臣署衙中还有公务,先行退下。”

赵攸挥挥手:“首辅且去忙。”

温轶退下后,皇后才从内殿走出,她在殿门前驻足,静静看着那抹背影。

片刻后,小皇帝凑了过去,在她右耳轻声呢喃:“你在看什么,舍不得他被朕欺负?”

她在试探,明晃晃地试探。皇后意识到后回身就戳着小皇帝的脑门:“陛下多疑的毛病愈发严重了,别忘了你的药还在我的手中,我若想要害你,是很简单的事。”

赵攸撇嘴,冷冷瞪一眼就走回去。这时若秋引着太医过来,赵攸一眼就认出来,还是上次给她诊脉的那人,她放心大胆地伸出手。

太医诊脉后照旧开了药,若秋亲自去太医院取。

小皇帝身上还是冷的,抱着手炉才觉得好些,她在养‘病’也无处可去,身上发冷后就躺回被子里,晚膳后顺势翻着下面送来的请安奏本。

她翻了几下就觉得无趣,恰好皇后在一旁翻阅医书,就悄悄道:“皇后,你觉得我何时可以亲政?”

原书是要等到成年后,算算时间还有四年,可是她等不及了,温轶愈发猖狂,若等他招纳临安城内的军队,她就算亲政也还是傀儡。

皇后翻过一页,声音柔和:“陛下该知心急无用,先等恪亲王成亲,温家与陈氏生了嫌隙,我们才有机会。”

小皇帝趴在榻上,手拄着榻沿,托腮凝视皇后:“你还未曾告诉我你为何会在道观里生活,偌大相府难不成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闻声,皇后指尖一滞,心中顿起波澜,沉声道:“我自己愿意去道观的,柳钦本事了得,我去道观也学了医术,相比较而言,比吃人的温府更易存活。”

小皇帝明白这是委婉的说法,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不堪的过往,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不如改日让齐安姑母去温府查一查。

她又翻身躺了回去,看着屋梁,将被子裹得很紧。

被小皇帝这么一搅和,皇后也无心思再去看医书,自己去洗漱回来躺下。

女子身份被看穿后,赵攸也不再那么拘束,与皇后并肩躺着,不知怎地脑海里冒出许许多多奇怪的问题,想着就说了出来:“皇后,你喜欢女子吗?”

掖被角的皇后一怔,她最近总被小皇帝稀奇古怪的问题问得无措,想了想就道:“嫁给陛下,难不成还有后悔的余地?”

赵攸想想也是,顿了半晌,又道:“待我亲政,你若不愿意在这里,我可以废后悄悄放你出宫,你若想结婚生子都是可以的。”

“不想。”皇后淡淡道。

小皇帝咦了一声,怪道:“为何不想?”

“陛下是嫌自己的绿帽子不够多?”皇后阖上眼眸,不想再与小皇帝谈论这些无谓的话题。

赵攸觉得皇后无欲无求,就算那个老道士也会爱财的,她心中想的是什么,着实令人参不透。她翻过身子靠近皇后,想要刨根问底,揪着皇后肩上一缕发丝:“你为何帮我?”

皇后不想回答,闭眼沉默。赵攸知晓她是在装睡,拿手戳了戳她的耳垂,凑过去的时候看到小小的耳垂微微泛红。

赵攸歪着脑袋觉得奇怪,又拿手戳了戳:“你又糊弄我,耳朵都红了,哪里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