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安参观完偌大的别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游泳池边,脚底下割肉般钻心的疼实在难以忍受,鱼生中第一次走路的他,再也坚持不住脱去衣服跳入水中。
修长双腿接触到池水那一刻,变回原本泛着银光的漂亮鱼尾,那头微卷的银色碎短发变长了些,干燥的肌肤在海水的包围下,逐渐恢复润泽嫩滑,细腻柔软的鳞片泛着淡淡光泽。
他畅快地在游泳池里游了几圈,感受到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化,海水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无比的重要。
唐安蜷缩在泳池底部,原本打算只是打算泡一下,可被海水包围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一不小心就在游泳池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到了晚上,透过泳池透明的玻璃屋顶,看见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宁静的夜晚只听见澎湃海里拍打礁石沙滩的声响,夜里的海边没有一丁点人气。
唐安摸着自己干瘪的肚皮,趁夜色正浓摸黑爬出别墅,磕磕绊绊地走向波涛汹涌的海水,一头扎进茫茫大海中,单薄的身影在海水的包裹下,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幕。
人鱼是大海最宠爱的儿女,银色的人鱼畅游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中,矫健的身手如履平地,他一直往深海的地方去,漆黑一片的海底在那双浅蓝色眼中,就好像正常的白天一样,能够看清楚所有的事物。
他游过美丽的珊瑚丛,不小心惊动了里面成群的彩色小鱼,它们“唰”地四散游走,游走的鱼群又惊动了另外的鱼群,成千上万的彩色小鱼汇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这样的画面,以前只能在电视机前看到,现在活生生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却没有任何心思观赏,继续在珊瑚丛中游荡,直到眼尖发现浅灰色的珊瑚后面,藏着一条体型肥美的大鱼,这才停了下来。
唐安咽了咽口水,听见自己肚皮传来了咕咕叫。
说实话在重生成人鱼前,他从来没有生吃过任何鱼类,平时甚至有些讨厌吃鱼肉,很反感那股难闻的腥味,可是现在,一眼就认定眼前这条肉质肥美的大鱼,是他今天的晚餐,而且是直接生吃。
圆润的手指瞬间长出尖锐指甲,说时迟那时快,在警惕的大鱼准备逃跑时,反手一划就秒杀了那条肥美的大鱼,鲜红的血液染红一方海水。
他一把抓住还没死绝微微抽搐着的鱼,用指甲刮掉鱼鳞划开雪白肚皮,掏出里面的肝脏扔掉,慢慢洗干净鱼肚子里的脏东西,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记得刚重生那几天差点被逼得崩溃,在饿了几天差点晕厥后,他只能接受自己变成人鱼的事实。
不就是变成人鱼了嘛,不就是喜欢吃生鱼嘛,很多人类不是也吃生鱼片,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反正现在吃鱼也不觉得腥了。
唐安清理干净鱼腹,将肥美的大鱼放在嘴边,一口咬在厚厚的鱼肉上,狠狠将大块肉咬掉咀嚼,仿佛这样能够宣泄内心的郁闷。
吃饱喝足之后,他再次回到海岸边,套上扔在海边的衣服,重新回到了之前偷偷爬进的别墅里,呆坐在泳池边上直到天亮。
在未来的日子里,吃饭方面他可以靠大海,而且也能变出人类的双腿到岸上,看起来日子还算过得去,可走路时脚底下那种钻心的痛,提醒他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曾经做事麻利的小伙子,现在变成了半个残废,心里的落差简直不要太大,而且没有钱也没有身份证,就算回归社会也只能做个黑户。
想找个人好好过一辈子的愿望,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想到这里,内心又忍不住问候老天爷几百遍,可是这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忍着脚底的疼痛感,扶着墙壁走上二楼,迈进其中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非常大,不过简洁单调的摆设倒是与别墅有些格格不入,但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舒适感,从风格上大致可以看出,房间主人是个成熟稳重的男性。
唐安扶着墙走到大床边,单薄的身子扑到大床上,脚下消失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喟叹,任由自己瘫在大床上,甚至忍不住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
许久没有人睡过的床,没有留下任何人的味道,也没有刺鼻的灰尘霉味,干净得就像新买的一样,或许这栋别墅有人定期打扫。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就怕万一不小心撞见,被别人当成小偷就不好了,可是他现在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钱,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回到海里终日与鱼虾相伴吗,不,他不愿意,现在的他虽然变成了人鱼,可内心却是个真实的人类,他不可能永远待在海里不出来。
唐安就这样躺在床上很久,忽然鲤鱼打挺翻身爬了起来,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桌子前,这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
他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按了主机上的电源键,漆黑的屏幕并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难道是坏了?
看着屏幕顿了好几秒,忽然想到什么,站起身来走到客厅找到电闸开关,“啪”的一下打开后,重新回到房间再开一次,这次果然可以正常开机。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自动连接网络,唐安握住鼠标打开浏览器,动手搜索自己半个月前的车祸。
在输入“Z市车祸”等关键词后,很快跳出了好几条新闻,看着那上面叙述的内容,他的心里非常复杂。
——Z市年轻小伙为救九岁幼童,舍身扑向超载的大卡车丧生,据闻,小伙并不是本地居民,他……
巨大的红色标题十分刺目,诉说着他当时舍身救人的画面,以及他已经丧失生命这个事实,看到最后心里已经难受得喘不来气。
唐安,唐安,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希望他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吧,结果他还是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把年轻的生命还给了老天爷。
唐安放下鼠标踉跄地站起来,重新躺回到床上,拽住身下的被子蒙住头,自从父母双亡他就独自到城市打拼,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就这样独自离开了人世。
而且他沮丧地发现,自己活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有留下,也没有人会因为他离开人世,而流下伤心的眼泪,这算不算活得很失败。
重新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电脑桌前,但这一次他不是继续看新闻,而是搜出“虚妄文学网”。
晃眼的绿色充斥眼底,以绿得发光为特点的文学网首页,时隔几年依旧是老样子,只不过当初火爆的文,早已替换成新出的,很多都不是他曾经熟悉的了。
这是唐安最喜欢的网,这个网站可谓是见证了他的成长,在那个懵懂叛逆的中二时期,他是看着网站上那些大神写的度过的,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就是上面的主角。
轻车熟路打开最火热的玄幻频道,他开始浏览上面五花八门的,在耐心的挑选之后,点进频道金榜一本已经连载两百万的,开始美滋滋地看,这一看就是大半天时间。
新书的题材和脑洞都是从来没见过的,沉浸在世界的短暂时光,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悲催的遭遇。
直到房间光线变得昏暗,唐安才意识过来已经看了很久,他揉揉酸涩地眼睛,好久没有试过看得这么酣畅淋漓,一时间竟然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这几年被生活压力逼得焦头烂额,每天忙完回到家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只可惜做着比别人累的活儿,挣的钱却只够交房租和吃饭而已。
他松开揉眼睛的手,目光从内容移开,无意间看见右上角的“写作”二字。
虚妄文学网的账号分为两种,一种是看文的读者号,另一种是写文的作者号,而唐安在虚妄文学网混迹多年,自己除了是一个死忠的读者之外,还是一个小透明网文作者。
他从初中开始就沉迷,各种类型的都看,尤其是无限流玄幻,后来看多了觉得不过瘾,就自己拿本子写了起来,那是手写的本子还在整个班级传阅,可惜最后被班主任给收走了。
等到高中以后,他干脆在虚妄文学网注册了一个作者账号,自己拿手机在网上写起了,一写就是将近十万字,还被一个编辑看中直接签约了。
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八岁,签约要监护人签字同意,他求了爸妈很长一段时间,再三保证不会荒废学业后,他们才肯答应让他签约。
当初还乐呵地想着,将来写赚大钱给他们享福,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爸妈后来就出了车祸,而他也因为各种打击高中辍学。
在那之后那个作者账号,他就再也没有登录过这个号,要不是遇到这次变故,他可能至今还没回想起来。
不过写这件事情,一直是埋藏在他心中的执念,尤其是那篇未完结的,当年他立志要写到完结的,还妄想能够一本成神,从此再也不用看着爸妈早出晚归,为了那微薄的钱财辛苦劳累。
可他们终究没有等来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