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什么时候往家打钱

陆清和在图书馆,一泡就是几小时。

但凡跟大梁沾边的史书他都翻了个遍,算是确定自己真的在三十岁的时候死翘翘。

看着别人记载自己的死亡,陆清和的心情诡异的平静。

虽说朝代更替岁月变迁,好好一个王朝消泯让人多少有些唏嘘。但是现而今那些似乎跟自己都没关系,他要做的是好好谋划一下接下来的路,也好在这个地方安身立命。

等到陆清和从图书馆出来,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兴许是因为天气炎热,街上的行人算不上多。只是马路之上车来车往,高楼平地起,一切都是繁华大都市的样子。

陆清和站在图书馆门口,第一次用心打量这个世界。

快节奏的都市生活造就了快节奏生活的人,大家都是步履匆匆。陆清和站在他们当中,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往前走了五百米,就来到了海市商业中心街。

陆清和在天桥上面驻了足,前面刚好是一个巨幅广告牌。

作为整个海市最具商业价值的地方,中街大厦的广告牌可是说是商业价值无限。能出现在这个广告牌上的,商业价值无可限量。

此时此刻,广告牌上面放着一张男人的脸。

西装革履,手执玫瑰。

周遭是盛开的鲜花,明明都很美艳,偏偏都被压在了这人的容颜下。

路过的人不少都掏出手机来对着广告牌就是一顿拍,还有人说什么“我老公真的是全世界最帅的人了”。

不过就是一个香水广告,就连陆清和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会停下。

或许是因为左下角写的那个名字,又或许是旁边人说的话太过夸张。总之陆清和看着“穆宁”两个字,心里只道旁人见识短浅——要是他们有幸见到左相,或许才能真的懂得什么叫做公子世无双吧。

陆清和想想便觉得无趣,没有再看那个广告牌一眼,抬脚便走向了公交站。

靠着仅有的一块钱,陆清和再次回到了跟王总好的出租屋里。

晚上开灯还没什么太深体会,而今亲眼看到这堆积成山的行李跟垃圾,陆清和只觉得没有落脚之地。

好在他到家没多久,王总好就回了家。

这人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爽朗笑:“清和,哥哥开工资了,今晚带你去撸串儿!”

吃穿都用人家的,陆清和终究做不到那么心安理得。

然而现在的他身无分文,只能想着先熬过去这阵,等到以后再报答。

王总好进门就把鞋一脱,美滋滋的换上了自己的白色大背心。

对于他的这身装束,陆清和昨天就已经看过,按说并不陌生。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盯着王总好的头发看。

好家伙,那头青绿色的毛发朝天立,即便是经过了一天的工作也是根根向上,丝毫没有倒下来的迹象。

察觉到陆清和的视线,王总好当下摸着自己的头发安利道:“清和,我今天是不是超级有型?跟你讲哦,我心买的那个发胶超级好用,是你看定了一天都不会倒哎。你要不要试试,咱们今天搞个最炫的发型去炸街......”

王总好是真话唠,絮絮叨叨念了一通,才发现今天的陆清和哪里有些不一样:“哎,兄弟!你把头发梳起来了啊?”他围着陆清和转了一圈,盯着陆清和的脑袋看了又看,“这是啥,丸子头?”

“发髻而已。”陆清和不太习惯跟别人隔得太近,不动声色拉开了距离。

王总好想着换好衣服就去吃饭,陆清和却叫住了他:“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房间有点乱。”

“这不是有点乱,”王总好环视一周哈哈笑道,“那是想当乱啊。不过嘛,咱们都是干大事的人,房间就这样也行。”

陆清和闻言皱了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真要干大事儿,肯定都要先从身边做起。知道你活了这么大,为什么生活还没有起色吗?”

“为啥?难道因为是我不打扫房间?”王总好学习差,被陆清和的俗语整的一愣一愣的。虽然有的话听不懂,但是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陆清和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口来了句:“现在跟你这么讲一时也讲不清楚,总之先把房间打扫好再出门吧。”

王总好点头:“行吧,那我们打扫好了再出去。”

说是我们,最后基本都是陆清和指挥、王总好出力。两人花了将近三小时,才把房间整个打扫干净。

看着光洁如新归类整齐的出租屋,就连王总好自己都觉得哪里好像不太一样了。

明明还是三四十平的房子,这么看着却像是大了很多很多。

他下意识看向陆清和,再收到一个赞许的眼神时心里开心的不得了。

两人收拾妥当拎了垃圾下了楼,随后踩着人字拖去到了夜市上。

要说每个城市最有烟火气的地方,绝对是非夜市所属。

从街头到巷尾,处处摆满了摊位。

叫卖声、议价声此起彼伏,路上行人你来我往,看着就很热闹。

王总好带着陆清和走在夜市上,发色招摇无比。

“兄弟你随便看,有什么想买的哥哥送你。”王总好是真大方,恨不得帮着自己兄弟挑选一套最帅最靓的战服,颜色越撞越好,越是有视觉冲击,越能彰显他们的贵族气质。

陆清和自然摇头。

吃住都是别人的,哪里还能厚着脸皮再收礼物。

可是王总好不同意,非要拉着陆清和给他置办一身新衣服。

两人选来选去,最后挑了同款不同色的花背心加破洞牛仔,愣是从五十讲到了二十五,最后一人一身王总好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拎着新买的战袍,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了夜市里面一家小烧烤摊上。

“清和你坐啊。”王总好轻车熟路来到了一张折叠桌前,推开陆清和一个小马扎,扯着嗓子喊老板过来点菜。

这是一个店面极小的烧烤摊,门口也就够做个厨房用,像是桌椅都是临时支棱起来的。虽说环境是简陋了些,但是生意确实还算挺好。

十几张桌子几乎爆满,不少人都光着膀子吆五喝六,看着就听热闹。

陆清和环视四周,又低头看看马扎跟圆桌,自觉地有些坐不下去。

先不说圆桌上面还有油渍,光是这个红色马扎就不知道因为被多少次,表面都有些发灰。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那头的王总好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拉着他坐了下来:“清和你快看看吃点啥,别跟哥哥客气。”

“我不是很饿,你自己吃就好。”陆清和扯扯嘴角,是真的有些抗拒。

想他陆清和好歹也是个皇帝,平时不说山珍海味天天吃,至少用餐环境食物品质都是顶级。再看周围那群光膀子撸串儿的男人,陆清和总觉得撸串这项活动不适合自己。

他是皇帝,世间唯一。

他是皇帝,自有沟壑。

他是皇帝,尊贵至极。

然而片刻之后,王总好喝了口扎啤问道啃着烤五花的陆清和:“兄弟,要不再来十串?”

陆清和拿着纸巾优雅擦擦嘴:“可以。”

你好别说,这是市井小巷的烧烤摊看着有些寒酸不起眼,烤出来的东西是真好吃。

几个炉子往那里一架,而后点上炭火放上串儿,昀渤隼淳拖恪

腌渍好的肉刷油放在炭火上,不一会儿便发出滋啦滋啦响声。等到肉有六分熟,再刷上之前调制好的酱汁,撒点自然辣椒面,就是山珍海味不过如此。

陆清和跟王总好两人都是正值青壮年,饭量自然是不小。

几十个烤串儿上来没多久,三下五除二就进了他们的肚子。

王总好忙着加单的时候,陆清和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要穿过这片沙漠,找寻真的自我身边只有一匹骆驼陪我......”

陆清和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看到“债主”两个字不由挑挑眉头。

他拿起手机划了接听,不等他说话那头就有女人扯着嗓子问他:“这都九号了你怎么还不往家里打钱?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到了城里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

女人声音尖锐,语气当中透着讥讽:“我早就说你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看来真是没说错......”

原主关于这个叫做高冬春的女人的记忆并不美好。

明明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可是自从他懂事起,高冬春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

动辄打骂不说,连吃穿都是不够用的。

别人家的父母都是自己少衣节食供孩子,到了高冬春这边则是完全反过来。

三四岁的孩子身上常年带伤,青一块紫一块,好些邻居都看不过去。

原主开始以为这就是母亲,以为自己妈妈只是不会表达爱。可是等到弟弟出生之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那个对他非打即骂的女人,面对弟弟的时候则是换上了另一张面孔。

那个时候原主才知道,原来他的妈妈也会轻声细语,也有慈爱的脸。

只是被疼爱的那个不是他。

打从原主小时候,高冬春就一直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讨债鬼、丧门星。

吃不饱穿不暖加上没人管,原主从小就比着同龄人瘦弱。原主念小学的时候,成绩也算不错。只是不知道那个当妈的是怎么想的,三天两头不让孩子上学,拉着工厂兼职,为的不过是每天三四十块的工钱。

再后来,原主成绩一落千丈,早早辍学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要说到了社会这两年,原主其实赚了一些钱,全部一分不少给了他们。

可是即便如此,高冬春对他的态度依旧恶劣。

除了要钱跟骂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

陆清和想想就觉得愤怒,像是这样的女人,根本愧为人母。

自打接起电话,一直都是女人扯着嗓子阴阳怪气。陆清和不爱听,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放着吃串儿,约莫那头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重新拿起手机:“你找我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