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午时一过，有人过来带着他们这群弟子，前往澄乐峰参加拜师大典。

除掌门及长老之外，各峰执事、内门弟子只要到了元婴期修为，也可收徒。

带领他们的自称江执事，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看上去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实则速度飞快，一众弟子得小跑起来才追得上。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前方出现一条又长又陡的石阶，季汐眯着眼望了望，看不见尽头。

“此乃无涯派通天阶，上面便是澄乐峰。”

江执事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诸位已入仙门，需知道阻且长，这只是第一关。”

也就是要他们自己走上去了，刚刚才小跑了一路，现在又要爬看不见尽头的石阶，好些新弟子都面露委屈，一时之间没有人动。

季汐却等不及了，他急着去见翎安君，挤开人群率先踏上石阶。

时浔见状紧随其后，江执事看着两人眼神赞许，剩余弟子也陆陆续续跟了上去。

季汐从外院跑过来，并未感到疲累，现在爬个石阶，一口气上了几十层，身后的时浔被甩开一大截。

他停下来轻喘，抬头一看，依然没有尽头，只能远远看见石阶隐没在云雾之中。

江执事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通天阶上布有阵法，能探知欲望并化出幻象，诸位切莫被迷惑心智。”

人群一阵骚动，江执事清了清嗓子，众弟子立刻安静下来，闷头爬石阶。

季汐在心里吐槽，现在才说，让人没有一点准备。

他又爬了几十层，速度明显下降不少，肩上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住，稍不注意恐会直接摔下石阶。

在原著中，根本没有提过这个什么通天阶，段游还没来得及参加新选，就被翎安君捡走了。

季汐再次停下来休息，突然发觉周围非常安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他转头一看，身后层层迷雾涌上，哪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看来阵法已经开启，季汐镇定自若，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前进。

幻象来得很快，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季汐眼前，声音断断续续，“小季，累了吧，快来阿婆身边。”

季汐面上不显，在心底冷笑。

这通天阶就这点本事？

他直接绕过人影，连个眼神也不屑于给。

身为异世之魂，季汐识海中有太多通天阶无法理解的景象，半晌后才慢吞吞化出第二个幻象。

一身白衣飘渺，墨发飞扬，季汐一眼就认出这是翎安君。

可是脸上却没有五官，只余一片空白，看上去有些诡异。

这怪不得季汐，作为书中的角色，翎安君本来就是没有脸的，虽然有些太太画了同人图，可季汐总觉得差点意思。

于是通天阶幻化出来的翎安君，便成了这样。

即使如此，季汐还是精神一振，顶着身上越来越重的压力，直奔尽头。

翎安君还在上面等着他呢，他怎么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无脸人影正发愁用什么声音来与季汐说话，就见季汐势如破竹，没多久又爬了几十层。

他见了幻象，没有被拖慢步伐，反而更加坚定前进，通天阶觉出他是块硬骨头，缓缓撤去了阵法，转攻其他弟子。

季汐额上滚落豆大的水珠，他穿得厚，贴身衣服都已湿透，发丝也粘在脸上。

不知又走了多久，季汐气喘吁吁，揉了揉眼睛向上望去。

大概还有两百多阶，而在石阶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莫非幻象还在？季汐看不太真切，走神间脚下一崴，摔在石阶上。

在他倒下去时，上面的人影似乎动了动，季汐费劲地爬起来，一旁突然伸过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

江执事脸色温和，拍拍季汐的肩，“不错，继续吧。”

季汐抬头看去，上方人影已消失不见。

蓝雀此时正在门派中巡逻，路过通天阶察觉到林辞卿的气息，“咦”了一声。

“仙君为何会来此处？”

它脑容量不够，不多做停留，又飞走了。

-

季汐谢过江执事，一鼓作气爬完石阶，累得半死不活。

澄乐峰早有弟子等待，熟练地给季汐施了个清洁法术，又给他一套白色弟子常服，让他去后方屋子里换上。

这衣物布料摸上去不凡，轻便又保暖，季汐换掉粗布衣服，更显娇贵。

只是季汐没穿过样式复杂一些的长袍，胡乱系了一通，看上去勉强正常，倒也合身。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上来，所有人换好衣服后，再跟着江执事前往大厅。

时浔蹭到季汐身旁，小声问道：“小季，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他最后一点几乎是爬着上来的，整个人神智不清，待清醒过后，就看见季汐已经在队伍中了。

天赋越高的人，在通天阶便越轻松，季汐身为下品灵脉，时浔理所当然认为他是后面上来的。

季汐懒得多说，只道：“我走得慢。”

澄乐峰大厅内，几位长老及有意收徒的门中弟子都在，季汐四处张望，却只见到三位长老。

他瞅着这三人的身型样貌，觉得哪个都不像翎安君。

任源对江执事说道：“掌门与辞卿都不来，可以开始了。”

江执事应下，让新弟子挨个上前通报姓名与天赋灵脉，季汐扯着时浔的袖子，“辞卿是谁？”

时浔的眼神瞬间变得难以形容，他低声回道：“你不知道？翎安君就叫辞卿。”

季汐还真不知道，原著以段游为主视角，写到师尊时便是用的翎安君，好像从未提起过翎安君的真名。

自己竟然还不知道翎安君的真名，季汐惭愧无比，继而又非常失望。

原来翎安君不在啊……

厅内，严霄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弟子严霄，上品金系灵脉。”

他看向台上三位长老，目光期待，可他们之中无一人出声。

严霄脸上的表情变得茫然，这时另一座峰上一位师兄开了口，“我乃三长老亲传弟子，你与我同系灵脉，可愿拜我为师？”

他从进无涯派，就以成为长老亲传弟子为目标，现在低了一级，落差不可谓不大。

那位师兄看他许久未答，就知他是什么想法，也不再出声。

江执事摆手示意他别挡道，唤道：“下一位。”

下一个是季汐，他走出人群：“弟子季汐，下品木系。”

在他出来时，有好些人眼前一亮，可听见他是下品灵脉，又闭了嘴。

江执事正要出声，问问季汐愿不愿做他的徒弟，台上突然有人开口道：“木系？不如来我门下。”

是三长老左丘，金系灵脉，主修剑术。

江执事赶紧道：“是否收为内门弟子？”

“我左丘收徒，何时收过的内门的？”

这话倒不假，他丹霞峰上没有一个内门弟子，也是亲传弟子最多的一位长老。

但收一个下品灵脉，实在……不敢置信。

严霄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为何长老愿意收一位下品木系，也不愿看我这上品金系一眼？”

左丘视线向他扫来，他双腿一抖差点跪下，低着头再也不敢吱声。

厅内其余人神色各异，羡慕季汐的人居多，左丘又问了一句：“你可愿意？”

季汐实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虽然对时浔说想拜翎安君为师，实际和那些追星少年少女说想睡XXX一个意思，只是过过嘴瘾。

现在他有机会成为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季汐正要应下，有人出声制止。

“且慢。”

这声音如山间冷泉，带着浸人的寒气，季汐扭头看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厅外飞身进来，身量挺拔，面容极为英俊，剑眉薄唇，清冽的双眼微凝。

他在台上五长老的位子上坐下，正是翎安君，林辞卿。

季汐忘了呼吸，盯着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还以为今日不会再见到翎安君了，现在翎安君猝不及防出现，季汐心里只剩四个字。

死、而、无、憾。

翎安君简直比所有同人图上画的还要好看一万倍！

季汐紧紧掐着手心，用疼痛来缓解激动的情绪。

他眼神太热烈，林辞卿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季汐心脏狂跳，他刚刚在看我！

台上左丘不满道：“师弟，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林辞卿对新选一事从来不上心，这次突然半路出现，十分反常。

他不会是想抢自己的徒弟吧？

左丘心下警惕，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果然没错，林辞卿说道：“我有意收季汐为徒，望师兄成全。”

季汐捂着心口，翎安君叫了他的名字！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收谁为徒？

四下一片抽气声，左丘还想说话，林辞卿又道：“师兄门下弟子众多，必然不在乎这一个，谢过师兄。”

左丘：“……”

他最讨厌的就是林辞卿这一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认定了的事，旁人绝无多嘴的机会。

一时间大厅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季汐身上，几乎快形成实质，想看看这个下品天赋的弟子到底有什么不同，竟得两位长老青睐，其中一个还是几百年来，只收过一个徒弟的翎安君。

当事人季汐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默默在自己手背上狠狠揪了一下，疼得眼冒泪花。

林辞卿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气息一顿。

季汐捂着背掐红的手背，抬头望向林辞卿，却见他起身朝这边走来。

林辞卿在季汐身前站定，少年身型瘦小，一张脸大约只有巴掌大，眼眶里水光未散，“惊惶失措”地看着自己。

季汐实则激动到快要昏厥了，大脑一片混乱，做不出别的反应。

林辞卿薄唇亲启：“走吧，同我上云拂峰。”

他带着季汐准备离去，江执事赶紧喊道：“五长老！可是收为内门弟子？”

林辞卿的声音从厅外幽幽传来，“亲传。”

江执事拿笔的手微微颤抖，今年的拜师大典，十分不同寻常。

待到拜师大典结束后，卓自明好奇问道，“这季汐，莫非有什么不同之处？”

左丘轻哼一声，先行离去，任源在后面笑得高深莫测，“能第一个走完通天阶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下品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