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你看！那个丑八怪好脏！”

“啧啧啧，他怎么还有脸来学校，要是我，早就躲在家里了！”

“躲在家里？跟他那个妓/女妈妈一起吗？”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男生戴着黑框眼镜，留着厚厚的刘海，低着头，头发上也不知道沾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像是鸡蛋白，粘稠稠的，整个人都是畏畏缩缩，穿着校服，校服也十分脏乱，衣服都是湿的，上面还混着泥土。

周围凡是看着他的人，都不自觉的往旁边退，屏住呼吸，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怪味。

那一声声刺耳的讨论声毫不避讳当事人，带着满满的恶意，恨不得让他当场死亡。

本是最纯净的年龄，谁能想到，恰是这些人，说出的话才最恶毒。

许昇的目光低垂，刘海挡住了他的双眼，任谁也不会猜到，这个常年把眼睛挡住的人，有一双多么迷人的双眸，浅灰色，像是一潭深渊的水。

许昇紧紧的捏住双拳。

他们都去死就好了！

肖尘看向窗外，好看的脸庞看到楼下的少年不由的皱了皱眉。

他跟前的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待到看清，不由嗤笑，“学长，你也听说过他？”

“什么？”

“就是许昇呀！听说他妈妈是个妓/女。”女孩子的声音十分清脆甜美，但她不会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难听。

肖尘收回目光，神色冷冽，“不要这么说别人！”

女生表情一滞，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学长冷漠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学长永远都是温柔，都带着笑得，不论对谁都不会不耐烦，女生眼眶一红，“对，对不起。”

肖尘叹了口气，严肃道，“以后不要再这么说别人了！”

女生点点头，有些羞愧的咬住下唇，忍住要夺眶的眼泪，转身离开教室。

肖尘没有理会，目光往楼下探去。

楼下的那个男生已经不见了。

肖尘的大脑开始涣散。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似乎就是从最近几天开始的，他甚至有点不习惯过去的自己的作风。

在所有的同学的眼中，肖尘是个温柔的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肖尘虚伪到了骨子里，他所有善良友好都基于对自己有利，他自私冷漠，却偏偏要用温柔装饰自己。

如果是过去的肖尘看到楼下的景象说不准还会装作无意带着疑惑的脸蛋，附和对方。

但此刻的肖尘，他由心而发看不惯这种校园欺凌的景象。

“怎么，婊/子，吃饭啊？”黄毛拦住许昇的路，好几个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围住他。

许昇沉默的低着头，双手捧着饭菜，他刚刚特意在人少的时间点，靠着墙角边走，想要降低存在感，但他知道，只要他走在校园里，周围就一定会有各种各样探究的目光，这些目光大都都是好奇，厌恶，哪怕他只是上个厕所都会被锁在厕所里，哪怕只是吃个饭也有各种找茬的人，他应该要习惯的。

黄毛是高一的校霸，和许昇一个班级，在他眼中，许昇永远都是一副死了爹妈的像。

他本来是没有理由去欺负许昇的，他就算浑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找人麻烦。但上个月他在学校的小树林里这个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暴揍了一个男生被人举报了！而他当时分明的记得，许昇有从附近路过，于是便不由分说，不听解释的找他麻烦。

许昇本就是个话少的人，他不会主动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他的反抗得越激烈，打他的人就会越兴奋。而他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头。

黄毛冷笑，猛地往许昇的胸口推一把，许昇身形不稳，踉跄了两步，但他死死地抓着饭碗，没让饭菜掉下来。

周围的人不由的侧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发出细细碎碎的讨论声，还有各种各样幸灾乐祸的笑声，所有人的恶意都指向眼前这个瘦弱孤独的人，黄毛享受极了这种目光。

“呦！可以啊！想吃饭？信不信我……”话音还没落完，一个身影穿越人群挤进了包围圈。

“干什么！校园里禁止打架！”肖尘冷着脸，伸直手拦住黄毛想要进一步动手的路。

四周瞬间安静如鸡。

在座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肖尘，包括黄毛。肖尘这张脸太突出了，走在人群里十分耀眼，是高二学生会主席，又是高二的年级第一，在整个学校，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女生是他的迷妹，更甚之，有百分之五十的男生都被肖尘的脸给迷住，而不巧的是，黄毛恰是其中一员。

许昇仍旧低着头，看起来仍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刘海下的浅灰色双眸微微瞪大，紧紧抓着饭碗的手都有几分发抖。

怎么会有人帮他…

肖尘瞪大眼，跟黄毛对视，干净的眸子倒影出黄毛的身影，“以后不要再欺负同学了！”

黄毛盯着肖尘的双眸，咬了咬牙，四周的学生仍旧是满脸的不敢置信，黄毛不由死死地瞪了许昇两眼，只好压低声线，狠狠道，“算你走运！”

黄毛三步一回头的看着肖尘和许昇的背影，领着一群小弟缓缓的离开。

肖尘的目光又扫射了四周看好戏的同学，每个人都在肖尘望过来的瞬间低下头，恨不得自己透明，降低存在感，把刚刚带着恶意的脸撕掉。

肖尘冷着脸这才缓和下来，回头，看着这个被欺负得畏畏缩缩的男生，不由有些心疼，男生的头发上走着不知名的液体，看起来就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但不知怎么，肖尘一看到这个男生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哪怕爱干净如他，也并不会因为男生这个样子而嫌弃。

肖尘伸出手，男孩突然猛地一抬头，令他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卡在哪里，也正是这一眼，肖尘终于看清了男生的脸。

很白，双颊凹陷，鼻子很挺，眼睛很大，一双眸子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宛若星辰。

许昇不由的退后一步，目光有些惊恐，像是见到瘟神，使出了吃奶的劲猛地跑开了，仅仅留下肖尘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可以，不可以习惯了这种温柔，这种温柔是会上瘾的！

良久，许昇的脚步停在了校园公布栏前，在公布栏上，是各个年级的优秀学生名单，而在高二年级的那一栏，第一位，就是肖尘。

照片里的男生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月牙状，哪怕是张寸照，也拍出了小清新的感觉。

许昇的右手不由抚上照片，像是抚摸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眼神中带着几分痴迷和爱恋，就像是濒死者快死前唯一的救赎，是他的神明，他的光。

肖尘。

他轻轻的念出声。

而这两个字，将深深的烙印里他的余生。

你知道吗？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