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徐青燃暂时没法思考,凭本能回的电话。

他有点生气,还有点迷茫,这种迷茫很复杂,掺杂着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就是不爽。

“周睚。”他把周睚的作业和草稿本整理到一块,神色晦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个道理爸爸得教会你。”

“哎,龙狮。”

刘承远一大早收拾完,拎着单词本准备去晨跑,就看到龙狮拎着早餐袋子往徐青燃的宿舍门把上挂。

刘承远走过来:“好不容易广播歇菜一次,你怎么起那么早?”

“生物钟生物钟。”龙狮说着打了个哈欠,走到对面把另一个早餐袋挂在周睚门把上。

“哇——贤惠。”

刘承远嘀咕着,从后面抱住龙狮的肩:“小天使一大早上送爱心……我记得皇上好久没让你送过早餐了,平时他不都是喊睚哥一块下去吃早餐吗?”

龙狮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他们两推推撞撞走到楼梯口下去,龙狮手指还没离开手机屏幕,刚跟两位大佬报告完早餐挂门口的消息。

“他昨晚突然让我跟以前一样对他,就带早餐吧。”龙狮说,“可能想赖床了?每周的开端都是痛苦的,可以理解……”

刘承远凑近他屏幕:“不是啊,他这不是醒了吗?”

寥寥几句短话的聊天界面,刚弹出一条最新信息。

-这家豆浆怎么没加糖。

龙狮回想了一会:“干,我放反了。”

刘承远:“什么?”

龙狮简单吐槽了一句徐青燃一个热血青年的外表下有一颗嗜甜的少女心这种事,然后说:“但睚哥喝无糖豆浆,我刚刚弄混了可能。”

龙狮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跟他们两吃早餐,徐青燃每次帮周睚拿豆浆他们两都要互相嘲讽一句。

“小学生。”

“老干部。”

“对,一个多糖,一个无糖,不是一类人。”刘承远想起来另一件事:“你看到论坛那个帖子没?”

龙狮说:“你也看见了?”

刘承远:“高亮诶,那你怼了吗?”

“那当然得怼啊,哪儿配了,吃个早餐都那么多事,他两真搭伙过日子得鸡飞狗跳。”

他两一边吐槽一边下楼去。

今早过了两节课后排座位还空着没人,整个班都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可能徐青燃这段时间规矩久了,大家快忘了他的座位以前就经常空着。

老吴敲开窗户,问:“怎么回事?徐青燃生病了?”

龙狮摇头,又点头,干巴巴地说:“生病了吧。”

他在徐青燃这种操作中感觉到一丝丝熟悉,有点心虚。

“生病了怎么不请假呢?他在寝室吗?”老吴下意识看着周睚,“我记得徐青燃寝室是不是在你对面?”

龙狮满头大汗,总不能说,老师,我觉得他应该只是翘个课吧。

他也不敢问周睚。

没看这位爷一大早黑着脸到现在吗?

周睚:“嗯,在我对面。”

周睚收拾课本,跟班主任说他去寝室看看徐青燃,班主任欣然同意。

“你跟他说说,生病了别扛着,该吃药吃药,该休息休息。”老吴说,“马上第二次月考了,别这个时候把身体整垮了。”

徐青燃积极学习带的整个九班氛围都很好,老吴最近看他是越看越顺眼,再加上徐青燃的进步速度,让他很期待徐青燃第二次月考的成绩。

龙狮举手:“老师我也过去看看!”

老吴:“你就算了,下节课不是数学吗?你上次就二十分,还想逃课?”

龙狮:“……老师,揭人短板不道德。”

周睚隐隐察觉事情不可控,是在今早开门想喊徐青燃的时候。

他的门把上挂了一袋早餐,对面没有。

带早餐挂门把这种事是龙狮那几个人的习惯,每次这么做他们还有种送温暖的自豪感,大抵高中生特别擅长做小天使,而徐青燃只会把别人喊醒一块去吃。

没道理给自己送了早餐不给徐青燃送的,所以他以为徐青燃先来教室了。

但教室没人。

闹脾气了?周睚往前追溯,可他最近好像没做什么事情?

礼拜六徐青燃回家那天他们还联机打游戏,那时候小皇帝还很正常,还跟他聊稀松平常的事:“你下周还穿那件黑色短袖吗?”

徐青燃玩游戏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比听课还不专心,是个只有装备高级,技术一般般的典型人民币玩家。

周睚玩个奶妈,一边得保护横冲直撞的徐青燃,一边还得回答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哪件黑色短袖?”

周睚的衣柜里一半都是纯色短袖,里面很少不穿校服。

徐青燃有些别扭:“……我哪知道哪件。”

周睚福至心灵,低头闷笑:“你要穿?”

徐青燃:“……”

周睚:“过来拿吧,哥哥的衣柜永远向你敞开。”

骚这一句的同时闪现替徐青燃挡大招,帅得不行。

徐青燃难得没理会他的挑衅:“那你下周挑别的颜色穿。”

周睚问:“为什么?”

徐青燃:“不想撞衫。”

周睚抄近道,天台连接宿舍楼,他从楼道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看到不远处的水管上蹲着一个桀骜不羁的背影。

男生背脊修长,迎着风面,黑发狂扫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外套搭在肩上,垂下来两个空袖子被一只手拉着,另一只手指夹着半支烟尾,正垂头弹烟灰。

天台是水泥地,鞋底蹭到地板发出点儿声音。

徐青燃扭头看他一眼,捻灭烟灰站起来。

没等周睚开口,徐青燃说:“知道了,老吴喊我回去是吧?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男生眼神下扫嗤了一句“扫兴”,说罢也没正眼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去。

周睚额角狠狠一跳。

周睚抓住徐青燃的手腕,徐青燃停下来,侧头,语气不怎么好:“干嘛?”

“怎么了?”周睚压着脾气问,“遇到什么事了?”

“哦。”徐青燃挣开他的手:“没事。”

少年拉开楼道的门进去,门板合在一块,声音很暴躁。

天台风大,烟草味淡得几乎没有。

周睚皱了下鼻子,跟在他身后走回去。

走在前面的男生后背挺拔,外套系在肩上的缘故,露出一截白色的衣服,衣服下摆贴在校裤口袋边缘,料薄,隐约能看见底下腰肌的轮廓。

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但说不上哪里来的怪异。

就跟这副皮囊下面换了一个人似的。

数学课,徐青燃趴下去睡觉。

咚咚锵从办公室出来刚听老吴说徐青燃早上两节课没来,可能是生病了,一进来看到徐青燃趴着,趁着其他人做题的时间还走到这边来说:“不舒服啊,下课去校医室拿药,硬撑着很有面子吗?”

正好今天有体育课,为了面子硬撑着不拿药的某人在操场健步如飞。

“一写卷子这疼那疼,一放到操场就百毒不侵活蹦乱跳的。”

“学生不是十个有九个这样?”

“我上学那时候也是这样。”

英语老师拉开办公室的窗帘,撑着窗户伸了个懒腰:“今天早上你那个数学课代表补交作业的时候不也是说什么,吃错东西拉肚子,所以耽误了写英语作业的最佳时机。”

咚咚锵过来接水,站在窗边往下看。

从楼上看操场,赛道上一个班级散成豆子跑步热身,有几个男生遥遥领先。

老吴正在批改作业,批改完习惯性数了一下,一边数数一边说:“胡老师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徐青燃在教室睡觉,不下去上课?”

徐轻轻可是一眼认出追到班级末尾那个是她亲侄子:“那现在操场上那个飞毛腿是谁?”

“……”

咚咚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语气复杂:“全班冲下去的时候这小子就是病恹恹趴在桌子上要睡觉。周睚,他同桌,嘘寒问暖留下来陪他,说了几句话,这小子嫌烦就跑下去了。”

“吵架了?”徐轻轻挑起眉,“我那会还说这两人怎么能玩到一块去。”

“他们吵架没吵架我不关心。”化学老师拎着支红笔抬起手,“我就关心徐青燃今天没交化学作业。”

老吴反复数了两遍作业量,拿出花名册:“他今天也没交语文作业。”

咚咚锵:“巧了,数学作业他也没交。”

剩下几个老师回去翻卷子:“一科作业都不交?”

徐轻轻挨近九班班主任的办公桌:“过分了,正好,今天我这科作业也缺了一大半,吴老师,你们班这班风得好好整一整。”

老吴叹气:“果然这小子不经夸,刚说他有进步就给我惹事……”

体育课男生玩篮球,女生玩排球。

排球场就在篮球场旁边,吉娃娃抱着一颗排球找体育老师:“女生可以玩篮球吗?”

“可以。”体育老师示意那边还有篮球:“但是你可能找不到场地。”

吉娃娃个子小小,但有一颗争强好斗的心。

这届体育课篮球场人多,九班是最后一个场地,篮球场外面还有很多其他班级的女生看球赛,围着九班这个角落的人居多。

徐青燃靠着篮球框,看见吉娃娃和班上几个平时活泼的女生站在球场边缘。

“老陆。”徐青燃将篮球掷出去,等陆晨过来,问:“你们今天打球赛吗?”

陆晨撩起衣服擦汗,四处张望了一下:“不打啊,就随便玩玩,今天八班的没有下来,你想打?要不我们跟隔壁高一凑一下?”

“不是,不想打。”徐青燃下巴指着场外:“吉娃娃她们好像很想玩。”

陆晨了然:“我去带她们一块。”

徐青燃:“嗯,收敛一点。”

吉娃娃玩得特别疯,外套扎在腰上跳来跳去,但是个子实在比陆晨矮了很多。

陆晨举着球逗她玩,吉娃娃气不过:“你他妈到底是打球还是逗狗?”

陆晨往后退:“逗你啊。”

退着退着撞到龙狮,球给人劫走。

“别欺负女生。”龙狮说,“现在是不是要带咱班女生打?”

陆晨:“对啊,没看吉娃娃期待的小眼神么。”

刘承远很赞同:“正好,给网子外面的女生看看我们班怎么宠女生的。”

陆晨看了他一眼:“她们是来看谁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龙狮松开球拍了两下:“我们分两队,对打怎样?”

徐青燃听到这跟着走过去,肩膀忽然被人捞了一下。

周睚那只手拎着瓶水,敲他肩膀:“为什么不理我?”

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冷饮,瓶身一层雾,瞬间沾湿徐青燃肩膀那一块衣服。

“你想多了。”徐青燃接下水,拍开他的手:“滚,别占老子便宜。”

这样的话他经常说,周睚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女生对半匀到两队中。

绵羊非说如果把徐青燃和周睚放到一个组,这比赛就打不下去,所以拆开了他们两。

“放到一个组,那叫单方面碾压好吗?”绵羊很难得硬气一次:“睚哥,来我这边。”

周睚走过去:“班长不是在这边吗?怎么会碾压?”

绵羊摇头:“他真的不行。”

刘承远一米九大块头,移动速度参考乌龟。

刘承远抱着球腼腆一笑:“我只能拦球。”

人数不够,茂全也给拽进去凑数。

绵羊带着个女生:“那睚哥你守人吧。”

周睚侧过头,正好看到徐青燃拧开瓶盖,喂给茂全,不知道在聊什么,那一圈人笑得前仰后翻。然后徐青燃凑近茂全低声说了句话,茂全很迷茫地望向这边,似乎在看他。

周睚感觉身边多了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绵羊的话:“哦,行。”

绵羊本来挤眉弄眼说让他们班女生摸一摸球就算了,一看周睚的表情,舔舔唇突然说不出话,讪讪挤到龙狮那边去。

龙狮:“怎么了?”

绵羊:“睚哥好像心情不好?”

龙狮:“……实话说,我怀疑他和燃哥吵架了。”

“啊?”绵羊说,“没有吧?”

男生让着女生,这种打法有点憋屈,打了一会两边就分开各玩各的。

体育课下课,陆晨和徐青燃把器材送回器材室。

他们去的器材室在体育馆最里面,有个老教师在门口登记。

周睚走到陆晨身边接过球箱一边:“我跟燃哥送过去,你先回去吧。”

陆晨松开手:“那,谢了?”

周睚摆摆手。

徐青燃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老教师点完数量,打开锁:“十个篮球,十个排球。拿进去吧,放在十号箱,别搞错了。”

器材室一层层置物架,走到十号球箱已经看不见门口。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动作倒是配合的挺好,等把球倒进球箱,徐青燃就发现出去的路被周睚堵死了。

徐青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要在这打架?不好吧,老师就在门口。”

“不打架。”

周睚往前走,垂下来的眼眸深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空间变得狭小,徐青燃如果往后退,就只能坐到球箱边缘。

徐青燃打定主意闹他的时候就料想过周睚找上来的情景,倒不是说怕,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小心虚。

他往后,干脆倚在球箱边缘:“你又犯什么病?”

周睚有意把他往里面带,徐青燃刚挨着球箱,他的双手横在球箱两侧靠上去,几乎把人圈在怀中。

九班下课晚,这个时候也不担心还会有人进器材室还球。

周睚凑近他:“燃哥还挺会照顾人的。”

徐青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有吗?”

周睚嗓音很哑:“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空照顾照顾我。”

徐青燃:“……”

周睚微垂着脸,说话时睫毛漫不经心扫了一下,凑得近了,彼此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气氛无端紧张。

器材室。

是挺刺激的。

以前也没有在这种地方尝试过。

徐青燃的思绪飘得贼远,脾气很炸:“你哪儿残了要我照顾?”

“没残。”周睚说,“很健康。”

徐青燃:“那你现在是没事找事?”

周睚:“茂全也没残,喝水为什么要你喂?”

徐青燃一时没想起来:“……什么?”

周睚:“我们班女生也没残,怎么说句话还要你帮着说?”

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操,你瞎……”

外面老教师可能听里面的动静停了很久,敞开嗓门问:“找到十号球箱了吗?”

徐青燃把后半句“瞎吃什么飞醋”咽了回去,推开周睚:“发什么神经,还回不回去?”

徐青燃在前面跑,周睚在后面追。

从器材室穿过篮球场和操场,经过食堂上楼。

龙狮几个人在楼上等,迎面一股风刮着脸过来,吓得所有人都很炸。

“干什么?乔狗在后面追?”

“乔狗没事追你们干嘛?”

徐青燃搭着龙狮的肩膀靠上去,在他耳边说:“过几天我要翘个课。”

“啊?”龙狮说,“你家有事?”

徐青燃:“没事,我去染个发。”

龙狮:“什么?”

徐青燃垂着头顺头发:“前段时间审美抽了,我现在觉得还是银色好看。”

龙狮:“……”

问题是你什么时候翘个课都要提前说一声了?

徐青燃奇奇怪怪的。

九班很包容地给徐青燃所有奇怪的举动找理由。

就比如,徐青燃累了,所以学习上又吊儿郎当,他就是休息一下。

“真的不交吗?”绵羊痛彻心扉地趴在周睚的座位上:“我的好哥哥,事不过三啊,要不是咚咚锵检查那次你写了作业,他昨天就该把你给汤了!”

徐青燃从绵羊怀里抽了一张卷子出来,拿出自己空白的卷子抄。

绵羊这才把不存在的眼泪咽回去。

陆晨撑着桌子,怪纳闷的:“你之前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

徐青燃揉着耳朵:“不知道,之前脑子被门夹了吧?”

绵羊刚想说什么,徐青燃又说:“我觉得我这么聪明,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掰扯这张卷子,对吧?”

众人:“……”

周睚抽出卷子放在桌上,看着徐青燃。

徐青燃不甘示弱瞪他一眼。

周睚:“……?”

周睚最近买了不少零食回来,隔一会往徐青燃桌肚里塞一点。

虽然不知道徐青燃突然生什么气,但是先哄着应该出不了错。

徐青燃来者不拒,照收不误。

于是周睚突然发现,投喂徐青燃的人不止他一个,这一招对徐青燃没什么用。

经常上个厕所回来,徐青燃的桌子上就多了很多零食,某徐姓皇上还经常随手赏赐周围的人。

周睚拿起一包薯片:“这个又是谁给的?”

刘承远隔着一个组挥手:“这个月买了一箱吃不完,睚哥你要吗?”

“谢谢,不用。”周睚塞回他桌肚,说:“零食别吃太多,容易蛀牙。”

徐青燃:“哦。”

周睚又说:“晚上一起写作业?”

徐青燃放下笔,想了想:“我看起来很好学吗?”

周睚心里那股荒谬感越放越大。

九班其他人越是说徐青燃就是这个样子啊,没什么毛病,周睚越是觉得脑仁疼。

徐青燃高中的时候可能是这个样子,可是徐总不是这样子。

徐青燃抄完作业塞进绵羊手里,桌面摊开一本书,手伸到抽屉里玩手机。

他的抽屉底下是个视线盲区,老师站在窗边,如果不把头伸进来,就只能看到徐青燃一个头顶。

不过躲不过有些老师骚操作盲摸。

“帮我掩护一下。”徐青燃点开游戏界面,带上耳机:“轻姐过来跟我说一声。”

周睚趴着侧过身看他:“你这个技术,为什么可以坚持玩那么多年?”

“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是什么支撑着你在游戏界奋勇直前?”

“……你闭嘴吧。”

周睚听到他小声嘀咕:“这种人的语文成绩是怎么考出来的?”

徐青燃换了些游戏玩,都是单机游戏,酷跑和钢琴块之类不用技术的游戏。

一整节英语课都没抬过头。

下课时,徐轻轻留下一句:“徐青燃来一下办公室。”

有同学叹:“你怎么又被轻姐盯上了?”

英语课代表:“能不盯上吗,燃哥这周都不交英语作业。”

隔壁班上完体育课回来,过来几个男生从后门溜进来。

龙狮喊:“站在那就行了,别进来,一身味道。”

几个男生翻白眼,喊帮忙带零食带饮料的时候就喊爹爹喊爷爷,东西买上来了就遭嫌弃。

靠得近的几个班联系密切,活动经常凑到一起,一来二去玩熟悉了,于是每次哪个班下去上体育课,隔壁班的人经常过来让熟人带东西。

龙狮拎走一袋零食,说:“我们班女生比你们班多一点儿,娇贵些。”

那男生很无语:“就多一个,好吗?”

“燃哥你的。”一个男生从窗户递了瓶水进来:“八块。”

徐青燃接过来,按手机转账过去。

周睚低头玩手机,一只冰凉凉带水的手伸过来,捏着他下巴强行抬起来。

少年手指微微曲起,白得泛青,但很漂亮。

徐青燃有意无意地将他的脸往自己这边带,拧开的瓶嘴对上他的唇:“来,下次别说我没喂你。”

英语课代表和绵羊刚从办公室回来,这两人经常借着职务的便利进办公室探听情报,这次正好听到老师讨论下次月考,神经兮兮地跑回来要宣布。

教室闹哄哄的,英语课代表说轻轻让燃哥过去,我先喊他,然后视线落在最后一排,看见他们燃哥标准强抢良家妇女的姿势捏着他们睚哥的下巴。

冰凉的茶饮不打招呼灌进周睚的口腔:“……”

周睚兀然踢徐青燃的椅子,徐青燃重心不稳,差点把水甩出去,下一秒,手背上覆上另一只手。

周睚扯过徐青燃搁在椅背上的外套罩上,两人两眼一抹黑。

徐青燃感知里,后背撞上墙壁疼得发昏,不明物体撞到他唇上灌了他一口冷饮。

“咳。”

动作很快,一下被摁到椅子上一下撞墙,撞得天旋地转,在这种眩晕里,除了冷饮之外其他感知都特别迟钝。

别说徐青燃,目睹全程的英语课代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两打闹,徐青燃呛到。

周睚把饮料放到桌上,面色如常地一抹下唇:“太甜了。”

徐青燃耳根瞬间烧红:“……”

他懵了好久,有点崩溃。

操。

周睚这个垃圾。

龙狮回来,他们前面两个椅子给挤进桌子里。

陆晨在边上叹气:“燃哥一个战斗力你就斗不过,现在还多了个睚哥。”

刘承远说:“惨。”

绵羊也说:“真的惨。”

“青燃。”英语课代表没敢靠近:“轻姐叫你去办公室。”

徐青燃这一去就没回来。

临近中午放学。

班主任讲一句看一眼班级,终于发现:“徐青燃去哪了?”

英语课代表:“给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了。”

班主任知道,徐轻轻找学生谈话经常在楼梯口人少的地方。

但是徐轻轻很早就回办公室了。

老吴摘下眼镜捏鼻粱:“你们徐老师早就回办公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徐青燃去哪了?”

众人扭头,又扭回去。

龙狮心里一个激灵。

嗯,他燃哥,好像,是不是说,要逃课来着?

龙狮边想边回头,想跟周睚通气打掩护,周睚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笑着,但感觉冷得扎人,弄得龙狮一下子不敢说什么,总感觉周睚现在磨着后牙槽准备找人干架。

瘆得慌。

周睚真的有点炸。

如果他们家徐总不是脑子突然被门夹了搞出这一出一出的,那就只剩下另一种情况。

穿回去了。

“徐青燃这个情况必须得谈一谈。“咚咚锵批卷子批改到一半气得一扔:“昨天不交作业,今天倒是交了,跟陈文浩那张写的一摸一样,抄作业连别人写在边上的草稿都要跟着抄下来,这已经不是没态度,是非常过分!”

老吴一进门就听到这句,疲惫地接了杯水:“我晚上找他谈谈。”

办公室唯一已经找徐青燃谈话的徐轻轻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嫌楼梯口人也多,带徐青燃走的很远。

徐轻轻:“你爸上周是不是回家了?”

徐青燃:“他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徐轻轻:“……”

徐轻轻只能跟徐青燃说,谌明俊真的不是徐明臣的私生子,徐明臣虽然在外面很乱来,但是除了徐青燃和徐丹丹之外没有别的孩子。

徐轻轻拍他:“如果真有别的侄子侄女我会不知道吗?”

徐青燃点点头:“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于是这天彻底聊死了。

徐轻轻回到办公室时候还挺懵,以前就算再难堪的局面,徐青燃也会不动声色地打圆场。

像这种,我不想聊天,别聊了,就这样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这种情况几乎是不曾出现过的。

徐青燃还不知道办公室准备集体讨伐他。

没到放学时间,商业区没什么人。

路边小摊位营业得早一点,徐青燃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看到超市,他低头给龙狮发过去一条:你上次说要买什么纸巾?

-湿纸巾,不记得哪个牌,就是那种婴儿擦屁股的。

-燃哥,我觉得老吴今天火气有点大,你悠着点。

九班班主任看上去一直都火气很大。

徐青燃应付了龙狮一句,退出来看到微信列表一排小红点。顶头就是周睚和徐丹丹,还有一个好友申请。

-我是谌明俊。

简单,乖巧,没有多余的废话,徐青燃以前没耐性,只跟这类人交流。

而徐丹丹一向话痨:

-哥,我有个好朋友在你们学校。

-我周五过去找你,顺便看看她。

-诶诶哥,谌明俊给我发好友请求欸。

-哥,你通过了吗?

-我要通过吗?

-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不知道能吃什么了!

-给我参考参考!!!

没等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面摆在他面前,摊位老板很热情:“是不是饿极了,你们学校小孩上体育课都喜欢提前跑出来,一个个恶狼扑食一样。”

这一片地区的学生平时怎么闹,遇到什么情况用的借口都一摸一样。

逃课跑出来,就是体育课下课早,饿的不行溜出来了。

“是有点饿,谢谢阿姨。”徐青燃敲敲屏幕回完徐丹丹,见老板盯着他聊天界面看,大大方方把手机给她看,聊天背景是徐丹丹的照片:“我妹妹,好看吗?”

摊位老板笑了:“我就看这姑娘的脸水灵,特讨喜。”

谌明俊毕竟要在徐家住两年多,徐青燃让徐丹丹通过申请,叮嘱了一句不要经常联系。

好友申请刚刚通过,对话框就多了三条信息。

一条系统自动,一句问好,一个表情包。

徐青燃没回,戳开了周睚的,就一条。

-在哪?

徐青燃输入理发店的名字,在想这么偏僻的理发店,他应该没听过。

周睚回:等我。

徐青燃一口面咽了一半,艰难地皱了下眉。

理发店布局没有变化,小男孩在店里跟木脸青年玩,中年妇女招呼他过来:“哥哥要接待客人,别闹他。”

说完中年妇女认出徐青燃:“是你啊,来剪头发吗?”

徐青燃这个长相套着校服也很打眼,木脸青年听着声看过来,也认出来:“这个长度还好,我帮你修一下,坐吧。”

中年妇女补充:“你们学生来,修一修不用钱。”

徐青燃:“不是,我过来染。”

“染?”两人愣了。

木脸青年说:“你想染成什么样?”

徐青燃刮了刮鼻梁:“之前那样。”

青年那张脸本来就没什么表情,徐青燃感觉从这张脸上又看到了点不高兴的意思。

不想被误会,徐青燃解释:“你染的很好看,是我这人特立独行,还是喜欢不一样的颜色。”

中年妇女拉着孩子的手站起来:“别紧张,他的意思应该是你的发质不适合再染。”

木脸青年点头:“你以前染了很多次,头发容易断。”

徐青燃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出。

徐青燃觉得他拉周睚打一架会不会比现在兜弯子骗周睚解气。

应该不会。

他下意识揉耳垂,感觉局面很棘手。

六边形耳夹很早就弄丢了,现在头发也染不回去。

如果是十八岁的徐青燃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十八岁的徐青燃才不管头发断不断。

但是徐总是保温杯泡枸杞那个时候过来的,很注重养生。

纠结的时候,木脸青年从屋子里面拿出一顶东西。

木脸青年很认真地问:“假发,别人都是真头发,你是假的,算不算特立独行?”

徐青燃:“……”

不管怎么说,徐总保住了头发,木脸青年给他拿的是个银发,质量好。

“太煞。”木脸青年点评,“还是黑色好看。”

徐青燃:“……”

小男孩忽然从柜台那边跑过来:“哥哥,我记得你,上次有个哥哥进来给你盖毯子的。”

徐青燃一懵:“什么毯子,哦……那不是你哥哥吗?”

“他是说你上次睡着了,有个男孩子过来给你盖毯子,应该是你朋友,说你吹到风会不舒服。”中年妇女走过来,想了想说:“也很漂亮的男孩子,好像跟你不是一个学校?”

说着她忽然扭头:“哦……可能是我记错了,那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徐青燃侧头看过去,一个人从巷口走过来,正午骄阳落在他背后,应证了老板娘那句漂亮。

他没想到周睚这么快能找到这个破地方。

周睚也没想到,这小子染头发那么快。

店面很小,少年插着兜,右腿屈着,身子侧过一点点,站姿和表情特嚣张,那头银发,几乎助长了这种张狂。

周睚仰头,给阳光刺得眯起眼睛。

大抵是给艳阳晃得头晕,他摁了摁太阳穴,莫名其妙的画面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很会告状是吗,来,你明天再跟你们班那条老母狗说,说哥几个怎么跟你玩儿?”

“好狗不挡路,滚开。”

“我认得你们几个了,见一次打一次。”

“你爷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徐青燃,徐公的徐,青云直上的青,燃眉之急的燃……”

“行不行啊,你还能不能站起来,来来搭着我的手。”

破落的墙砖,阴暗的巷口,那人的模样跟眼前的人几乎重合到一起。

周睚抓了抓头发,没走进理发店。

他又想起结婚一周年时,徐青燃扯开领带放下玫瑰,贴着他耳边说他戒烟了。

周睚记得他当时问:“怎么突然能借了?”

但是不记得徐青燃回答了什么。

周睚想得头疼,低声说了句脏话,再回神时一只手横在他眼前,手晃了晃。

徐青燃说:“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

回去的一路没怎么说话。

周睚情绪不是很好,他在超市门口等徐青燃,拉上外套拉链的时候很暴躁地想,他怎么会以为徐青燃染个头发半个小时都不用。

徐青燃买了龙狮的湿纸巾,陆陆续续拿了很多零食,最后拿了一排AD钙奶。

他把那顶假发放在袋子里,忽然不知道自己买这顶玩意是为了什么。

“可以了。”徐青燃走出来,举着一排AD钙奶拍他怀里,“给你。”

商业区学生多了很多。

徐青燃想找个地方带周睚正式吃个午饭,四处看了一圈,发现高峰区每个饭店都有人排队。

于是徐青燃又回到那家小摊。

“吃面吧,不然只能吃便利店了。”徐青燃说,“你没事跑出来找我干什么?”

问完他顿了一下,敲桌子让周睚点单,跳过了这个话题。

周睚点完单,抽出AD钙奶的吸管,穿破塑料袋一个个戳开,举着一排戳开的AD钙奶横在桌子中间:“喝。”

徐青燃:“……”

就是这种时候。

如果不是周睚时不时冒出这种智障般的举动,他也不至于这么久没发现。

就像徐青燃没想到自己和周睚会回到这个年纪一样,徐青燃也没想到他和周睚会穿着校服在路边摊喝一排没拆开的AD钙。

特别傻逼。

但是穿着校服,在这个年纪,多不可思议的事都显得理所当然。

周睚叼着吸管,突然冒出一句:“小孩子少抽点烟。”

徐青燃:“……哈?”

摊子边来来往往特别容易撞到,徐青燃旁边的椅子被挤进去,他正准备拿远,撞到椅子的人忽然停了下来:“青燃哥?”

谌明俊拉开椅子坐下来:“好巧,青燃哥。我刚还想在这边能不能碰到你。”

说完他看见周睚,愣了一下:“前任主席?”

徐青燃:“……”

周睚:“……”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