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的学生走出食堂，有些人直接回教学楼，有些人回到操场走一走消消食。

陆晨伸长胳膊勾住龙狮，看着前方沉吟：“你刚刚是不是说皇上他们两没走一块？”

“是没走一块，皇上不是去拿快递吗，路都不是一条……”说着龙狮也看见了足球框底下的两个人，“……操，至于吗，我又不笑他们？”

这个点没人踢足球，两个长影在球筐底下吃饭团玩手机。

“可能就是单纯嫌弃今天饭堂难吃？”绵羊强行挤了一个脑袋进来，“我觉得今天饭堂是挺难吃的。”

龙狮无语，过去踹球筐一脚，话也不知道是对着哪个说的：“喂喂喂，重色轻友了。”

徐青燃看见他就知道他想歪了：“刚巧碰到，我刚刚买饭团的时候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你不是说不要？”

“你们什么时候回教室？”陆晨顺便问了一句，“马上考试，不回去复习？”

“啊……”徐青燃看了眼周睚，他差点儿就把这事忘了，“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嗯。“周睚风轻云淡一点头，“心态很重要。”

心态很重要。

阅历平白多了十年左右的两个人说话逐渐于语重心长，边说边啃饭团，连懒叽叽的徐青燃都有种高校回来宣传的毕业生的既视感。

众人：“……”

“那你们继续稳扎稳打。”陆晨撑着额头示意大伙回去，“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他们什么？”绵羊问。

龙狮：“不打扰他们吃饭。“

“人走了。”周睚把剩下的饭团扎进塑料袋捆在一块。

徐青燃“嗯”一声，半响没说话。

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郁闷，周睚看出来了，他就告诉周睚“你婆婆可能有了新的儿子”。

“婆婆。”周睚笑着把这个词在嘴里含了一遍。

说的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他婆婆是怀孕了还是别的什么。

徐青燃好像也不打算解释清楚，含糊地说了一句：“可能还是有点不爽，嫉妒吧，妈被抢了。也没什么事，看不见就想不起这茬。”

周睚就向他张开手臂：“要不要抱抱？”

“……要。”徐青燃撞上去，鼻尖对脸颊，把人扑在草地上。

可惜光天化日，人来人往，激动的心情是有了，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徐青燃上交换宿申请，老吴有些诧异，但是没有多问，申请单交上去到批下来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周睚偶尔会看一眼教室里那套空桌椅。

徐青燃看不下去：“至少得第三次月考完他才会回来。”

“你之前跟他住了多久？”周睚问。

“周睚你不是吧，”徐青燃把椅子拉过去一点，低声警告，“没多久，我和他没什么。”

“我知道。”周睚勾笔笑了声，“我就是象征性吃一点味。”

徐青燃：“啊？”

周睚侧过头看他，微妙地停了一会：“你想想，有个人跟我同居了一天两天的。”

徐青燃反应过来：“……操，这不能不吃。”

茂全摇头晃脑晃醒了一下，睁眼看见徐青燃又从这一列拔出去了，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对齐前桌，又隐隐约约记得刚刚好像听见什么吃不吃，懵懵地问：“吃什么，放学了吗？”

徐青燃和周睚同时看过来。

茂全：“……”

徐青燃从抽屉里掏了一把糖放他桌上，语气宠溺：“还有两节课放学，先吃糖吧，吃了再接着睡。”

未来人民教师周老师挑眉：“还是别睡了，后面两节课听一听，捞一个知识点就是五分，睡什么睡。”

“你当捞鱼啊那么好捞。”徐青燃把桌子移回去，随口嘲了句。

“听一点是一点。”周睚说，“你这糖一次也不要给那么多，容易蛀牙。”

徐青燃啧一声：“我就爱惯着孩子。”

周睚头也不抬：“孩子不是这么惯的。”

茂全：“……”

所以这糖能不能吃？

所以他为什么要醒过来？

这片地区的天气反应迟钝，秋季短暂地凉快了一个星期，又一场暴雨，温度就彻底降了下去。众人披上了外套，有论坛两大校园风流人物引领校园时尚风向，学生们统统学会了把领子竖起来见人，没有正式活动的时候，走廊上随处可见只露出半张脸的人。

为了赶上后面的复习进度，学校占了一天半的假期，把高三学生在学校关了两个星期，第三次月考啰啰嗦嗦考完，他们第一次有了两天完整的周末。

龙狮拽住夺门而出的徐青燃：“明天晚上七点，你忘了我砸你家门！”

“知道了。”徐青燃掰开他的手。

“……以前都没有看出来他有重色轻友的潜质。”龙狮转身跟陆晨抱怨。

陆晨耸肩：“叫你别去拆穿他了，你拆穿了人家还更放肆。”

徐青燃订票的时候是没想到这天不仅在他生日前一天，还在月考的最后一天。本来想过不放假就翻墙出去这种可能，学校占课还省了他们翻墙的力气。

车刚到市中心，徐青燃拉着周睚飞奔。

周睚喊：“跑这么快？“

徐青燃嚷嚷：“赶不上了怎么办？”

“赶不上就干点别的。”周睚忍了一会笑出声来，“你以前上班快迟到都没有这么着急，什么时候喜欢上这歌手的？”

“还好，也不是很熟悉。”徐青燃停下来，语气认真地说，“只是想跟你一起看，看演唱会，看完演唱会看话剧，看电影，看烟火，还要去海边玩，去潜水，去跳伞……”

徐青燃数起来没完，周睚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你怎么那么贪玩。”

“你再说一遍？”徐青燃回头瞪着他，“谁贪玩？”

周睚笑了笑：“为什么一定要去看？”

“就是想。”徐青燃说。

周睚：“突然想？”

“也不是。”徐青燃没头没尾道，“我看到了。”

周睚一顿：“看到什么？”

“你的备忘录。”徐青燃放慢速度，在他身边一字一顿道，“一百件想和徐青燃做的事，我看见了。”

是做题的时候拿他手机找计算机点错了进去的，虽然退出来的很快，不过任谁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回去多看一眼，很可爱的标题，徐青燃扫了一眼就退出去了，只记得开头几个，被周睚可爱到睡不着。

“啊——”周睚笑了一下，“原来被发现了。”

徐青燃点头：“所以我会陪你做完这些。”

周睚想说些什么，被拽着往前跑了两步。

“不用。”周睚追过去，跑到徐青燃旁边，“不是非做不可的事，只要你在就行了。”

“但是那一百件，”徐青燃揉了下耳朵，“也是我想跟周睚做的一百件事，不止一百件，我还想做一千件，很多件事，只要你在的事。”

周睚这次没说出话，徐青燃松开他的手跑得飞快。

周睚还没感动完呢，人都要追不上了。

“喂。”周睚喊了一声，然后撑着膝盖，在广场上乱七八糟笑了一通。

其实周睚更喜欢安静的地方，徐青燃也是。演唱会里里外外人山人海，碰上狂热的粉丝熙熙攘攘得安静不下来，人挤人，白鞋子进黑鞋子出。

但是真到了会场，歌手从升降台起来，全场爆发出尖叫，台上的人唱歌，台下万人合唱，而周睚握着徐青燃的手，手指互相挤进对方狭长的指缝，巨大的满足感由内而外包裹着。

他两跟着喊，跟着唱，虽然没一个音踩到节奏上。

从前一直没想过，只是坐在一起而已，心跳就能从胸腔蹦到指尖。

演唱会结束，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接吻。

周睚最后亲了亲他的脸：“去吃饭？”

“吃。”徐青燃叹了口气，“我快饿死了，再不吃饭都能把你给吃下去了。”

周睚伸出胳膊：“来吧，啃一口五百块。”

“操。”徐青燃骂完，抱着肚子猛笑，“你别逗我，我越笑越饿。”

晚间小摊比白天热闹，他们露天，就着晚风吃夜宵。旁边桌子坐的很多是看完演唱会出来，一个劲讨论刚才唱到哪首歌怎么怎么嘶吼，嗓子都哑了。

徐青燃听着听着跟着清了清嗓子：“睚哥，我好像也哑了。”

“早就哑了。”周睚从对面递过来杯水，尾音特别低，“哑了一路了。”

“性感吗？”徐青燃喝了口水。

“性感。”周睚看了他一眼，“我都听硬了。”

徐青燃猝不及防，差点被呛死：“我操，你能不能含蓄一点？”

周睚跟着笑：“可以，你想听哪个版本，文学一点还是学术一点的？”

徐青燃拎起两根串堵住他的嘴：“吃，多吃点，堵住你那张满口污言秽语的嘴。”

周睚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

两人都有拖到零点的意思，徐青燃起初只是想跟他待在一块多走一会，但是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周睚一直有意无意地引着他往某个方向走。

大家都在这一片地区长大，这一条路走下去，沿街的夜宵摊之外，有个人民公园，宏湖区财大气粗，人民公园面积很大，一大片一大片人工草地，夜里亮灯，偶尔还有烟火晚会。

再过两年这边就禁烟火了。

徐青燃扭头看向周睚，动了动唇险些张口问你是不是给我了准备生日大坑。

然后猛地想起那个全身柠檬的女生，于是又咽了回去。

当时很不理解。

知道就知道了，非要再装一把戏回去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他忽然能感同身受那种“竭尽全力配合你的演出”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心跳很快，有了猜测有了好奇以后，每走一步都跟敲钢琴键一样，摁下去，起来，耳边就do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再按下re。

他还很想笑。

莫名其妙很想笑。

全身的笑穴都被戳中了，笑意梗在喉咙憋着，连听周睚说话都有点心不在焉。

对面走过来一排人，徐青燃差点撞上去。

“你傻笑什么？”周睚把他捞回来，“干什么，跟我在一起还走神？”

“没有傻笑。”徐青燃对着他乱七八糟哈哈哈一通。

周睚也笑，然后问他：“你刚刚没喝酒吧？”

“没有。”徐青燃摇摇头，勾着手指示意周睚过来。

周睚凑过去。

两人自然而然靠近，趁着天黑，偷偷碰了碰鼻子。

徐青燃大着胆子，侧头蜻蜓点水一触。

夜里街边人也不少，一触即离。

徐青燃叹了口气：“突然好想领回我们的小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