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不?”屈荆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攸昭会拒绝。
攸昭有些冷冷地说:“这么大的钻石,也太俗气了……”
“可是这个很贵……”屈荆怔了怔,又说,“我还以为谁都喜欢大钻石呢!”
攸昭只道:“白金戒指上雕刻花纹就可以了,这样比较素雅。”
“哦……”屈荆回过神来,点头说,“果然,我的审美还是跟不上你呀!”
攸昭无奈地伸手握着屈荆的手臂:“好了,快起来吧!”
屈荆站了起来,看着攸昭说:“所以,我要是换一个素雅的戒指来求你与我复婚,你就会答应吗?”
攸昭却道:“不。”
屈荆吃惊:“什么?难道……”
“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攸昭定定地答,“所以也不存在‘复婚’的可能性了。”
可是,现在大家都明白了一件严峻的事实。那就是豪达等狗仔如实地跟高伯华汇报了攸昭和唐俊云指围的数字,高伯华也能隐约猜到屈荆与攸昭仍在相爱。
得知攸昭和屈荆串通唐俊云演一场大戏来戏弄自己,高伯华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无论是从攸昭方面也好、从屈荆方面也好,高伯华都是攻不进去的。这两个人都是铁了心肠的,不会受到动摇,软的不吃,硬的也不吃,威逼行不通,利诱也打不动,怎么看都是铁皮一块,只能被摧毁,不能被打败。
只能摧毁了。
屈荆猜测得不错,光靠李迪尅的一张嘴举证屈荆却没有真凭实据,是很难送屈荆进监狱的。毕竟,屈荆花那么多钱养的律师团队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如果高伯华对这次行动的信心那么大,他必然准备了很确凿的证据,而这一手牌,是要等关键时候才亮出来的。
现在就到了关键。
这天清晨,屈荆在公司刚开完例会,就再次遭到了证监会的传唤,这次不是协助调查了,是正式的传唤。屈荆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汤轲也是。
临行之前,屈荆沉静地拿出了一叠文件,递给了汤轲:“你把这份材料亲手交给昭总。”
汤轲双手接过文件,朝屈荆郑重地点头。
屈荆便到了证监会去了,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高伯华如此胸有成竹。证监会那边的调查人员也是一副认定了屈荆有鬼的样子,笃定地说:“李迪尅你说不熟,那么苏信春你认识吧?”
“苏信春?”屈荆皱了皱眉,“是……Sage吗?”
“没错,就是他。Sage Su。”
“哦,他是我的私人银行经理之一。”屈荆听到调查人员提到了苏信春,便也明白凶多吉少了。这个苏信春是负责管理屈荆私人银行的顾问,掌握了屈荆很多私人账户资料。这个人如果是有心陷害屈荆的话,这对屈荆而言会是相当大的麻烦。
看着屈荆的神色变得凝重,调查人员便也得意起来:“他也指证了,说你事先得知了X科技股会跌,并让他通过你在海外的一个私人账户操作,实现了一千万美元的获利。账户信息也对得上。你要看看吗?”
屈荆接过了调查人员给他的资料,眉头紧皱。
“你不说话吗?”调查人员讥笑,“上次调查的时候,你可是妙语如珠啊!”
“嗯。”屈荆答,“我有权妙语如珠,也有权保持沉默。”
屈荆感到事情变得复杂,便保持沉默。
调查人员却说:“好的,你可以把这一份沉默继续保持下去,一直保持到法庭上。我们已经决定正式对你提出检控了。法庭见吧,屈总。”
屈荆知道自己将被正式提起诉讼了。
这真是飞来横祸。
屈荆一边沉思,一边抬步离开了证监会。他前脚踏出了大楼,后脚便听到攸昭在唤他。屈荆一转头,便看到攸昭拿着一份文件夹,气冲冲地走来。
“怎么了?”屈荆看着攸昭。
攸昭举起文件夹,质问说:“你让汤轲送这份东西给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难道是汤轲送错了吗?”屈荆略带疑惑地接过了攸昭递来的文件夹,浏览了一下,确认了是起草好的并已签上屈荆大名的离婚协议,便说,“没错啊。”
攸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和你离婚的。”
“可是……从现实的角度出发,这是最好的选择。”屈荆回答,“虽然我们都希望会有最好的结果,但也要准备好面对最坏的可能性。难道不是这样?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也以为是。”攸昭的眼眶忽然红了,“我一直觉得我总能从现实的角度出发想问题。但我发现我错了,我根本不喜欢那样。我想去天鹅岛,我想做梦幻的事情……我想犯傻。”
屈荆看着攸昭泫然欲泣,便伸手抚摸攸昭的脸庞。
攸昭又继续说:“我很抱歉,当初是为了财产和你结婚的。”
“没关系。”屈荆答,“没关系的,玫瑰。”
攸昭摇摇头,苦笑:“这样吧,为了证明我真的爱上了你,我不但不要和你的共同财产,还要和你一起共同破产!”
屈荆听到了攸昭的“豪言壮语”,不觉笑了,伸手抱着攸昭,既想不到该说什么,便说:“我也爱你。”
——
有爱慰籍的人,无惧于任何事物,任何人。
——法·彭沙尔
——
既然已决定不再迷惑高伯华,也不打算离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屈荆和攸昭这对小夫妻便决定不再扮演怨偶,重新黏糊起来,又睡回一间屋子里恩爱如初。
唐俊云的存在自然也不必要了,他拿了尾款,便和屈荆攸昭告别,只跟二人说:“真庆幸我当初和屈荆没成功。”
“为什么这么说?”攸昭好奇地问。
唐俊云回答:“如果我和他结婚了,他也不会像爱你一样爱我的。”
攸昭仿佛还是不能理解,直直地看着唐俊云。
“罗兰说过,对爱情不必勉强,对婚姻则要负责。”唐俊云答,“我想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是勉强的负责。”
攸昭本就以为,婚姻本就是一场勉强的负责。
是屈荆打破了他的想象,让他又想起了那许久记不起来的天鹅岛。
攸昭才刚回了攸家住没几天,又收拾东西准备回屈家住了。所幸他带的行李就不多,拎着两个箱子就能出门了,临到大门前,却见段客宜在修剪花草。
段客宜瞥了攸昭一眼,说:“回屈家了?”
“是的。”攸昭看着段客宜,见段客宜这些天清减了不少,“那您也好好保重。这几天多谢您的照顾了。”
段客宜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我哪里照顾过你?”
“……”这话确实不好接住,攸昭尴尬得头皮发麻,“那我先走了。”
段客宜眼神空洞的,没有搭话。
攸昭便似对着墙一样虚伪地笑着道别,这才离开了段客宜的家——又或许,这里也不是段客宜的家。
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段客宜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而攸昭则奔向了屈荆的怀抱。
有屈荆的地方,便有了一个家。
屈荆对他温柔地笑,接过了他的行李箱,说:“走吧,老婆。”
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继续叫攸昭“老婆”,而非“前妻”了,屈荆便相当高兴,像一个刚学会第一个英语单词的小学生一样,把这个新鲜的字眼放在舌尖总不离口的。“老婆”、“老婆”地唤着,听得攸昭都没好气了。
攸昭坐副驾驶座上,看着在驾驶座上开车的屈荆,问道:“汤轲呢?他不来开车?”
想了想,攸昭又笑:“是他强调了私人时间不想分给你,你才自己开吗?”
“不是,他现在也在加班呢。”屈荆回答。
“加班干什么?”攸昭问。
屈荆回答:“让他查查分析部的资料。有得他翻呢!”
分析部的资料确实如山高,汤轲在里面则如泡在海里。
“分析部?主要是做什么的?”
“分析部当然就是分析了。”屈荆回答,“X科技股这件事情那么复杂,主要是当时大家都看涨,只有我们机构看跌了。这一时也传为美谈。说我们基金有眼光。李迪尅也确实因为这个而获得了大笔奖金。但其实当时我们公司分析部那边一样都是看涨的。是李迪尅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改变了我的想法。”
“就是证监会说的那一通15分钟的电话吗?”攸昭问。
“是的。李迪尅说他十分确信,这支股票会暴跌。”屈荆回答,“他让我支持他。毕竟,这是我们谈论的是涉及千万美元的操作,又完全违背了当时的风向,不得到我的首肯,他是做不成的。”
攸昭皱眉:“你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确信?”
“还好我没有问。”屈荆谨慎地说,“如果我问了,就真的涉及内幕交易了。”
攸昭惊讶地说:“所以……你当时没问他原因,就给他开了权限了?”
“我相信他的能力。”屈荆道,“李迪尅是我们的明星选手,一直都是很稳的。他说敢用人头担保,如果这次不行,他今年的奖金都可以不要。那我就说,好,用人不疑,我信你。”
攸昭定了定神,说:“所以,苏信春用你的私人账户买跌X科技股,也是你的授意?”
“对,因为李迪尅笃定地说这支股票会跌。我想起自己买了这只股——毕竟,当时大家都看涨嘛,我仔细想了,觉得还是应该相信李迪尅,便让苏信春操作了。确实因此挣了一笔。当时我还挺感谢李迪尅的,私人给了他奖金。”屈荆叹了口气,“不过,这也成为了他指证我的‘证据’之一了。”
攸昭皱眉:“苏信春那边确实不好说……”
“没错。苏信春那边比较不好解释。因为苏信春说的都是真的。”屈荆皱眉。
“都是真的……”
“没错。我确实让他买跌了X科技股,并且是用我海外的私人账户操作的。”屈荆回答,“现在快闹上法庭了,我需要更强力的证据来证明,我看跌X科技股,不是因为得到了内幕消息。光是说一句相信李迪尅的判断,恐怕很难!”
“可是,这和分析部有什么关系呢?”攸昭疑惑。
屈荆正要解释,却接到了来自汤轲的电话了。
汤轲在电话里语气平和地说:“找到了。”
“多少份?”
“三份。”
“够了。”屈荆点头,挂了电话。
攸昭惊讶地说:“三份?三份什么?”
屈荆淡然一笑:“三份涉及了X科技股的分析报告,在这三份报告中,分析师都判断它会跌。”
“这……”攸昭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可以说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报告,才看跌的!”
有摆数据的分析报告,自然比空口说“我觉得会跌所以买跌”更加合理。只不过,屈荆的这个追加证据,在证监会的人眼里力度也没那么大:“我刚刚去查过了你们公司的资料库了,八月份涉及X科技股的分析有97份,只有3份的看跌的。你就偏偏看了那三份?”
屈荆淡然笑道:“当然不是,我其实都看了。但我自己也是个专业的分析师,所以根据我自己的判断而做判断。你懂吗?我是一个行家,不是看多数人意见行事的。”
“呵,这句话你留到法庭上去说吧!”调查员冷淡地说,“就说你证明得了你没有用内幕消息让你自己的私人账户受益,但你也解释不了李迪尅的问题。”
“李迪尅的问题不用解释。”屈荆翘着腿说,“因为和苏信春不同,李迪尅是在撒谎。没一句真话。”
调查员笑了:“那这个就留给法官判断吧!”
这话音刚落,调查助理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不善地低声告诉调查员:“李迪尅翻供了!”
“什么?”调查员震惊得瞪大眼睛。
李迪尅翻供了。
调查员急忙跑到李迪尅面前,一脸严肃地说:“你确定不指证屈荆?”
李迪尅说:“对,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屈荆没有关系。”
听着李迪尅这忽然反口,调查员额头急出了汗:“是不是屈荆方面给你压力了?”
“没有,他没有试图接触我。”李迪尅摇头。
听到李迪尅这么说,调查员又有些愤怒:“那你知道,你这样的话,我可以告你做假证?”
李迪尅叹了一口气:“那就告吧!”
看着李迪尅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调查员又愤怒又无奈,但最终只能放了屈荆。
现在李迪尅说屈荆无罪,而苏信春那边证据也力度不足,屈荆自然免于被检控了,更不必上法庭了。
屈荆悠哉悠哉地离开了证监会,另一边的高伯华倒是火烧火燎的,一路飙车冲去了耆英社——那儿便是高董疗养之处。
高伯华额头上满是汗,跑到了高董病房门外,却见他的BETA妹妹高风华从房间里出来。高风华瞧见高伯华,也笑了:“哟,高总……啊,不是,今天爸爸下了告示要撤掉你的总裁位置了。你已经不是高总了。”
高伯华脸色涨红:“是你?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做了什么手脚?”高风华冷笑,“不如说你做了什么手脚吧!”
“你说什么……”高伯华一脸无辜的。
高风华却冷笑不休:“医生都已经亲口承认了,你胁迫他在报告上做手脚。原来我的肝是可以和爸爸配型的,却被改成不能。你好狠的心啊!就为了怕我和你争家产,居然连爸爸的病都不顾了!”
高伯华似当面被捶了一拳,一时都懵了,眼冒金星——这、这怎么可能被发现……高风华绝对不可能有这个敏锐度,发现这事实……
高风华自然是不知的,查到这个秘闻的乃是高伯华亲手带起来的狗仔豪达。
豪达去查那个医生,也是受攸昭所托。攸昭看了高伯华这一系列的操作,认定了高伯华是个心思阴暗的人,惯于用拿捏把柄威胁他人。高伯华的目标是屈荆,却连攸昭、甚至段客宜的黑料都挖了才安心。那么,负责照顾高董的医生也一定有把柄在高伯华手上,甚至说,高伯华很可能已经用这个把柄来威胁了对方了。
豪达便查出,医生曾在大学期间学术剽窃,若被发现,则前途尽毁。高伯华以此要挟他,让他改了高风华的配型结果。
却没想到,这事被攸昭拿住了,攸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高风华。高风华既怒不可遏又乐不可支,当即告诉了高董。高董也是怒不可遏兼有乐不可支。怒是怒高伯华,乐是乐自己有救了。
高风华当即答应捐肝,而高董也立即将高伯华从总裁的位置上赶下来。
同时,攸昭让曼迪找几个社会人士约谈李迪尅,一番威逼,又将高伯华失势的消息告诉了李迪尅,李迪尅便翻供了。
屈荆免了牢狱之灾,自然愉悦,又顾着攸昭怀孕,更加开心。但担心也是有的——攸昭尽管在孕中,仍忙着工作,为了天鹅岛酒店的推广忙个不停。屈荆原还想劝劝他的,但仔细一想,又没劝,只在攸昭身边陪着。
攸昭工作,他也工作,攸昭熬夜,他也熬夜,只说:“老婆不睡,我也不睡。”
攸昭自己熬夜不累,看着屈荆熬夜却心疼,便知道要休息了。
这赶紧赶慢的,终于忙得差不多了。攸昭顶着个大肚子要飞去天鹅岛办典礼,屈荆自然跟着。
攸昭只笑道:“你倒是闲着,不怕高家又找你麻烦?”
“高董有了肝,也懒得理我了。至于高伯华,他还是发愁怎么对付高风华吧。”屈荆冷冷说,“不提他们了,我们好好计划去你的梦中之岛吧。”
攸昭不言语,却知道屈荆又打算了去天鹅岛求婚。不为别的,就是攸昭发现屈荆口袋里有订制戒指的小票。
但这次攸昭没有吭声,只当做不知。不然,次次都揭破,那就不浪漫了。
屈荆也是喜滋滋的,按照攸昭的喜好,定做了雕刻着玫瑰花纹的白金戒指,造型典雅,却也不失质感。屈荆认为,这回攸昭必然要喜欢的。
天鹅岛酒店落成典礼,除却攸昭、屈荆出席,段客宜也是要去的。毕竟,这是段客心大力投资的项目。既然段客宜去了,攸海也跟着去了。
又不仅仅是他们,许多名流也都去了。当初,夏桃信誓旦旦要来,竟也是说真的,通过和徐总的关系挣到了出席VIP晚宴的机会。如今,夏桃瞧见了攸海,连余光也不给一个的,陌生人似的,只挽着徐总的手臂,心无旁骛地小鸟依人。
而攸海,仿佛也看不见夏桃。但他精神也没多好,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先上了酒店房间呆着。他刚躺下来,便见段客宜也回了房间了。
攸海见段客宜来了,一脸冷淡的。
段客宜却道:“怎么不说话?”
攸海冷笑:“我怕和你太亲密,会再得一次梅 毒。”
段客宜闻言,脸色微变:“你……你怎么说是我?你自己得了暗病,莫不是你在外头惹的?”
“我在外头都弄得很干净的!只要是我床边的,都得定时交体检报告。除了你……”攸海用仇视的目光瞪着段客宜,“我可想不到,你这个大家公子……跟个傻X似的,在外头玩也不知注意安全,还惹我得病?你要不是段客心的哥哥,我早他X杀了你了!”
段客宜听着攸海这个用词,一时也惊到了。
尽管二人早已貌合神离,但表面客气也是有的,这是攸海第一次对段客宜说这么粗俗的话。
“攸海……”段客宜像是脱力一样,无力地靠在妆台旁,又说,“你根本不爱我,对吧?”
“少来这一套了。你从前装得那么正经、深情,到头来还不是给我戴绿帽、还惹病!”攸海越说越气,看着段客宜跟看一个仇人似的。
“我那是对你失望了。”段客宜坐直在妆台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缓缓一笑,“也是因为太爱你,便又太恨你了。”
“少他X的恶心老子了……你爱——”
“嘭!!!”
窗外的夜空炸响了烟花,犹如童话一样。
攸海的头颅也炸开了血花,犹如恐怖片一样。飞溅的鲜血染红了酒店套房白色的床单。段客宜握着从妆台抽屉里备好的枪,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边,满目含泪:“不……我还不能死……还有一个人,要杀……”
客房里的响声被烟火声所掩盖,没有人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
天鹅岛大酒店的海滩边站满了衣着华贵的人,个个仰头看着烟火。攸昭和屈荆在海边,笑着看烟花。屈荆左手握着攸昭的手,右手握着那枚戒指。
嘭嘭嘭!
烟花盛放。
等烟花汇演结束,那边是屈荆订好的私人飞机,要拉着大横幅写着“攸昭我爱你”的。私人飞机的机长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约定时间已到了,但屈荆还没有指示,便非常疑惑,但又想到:这些有钱人都这样的,我再等等吧。
这再等了好一会儿,机长才见屈荆打了电话来。
他忙接起:“屈总?是不是要拉……”
“拉个屁!快来送我老婆去医院!”
天鹅岛本岛上没有个好医院,尚幸屈荆准备了私人飞机,旋即可以将妻子送到附近最好的医院就医。
这机长也没料到,自己本来是来拉横幅的,却成了做救援的了,那责任感是噌噌的往上涨,一刻不敢懈怠了。
也不仅是机长没料到,可能整个岛上谁都没料到,段客宜会突然冲进人群,开枪杀人之后自杀。
嘭嘭——
鲜血四溅。
夏桃的血染红了幼白的沙。
年轻又漂亮的夏桃,身上穿着他梦寐以求的华贵衣服,倒在了柔软的沙滩上。
不过再一声枪声,段客宜自己也倒下了。
他选择死,因为他不想接受审判。
一分钟之内,两人血溅五步,空气中都是血的腥气。
攸昭闻着、看着,喉咙一阵恶心,腹中一阵绞痛,不觉抓紧了屈荆的手臂,脸色煞白。原本还沉浸在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屈荆,一看见攸昭抱着个大肚子喊疼,就哪里都顾不上了,立即联系飞机师。
攸昭躺进了手术室,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却是硬挺着。屈荆握着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医生大声提醒:“先生,请你用信息素去稳定你夫人的情绪!”
屈荆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要生孩子了才要做的步骤吗?”
“是啊!”医生大喊,“你老婆要生啦!”
“啊!我老婆要生了!”屈荆又是狂喜又是惊怕,又忙听着医生的指令,用白檀的气息去安抚攸昭。
攸昭只觉半身剧痛,嘶吼大喊。
屈荆一边安抚他,一边说:“别怕!别怕!玫瑰,有我呢!”
“你……我要……”攸昭喘着气,瞪着眼看屈荆。
屈荆欣喜道:“你要我?”
“我要打麻药!”攸昭嘶吼——
“你不是说……”屈荆想起之前攸昭说了不打麻药要自然生产的。
攸昭红了眼睛:“麻药!!!!”
“行,打……立即打!”屈荆看着医生,“打!多打点啊!”
要不是屈荆很有钱,医生真的不想理他。
但因为屈荆确实很有钱啊,医生还是让麻醉师就位了。攸昭打了麻药,情绪稳定不少,比什么屈荆的信息素有用多了。屈荆却仍是努力散发着自己的气息,攸昭仰头,鼻腔里吸入了白檀的气息,头脑昏沉,似回到他们亲热的第一个晚上。
就是这样,馥郁的白檀气息完全霸占了他的呼吸。
他变得混沌、迟缓,犹如吃了麻药一样。
攸昭深深吸气,又长长的呼气,渐渐的,他什么都感知不了了。血流了多少他也无法明白,只觉得感觉渐渐消失,一切的知觉离他远去,犹如浪潮退下——却又是一阵灵光,他的感知忽然聚拢,凝成一道温柔的视线,落在了新生儿的身上。
浴血的婴儿……看起来丑丑的,皱巴巴的,屈荆像个傻子一样呆在那儿,浑身发抖,看起来非常滑稽。
攸昭也是一样,又是笑,又是哭了,跟傻了一样。
“恭喜两位……”护士笑道,“是个男孩儿……”
听着护士的话,攸昭忽似撒了气一样,猛地昏了过去。他半昏迷又打了麻药,整个人是昏昏沉沉的,毫无知觉,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无名指上多了一圈镌刻着玫瑰的戒指。
屈荆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他的玫瑰。
攸昭动了动嘴唇:“我……”
屈荆笑了,摸着戒指说:“怕你不答应,所以先给你套上。”
“我……”攸昭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不答应?”
屈荆摸着攸昭发凉的指尖,轻轻亲吻:“不知道,大概是……由爱故生忧。”
攸昭抚摸屈荆的脸庞,道:“自寻烦恼。”
“可上次你确实拒绝我了。”
“这次却怎么会拒绝……”攸昭眉眼带笑,“孩子都给你生了。”
屈荆也笑,嘴唇吻戒指上的玫瑰。攸昭觉得痒,像被小狗舔了舔手。
屈荆也戴着一样的指环。从此他俩都戴着这样的首饰了,虽然偶尔照顾小孩会有不便。
刚生产完的攸昭比较疲惫,但每当看见孩子的时候,眼睛都会亮起来。屈荆便常抱着孩子到床边,有时候,也替闲着无聊的攸昭念《小王子》:
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他和你们一样。
可是,他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
因为他是我浇灌的。
因为他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因为他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
因为我倾听过他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他的沉默。
因为他是我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