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CP7

肖乃屿趴在温暖的怀里醉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又醒了。

他在刚刚小睡的那一分钟里梦到自己抱着一颗温热的大柠檬,意识一恢复,鼻间就真的闻到了一股酸味。

硬生生把他酸清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被一个柠檬味的alpha抱在怀里,被酒精麻痹的触感迟钝地恢复,这人在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后背,力道像妈妈哄宝宝睡觉那样柔。

他抬起头,视线依旧模糊,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这人是什么样的。

这颗“大柠檬”长着一张比例完美挑不出任何错处的俊脸。

肖乃屿并不觉得陌生。他总在梦里看到这个人。

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这回的梦比以前真实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人手心的温度。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眼前人的鼻尖,那里带着温度,还有一点潮湿。他把指尖收回,放在自己嘴里尝了一下,不免皱起了眉——那液体是苦的。

“帅哥?你哭了?”

傅尧诤看着怀里迷迷糊糊的小人儿,并不言语,只抱紧了一些。

肖乃屿看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不满足地伸出两只手,捏着他两颊的肉往两边扯了扯,揉了又揉,捏了又捏,很好玩似的。

最后得出一句结论:“你像是,真的存在的人一样,手感不错。”

这话才落下,Omega那张被酒精熏染的红脸蛋忽然惨白了下来,在傅尧诤反应过来的前一刻,肖乃屿弯腰吐了一地。

“......”

“...呜...抱歉,我今晚喝多了...呕!”

肖乃屿吐得使不上力气,站也站不稳,傅尧诤扶着他,腾出一只手关上了房门,而后弯腰,一手绕过Omega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

时隔九年,甚至隔了一世,这个动作他依然做得很熟练。

肖乃屿浑身发软,乖得跟小兔似的,他醉得头重脚轻,又恍然觉得自己悬空了,失去平衡的慌张感让他下意识地抓住眼前的衣领,头也偏到了对方的心口处。

那里传来擂鼓般的心跳声,这样的节奏和记忆深处的某一个声音完美重合了,两者发出的共鸣却引得他的心脏一阵不适。

Omega抿了抿唇,忍过一阵心悸,比起心口的疼,他的胃部更难受些。

他觉得自己飘了一会儿,才落到一片柔软的被子里。

一躺好他就蜷缩成一团,右手陷在自己的肚子里,紧紧捂着胃部。

傅尧诤察觉到他难受,立即弯下、身,大手覆上他的额头,关心地问:“怎么了?...胃疼?”

肖乃屿都快疼哭了,他呜呜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又空腹喝酒了?”

他这话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的Omega心虚的不说话。

“笨蛋。”

这两个字肖乃屿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他立时委屈起来:“你只是我梦里的人,你凭什么骂我!!!”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扯过身边的被子,捂住自己的脸,骤然爆发出闷闷的哭声:“所有人都要骂我!!做个梦都要被骂!!我做错什么了啊!!”

“我没有推他!!我很努力的去演好每一个角色了!!凭什么骂我啊!!我有那么差劲吗?!”

“我很难受,我很难受才去喝酒的!你凭什么说我笨,你这个讨厌的人!你凭什么说我笨!!!”

他一边哭一边蹬腿,悉数踹在傅尧诤肚子上。

真是喝醉了可劲作,每一脚都蹬到alpha的腹肌上,力道不重,但频率高,还是有些痛的。

傅尧诤哪知道自己一句小小的嗔怪会把小屿惹哭了。他艰难地抓住肖乃屿奋力踢踹的两只脚,刚想哄一哄,可Omega一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一个灵活翻身,滚到了大床的另一侧,蚕丝被在他身上裹糖衣似地裹了一大圈。

“请你滚出我的梦。”肖乃屿赌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傅尧诤有些无措,他头一回应对如此任性的小屿,上一世的肖乃屿连脾气都不会冲自己发。

那个不会发脾气的温顺小兔子受尽了欺负,最后死在了那把枪下。

这一世的肖乃屿更像一只小猫,受了委屈就要炸毛,喝了酒就敢胡闹,可着劲地作。

少了那份“体贴”,多了十分的任性。

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可不管是什么样的肖乃屿,傅尧诤都无可救药地爱着。

他也跟着爬上了床,肖乃屿一察觉到他上床,立刻就要再往旁边滚,他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床沿边了,稍稍一动立刻半边身体悬空,在失去平衡摔下床的前一刻,一只大手把他连人带被地捞了回来。

傅尧诤把人紧紧箍在怀里,拿手剥开层层被子,Omega爬满泪痕的小脸才完整地露了出来。

“我跟你道歉。不是你笨,是我笨,我才是最大的笨蛋。”

他撩开肖乃屿额头的碎发,拼命忍住亲下去的欲望:“我知道小屿受委屈了,你放心,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诋毁你的名誉,我会剥他们一层皮。”

“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头一回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哄自己,肖乃屿的眼眶里又盈出两汪水,他眨了一下眼睛,水就沿着两颊滑落,视线才清晰了,他看着眼前俊朗的人,变扭地换了想法:“那你暂时可以不用滚了。”

“嗯,不滚了。你踹我滚我也不滚,就算滚也只朝你在的方向滚。”

“你又不是一颗球!滚来滚去干嘛呀!”他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大柠檬”的胳膊:“我现在不许你滚了,我没人陪,你可以经常来我梦里玩儿。”

“...好”傅尧诤轻声答着:“只要你不烦我。”

后半句话,肖乃屿没听清。

“胃还疼吗?”

“...一点点。”

“我给你煮热牛奶。”

“我只喝甜的。”Omega已经平静很多了:“我现在想喝甜的了。”

眼泪大概是心脏自动分泌的苦汁,他刚才毫无形象地哭了一场,苦汁流干了,心里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再吃点甜滋滋的食物,冲走残余的一点点难过,被网暴这件事在他这里也就放下了。

“好,我给你煮甜牛奶。”

傅尧诤柔声应着,又将他从被子里一层一层“剥”出来,他把Omega安顿在被窝里,而后才走去厨房。

身居高位的傅先生是没有厨艺这个技能点的,平常他进厨房只可能为了一件事——烧点热水。

空旷的流理台上只有一个烧水壶和一个剔透干净的玻璃杯。

一丝烟火气息也无的厨房,冰冷得不像是有人住的。

可他走到实木柜子前,拉开两边的柜门,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热牛奶的粉色小锅。

这个牛奶锅备了九年,换了好几个新的,现在终于有一个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新鲜的脱脂牛奶——凌姨每次采购食材回来,都会偷偷给他带点。

牛奶倒一小半到锅里,而后开火熬煮。

他盯着天然气的火苗,死寂九年的心湖似乎也一同被加热到沸腾。

理智上,他警告自己不要再干扰肖乃屿这一世的人生,可情感上,他又不受控的在家里备好所有他会喜欢的食物,尽管过去几年这些食物都只有一个结局——在冰箱里熬到过期腐烂也无人问津。

他似乎为今天这一刻的到来做足了准备,似乎知道,这一世,他们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相遇,再度纠缠。

牛奶十分钟就能热出香味来。

傅尧诤把热好的奶倒入玻璃杯,要加糖时,动作却顿住了。

他只知道上一世的小屿喜欢喝牛奶,却不知道他爱喝几分甜。

等他想要去了解这些细节的时候,老天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握着玻璃杯的手被烫了一下,alpha痛苦地闭上眼睛,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能再去想前世的事情,不能再想,就当那才是一场梦!

只要一想到那个时空里的肖乃屿已经死了,他的心脏就仿佛被强行扯着撕裂开,鲜血淋漓地质问:“傅尧诤,你有没有心?!”

拿杯子的手抖得不像话。滚烫的牛奶洒了他一手。

他慌张的把杯子放下,去客厅抽了一张纸巾回来,细细将被弄脏的杯沿擦拭干净。自己的手烫红了也感觉不到痛似的。

牛奶被洒到只剩半杯。

他拿着一勺糖,不敢倒进去。

最后不得不求助别人,他用烫伤的那只手拿过手机,拨了那个重金雇来的营养师的电话。

“傅先生?”电话那头显然有些惊讶。

“是我。”傅尧诤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稳:“孟凌,你知道小屿喜欢喝几分甜的牛奶吗?”

“肖先生平常习惯用300ml的杯子,如果是这个容量的话,两小勺糖就够了。”

傅尧诤目测自己的玻璃杯能装下350ml,心中大概有了估量:“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客气,傅先生。”凌姨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没问出口。如女人自己说的那样,不多问也是规矩,她很守规矩。

电话利落的挂断。

傅尧诤端着甜度和温度都刚刚好的牛奶走进卧室时,肖乃屿已经抱着被子睡熟了。

到底是喝了那么多酒,撒完酒疯就该累了,累了就需要睡眠,傅尧诤不打算吵醒他。

他将杯子放到桌上,坐到床边,看人睡得脸色泛红,前世吃过教训今生他才学会多留几个心眼,他忧心地抬手去试了试Omega额头的温度,好在一切正常。

他静静凝视着肖乃屿安然的睡颜,在今天之前,这样安静地看他两眼对傅尧诤而言都是一种奢求。

他无法克制自己。那份隔了一世,压抑九年的欲望在这一刻几乎要把他烧得理智全无。

他的小玉兰就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安安静静的散发着勾人的清香。

Alpha从抽屉里拿出两大管抑制剂,拔了盖子就往自己的右手手臂上扎。

针筒里的蓝色液体迅速被推光。针拔出来时,手臂上留了两个大血珠。

冰凉的抑制剂融入燥热的血液中,及时拉住了脱缰的欲望。

药物作用下,傅尧诤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他释然地笑了笑,终于敢碰肖乃屿放在被子外的右手,他执起Omega的无名指,混着泪重重吻上他的手背。

“我很想你。”他哽咽着与睡梦中的人说。

可他不会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