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晋江首发

白念雅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盯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不是躺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她懵了懵,迷蒙着撑开眼皮四处看了一圈,脑袋一空——

她怎么到陆顾南房里来了？

梦游还带穿梭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宽大的床上,只躺了她一个人，陆顾南并不在,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还没彻底松口气,脑袋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惊悚的念头。

她不会半夜把陆顾南给踹下去了吧？

白念雅的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两下，她慢慢挪到床边趴着，犹疑不决地往地上探出脑袋看——这边没有，那边——也没有。

也不在床尾。

她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揉了揉头发,昨天她是跟俞子愁他们去吃饭了吧,然后喝多了一点吧，再然后她就出来吹风了吧,之后呢？

难道昨天夜里风太大，直接把她吹这里来了？

不至于吧。

白念雅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指，盯着被子上的纹路放空。

她昨天夜里本来想给陆顾南发位置来着，后来手机没电关机了,那陆顾南是怎么找到她的？难不成真的是她自己喝多了，主动找上了陆顾南的家门？

不可能不可能，昨天夜晚陆顾南抱她上车的场景那么真实，应该不是在做梦。

陆顾南接她回来后，她又做什么了......

白念雅挠了挠下嘴唇，突然手一顿，她的目光缓慢又僵硬地移向了刚刚她躺过的位置，昨天夜晚，她是不是双手挂着他的脖子来着？是不是还说什么想亲他来着？

然后呢？？？

她躺着，好像......是不止想了而已吧。

再然后——

白念雅心里一惊，捂着脸，她不会酒壮人胆胆向两边生生生折腾了点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吧，她挣扎着揭开被子，从指缝里探出目光，看见上面干干净净的深灰色，又仔细确认了一遍后，心放下来一半，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至于别的，她就算真的强制性地占了点便宜，那应该也还好吧，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就允许他州官放火还不准百姓点灯了？

她就亲了就抱了，他想怎么样！

想到这里，白念雅瞬间来了气势，头发往后一捞，掀开被子跳下床，憋着劲洗漱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往外走，什么都能没关系，但是气势可不能输！

她不仅酒后调-戏他，她还要光明正大地调-戏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地耍流-氓。

她要用行动告诉他，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然而等白念雅气势汹汹地走到楼下时，左看右看也没找到陆顾南的身影，难道他已经先有预感所以就怂兮兮地先溜了？

白念雅莫名松了口气，幸好他识趣，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餐厅里摆着早餐，还贴了张便条——to某位老是不看消息的小女朋友：我出去有点事，你先吃了早餐，楼上房间里有干净衣服，你挑件喜欢的换上，等我处理完了来接你去个地方。

白念雅撇了撇嘴，她又不是故意不看消息的，只是没养成习惯而已。谁知道那些年她为了戒掉爱关注他的消息这个臭毛病花了多少功夫。

她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处理完了来接我去逛个地方？也不看看我想不想陪你去！”

瞥了一眼桌子上看得出是很努力想做好但又确实无能为力的早餐，白念雅犹豫之后还是走到了厨房里烤了片吐司，就着牛奶吃下。

吃完早餐，她上楼回房洗了个澡，卧室的柜子里挂着不少新裙子还有外套，连商标都没拆，不得不说，陆顾南的眼光还是很好的，每一条她都很喜欢。

挑来挑去，白念雅最终选了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又披了件风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成熟了五岁以上后，她才满意地走到床边拿上了手机。

手机应该是昨天晚上陆顾南帮忙充的电，白念雅扯了充电线，一开机，手机就一顿猛震，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她看了眼，全都是陆顾南的未接电话和消息。

“……”

消息刚刚看完，陆顾南就打了电话过来，她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有些犹豫，咬了咬唇还是接通了电话。

“醒来了？”

“嗯。”

“吃完早餐了吗？”

“吃过了。”

“也换好衣服了？”

“嗯。”

“那出来吧，我在家门口等你。”

白念雅准备的一大堆吐槽都没用上，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他说在家门口等她诶。

恍惚之间，她突然觉得他和她好像真的有了一个家，他们俩的家。

白念雅怕他在外面等太久，拿着手机下了楼。

一开门，就看见他倚在车门上，看见她出来，默了两秒，笑着走过来：“你今天真好看。”

“我也觉得。”

白念雅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上车前，才问：“你要带我去哪呀？”

陆顾南扶着她上了车，抬手搭在门框上：“去见家长。”

说完，便勾着唇看了她一眼，在她震惊又茫然的眼神里关上了车门。

“！！！”

白念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光跟随着他转向驾驶座：“什么？谁要见家长？怎么就见家长了？陆顾南你说清楚。”

“你呀，跟我去见家长呀。”陆顾南系上安全带，“怎么，这会儿不叫哥哥了？没大没小的。”

“你本来就不是我哥。”白念雅，“我可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不会搞乱-伦。我以后都不会叫你哥了，你且适应着吧。”她皱了皱眉头，“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是开玩笑的吧陆顾南，见家长？我们才在一起多久……”

似乎是不太乐意听她说这样的话，陆顾南侧了侧身直视着她：“在一起多久？是没在一起多久，可是这又怎么了，你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早晚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的声音沉了些，“你的计划里，以后根本就没留我的位置？”

“当然不是！”白念雅下意识地就出声反驳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有心还是无意，她每每思考未来的时候，都会自动地给他也排上位置，好像是习惯性地，就觉得未来是有他的。

“那是怎么？”

“我只是。”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太突然了，我觉得，你事先也没跟我商量，也没和我通个气，该做些什么准备，要是你家里人不喜欢我怎么办？要是——”她的声音低了些，“他们不让你和我在一起怎么办。”

她不想他为难，也觉得自己无力抗衡。

陆顾南盯了她半晌，轻轻笑出了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真是傻丫头，我就是怕你紧张才没提前跟你说，就是家里人见个面而已很随意的，你这么可爱，我外公见了你，高兴都来不及了，他肯定要想办法把你给我锁得死死的，别被别人家的小子抢了去，怎么会阻止。”

“可是……”

“放心吧，没事的。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何况——”陆顾南，“你这么好看的小媳妇。”

他叹了叹气，故作忧心道：“该担心的是我才是，外公到时候肯定要责备我，怎么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子也下得去手。”

“……”

白念雅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没再搭理他。

到了地方，白念雅才明白为什么陆顾南会这么急着带她来见家长，因为他带她去的，根本不是什么顾家，而是医院。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陆顾悠坐在病房外，神色有些憔悴，眼角还挂着泪，见他们来了，站起身抹了抹眼睛：“哥哥，外公下病危通知书了。”

她旁边，许司秦站着，状态也不是太好。

大概，这几天陆顾南那份强撑着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也是因为这个。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军训最后一天夜晚，在医院里碰到陆顾南，那个时候他就是，眼睛下面有淡淡的乌青，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眼袋，明明那么累了，还是要来替她操作与他毫不相关的人的事。

可是她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忘了问。

好多时候，她都把他的好给忘了忽略了，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哀怒里，无限放大着他偶尔的粗心。

因为你对我好，所以喜欢你，所以只想你对我越来越好，一直好。却忘记了，这份好你本可以不用给，喜欢也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与他无关。

至少，那时候是无关的。

陆顾南的声音沉得有些发哑，想说点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却又无力开口，最后只说：“我带念念进去看看外公。”

白念雅跟着陆顾南在护士的引导下全副武装地进了监护室里，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病重的老人，霎时间胸口就一阵酸堵。

病床上，头发花白的老人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沉睡，氧气罩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面孔，身上插着各种奇怪的管子，一路连通着病床边的医疗设备。

很难让人将他与那个动动手指就能撼动整个城的商界巨贾联想在一起。

灯光下，老人的面色灰暗无光，白念雅对此再熟悉不过，那是将死之人的面容。比之那时的外婆，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念雅下意识地往陆顾南的方向移了移，抬眸看着他，恰巧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角弯了弯，握住她的手，转向病床上的老人，低沉温和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外公，我来看你了，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白念雅，是白家的小孙女。”

他在病床前缓缓蹲下身：“我记得，您当初说，您和白爷爷的关系最好，两个人没能做成亲家至今还很可惜，现在，我们也算是帮你们如愿了吧。”

陆顾南回过头，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手：“来，跟外公说说话。”

白念雅懵了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迟疑地挪到病床前，磕磕巴巴的：“外公，您好，我是白念雅，我……”她顿了顿，悄悄瞥了一眼陆顾南，又很快收回目光，“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顾南哥的。等您好起来的时候，我就……”

就怎么的？她能怎么的？

她紧了紧手心：“请您快点好起来，顾南哥和悠悠姐，都很担心您。悠悠姐和我哥哥，他们还等着您来主持婚礼。”

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都等着您睁开眼来看一看。

别走。

-

从医院里出来，陆顾南一直都很沉默，白念雅几次开了口却发现找不出话题只好又作罢，她理解他的心情，知道他需要安静的空间。

车子开上主道的时候，陆顾南转了个弯，缓缓开口：“我不是故意不跟你打招呼，事出突然，我没有办法。”

“念念，外公是我唯一的长辈了，我想带你见见他。其实之前我一直在等，总想着等他再好一点，带你回顾家老宅吃顿饭，但是。”

他的声音低了些，没有再说下去。

白念雅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顾南哥，会好的，别担心。”

陆顾南拍了拍她的手，轻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我跟外公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他从没管过我们，只是，到底也是自己的外公，也只这么一个长辈了。”

看对方有些怔神，陆顾南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白念雅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做出反应。

“一开始，我很恨我外公，他拆散我母亲的姻缘，又逼着她嫁给我父亲，再没有管过她是否过得幸福，就连我母亲死的时候，他也没有问过一句。也是这两年，他生了病，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才把我们找了回来。”陆顾南，“说白了，还是利益的关系。”

兴许是看出白念雅的疑惑，他解释着说：“悠悠不知道这些，她也不需要知道。就连我父母，她也一直以为，是琴瑟和鸣的。”

白念雅哽了哽，反过来握住他的手：“你是个好哥哥，悠悠姐她，很幸福。以前的这些事，你都自己扛着，以后，我想陪你一起，可以吗？”

陆顾南凝视了她半晌，才道：“好。”

快要到陆顾南家的时候，白念雅的手机响了响，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俞子愁的消息，问她下午有没有空谈谈课题的事情。

她抬头看了一眼陆顾南，对方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对上她的眼：“有事？”

“嗯，是课题的事情。”

“上次还没商量好？”

听他这么问，白念雅突然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上次是因为李秀文的事找了借口，根本就没有去商量课题的事情，刚刚她根本就没想起这件事，如今这么一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白念雅随意地点了点手机屏幕：“嗯，上次学姐没来，就和学长聊了聊。”

“学长啊——”陆顾南挑眉瞥她，“哪个学长？”

“就……”白念雅挠了挠下巴，“那个俞子愁学长呀。”

“又是他？”陆顾南皱了皱眉头，“关系这么好？这都多少次了？乐器店，部门聚餐，商量课题，还有上次悠悠订婚，听说你也是和他一起来的？关系这么好？”

白念雅认真地算了算：“那也就三次嘛。”

而且商量课题还是她乱编的，虽然以后也确实是要一起做课题的。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亮了亮，目光里有些意味深长：“你不会——吃醋了吧？”

“什么会？”陆顾南，“我就是啊，你现在才看出来吗，我这醋吃得这么委婉吗？”

“……”

白念雅睨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的。”

“我怎么了？”

“吃醋还吃的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

“吃……”陆顾南，“光明正大怎么了，还得偷偷摸摸的不成？吃醋不是在乎嘛，那在乎怎么还要藏着掖着，我要是不表现出来，那你不是不知道我在乎你，不是要乱想了？”

白念雅：“那人家都是嘴硬着死不承认的，你这骨头也太软了，没意思。”

陆顾南无奈又好笑：“诶，怎么就没意思了，你这是个什么道理，我这是坦诚，怎么成了骨头软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以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有事不说都憋在心里互相猜来猜去的，没把你猜烦也把我自己憋死了。本来没事的，到时候还自己折腾点事出来多不值当。”

他敲了敲靠背：“哥哥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得先适应，我都是吃明醋的，明明白白，就算你想装不知道，我也要念叨得你满心满脑子都是，必须要哄。”

“……”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是这么一回事呢。

白瞎了这张好脸。

见白念雅没搭理他，他不觉得无趣，主动地问：“那你呢？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的？”

“我……”白念雅，“我不吃醋，我才没那么小心眼。”

“不吃醋？”

“真不吃醋？”

“真……”

“认真开车！”白念雅抬手抵住他的脸推向一边，嘴角悄悄爬上了弧度。

陆顾南开到路口之前，问她：“那现在送你回学校？”

“你不吃醋了？”

“吃啊，可是，为了我家小女朋友的光明前程，再酸也得忍着。”陆顾南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谁让我这么善解人意。”

“……”

当她什么都没说。

白念雅：“那我要是回去了，有没有人陪你吃饭？”

陆顾南反应得很快：“没有。”

“那送我回学校吧。”

“？？？”

-

白念雅最后还是和陆顾南去学校附近吃了顿烤肉才回去。

商量课题的地方约在了林续的奶茶店里，俞子愁是和一个短发学姐一起来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同级的男生，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午，把课题大致研究方向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念雅学习和部门工作之余，都在忙着弄课题的事情，陆顾南似乎也很忙，偶尔也约过她几次，但是被她委婉拒绝后也没有强求。

她本来以为以李秀文的性子，还有那天她的状态，绝对会再来找她的麻烦，没想到却一直相安无事，就连那天在饭馆的事，也没有在学校传出一点风声，一切就好像只是她自己的一场梦。

一开始她也怀疑过，时间长了在加上各种事情傍身，也就慢慢放下了，没再想过。

课题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期末考试周又来了，白念雅从早到晚都泡在自习室里，最后干脆手机都不带了，只是每天早上和陆顾南互相问候一下，晚上再打个视频电话。

期末考试结束后，白念雅终于彻底地清闲了下来，她本想约陆顾南一起吃顿饭，但又想给他个惊喜，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于是她在前一天晚上试探清楚他一天的行程后，第二天下午一个人去逛了趟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和吃的，坐在陆顾南家门口的台阶上等他回家。

因为事先接到了白念雅的电话，听她说寄了点行李过来存放着，所以陆顾南早早地结束了工作赶回家。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她会来，但也只是一个朦胧的猜测，没敢当真，所以看见台阶上那道粉色身影时，他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白念雅看着陆顾南的车停下，理理衣服站起身：“干嘛？没见过小仙女？”

陆顾南嘴角弯起：“倒也见过，只是太久没见了，又漂亮了。”

“行啦，快去给本仙女开门。”

“怎么还自己过来了？”陆顾南牵住她的手放进口袋里，空闲出来的手去开门，“冷不冷？”

白念雅摇摇头，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陆顾南侧过头，下巴轻轻搁在她额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弯了弯：“如果你就是要寄存过来的行李的话，那我这里提供永久服务。”

白念雅睨了他一眼，推了推他：“快开门，我要喝水。”

“我之前说给你录个指纹你又不乐意，等了多久了？”陆顾南开了门，拎起她放在地上的两个大购物袋，“这么重，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也好来接你。”

“知道我的辛苦了吧？”白念雅一边踩进拖鞋里，一边回头说，“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

陆顾南换好鞋，随手把东西放在地上，弯下-身贴近她的眼：“补偿一个香-吻，怎么样？”

“……”

老男人，两个多月没见怎么脸越来越厚了！

白念雅直愣愣地盯着他，也没后退，直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时，她才一把推开他：“要喝水。”

陆顾南懒懒地退开两步，顺手接过她脱下的外套一起挂在衣帽架上：“行，先喝水，喝完水再亲亲。”

“……”

陆顾南提着东西往餐厅里走，随手把东西放在架子上，倒了杯水出来时回头却没看见白念雅的身影。

他一路走出来，在门口碰见白念雅，把水递了过去，望了望她过来的方向：“你怎么喝水喝厕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