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母子两人走后,电视上还在不停循环播放九中校长死亡的简讯。

关上电视机后,道观重新恢复安静。

冯三喜的照片仿佛还在眼前晃。

风从门外传来,把木桌上的宣纸吹得翘起边角。

观中的沉寂很快被道龛下座机的声音打破。

拉出连着插座的座机后,灰尘往外扑朔,癞皮大爷打了个喷嚏。

一接通电话,声音就从话筒里往外挤。

“喂?你这儿是那什么南昌赵夫子道观吧?”

对面传来是个稍显急躁的中年男声。

“正是。”

已经很久没有人往道观的座机打过电话。

“小超市”的老板娘热心,曾经给道观印了传单贴在小超市门口。

偶尔有人会打电话过来问价钱,后来传单被撤后,座机基本就没再响起过。

“我是冯三喜的爸爸!我女儿...”

对面大喘了口气。

“你们这种人怎么能良心这么坏!”

他没有给赵戈回答的气口。

“我女儿现在被警察带走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连刀子都不敢拿,她能杀人?要不是她成天往你这儿跑能出这事儿?你给她施了什么邪法!”

“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从你那儿回来后就出了这种事儿!”

“像你们这种没良心的不法机构,迟早都要完蛋!”

冯父的吼声越来越大。

“你们这种人嘴大吃钱还卖人,我看得多了,你最好现在就去警局给我说清楚!”

“贫道...”

“别他妈的给我扯其他巴子,你要是不去,我找人拖着你去!”

冯父说完这话就把电话给挂了,座机里发出忙音。

赵戈皱起眉,心中涌上一股躁闷之气。

马上就是月半,本来就不怎么控制得住心情,再加上最近大小鬼那些事儿。

好他娘一个烦。

赵戈把座机推回道龛下,从长袖中抽出毛笔,在宣纸上挥洒出‘安神’两个大字。

癞皮大爷显然察觉到她不怎么顺畅的心情,乖巧地蹲在一边儿不出声,没再闹着看少儿频道。

赵戈闭目养神,把安神二字吞进有些发干的喉咙里。

窗外逐渐响起窸窣的声音,原本就不怎么晴朗的天逐渐阴沉,开始下起雨。

雨拍打在窗上后,她睁开眼睛。

外面不仅有雨声,还有人的脚步声。

虽然微乎其微,但在赵戈的耳边还是很清晰。

他们蹑手蹑脚,显然不是来算命的。

赵戈站起身把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拎起手中的伞走出去,把撅着屁股的癞皮大爷关在了门内。

油纸伞一撑开,雨水便沿着伞檐往下滴落。

湿润的雨气卷着泥土味往上冲,赵戈往远处绕,脚步声也跟着她往外走。

她走出把教堂和道观圈起来的栅栏,绕过富人区和居民区,往西边较冷落的地方走。

越往西走,高耸的建筑就越来越少,露出裸露的地皮,停靠在路边的车辆也便就越来越少。

有很大一块地用‘正在施工中’的蓝网罩起来,里面是一片废车厂,停靠着破烂的回收车辆。

她踏进蓝网的区域,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踏入,且脚步声越来越快。

风从身后袭来,身后冲过来几个人。

赵戈一转身,伞随着手往下划,“啪”得接住了身后朝她袭来的拳头。

五个穿着简单的大汉站在眼前,为首的是个头上有疤的光头。

光头的手卡在伞上,其他四个人就冲了上来。

泥土带着雨溅起来。

“你就是我们冯老板说的那个疯道士!”

他们吼着伸手要抓住赵戈。

伞被赵戈拽回来,在手里转了个圈,伞柄打在伸来的手上。

“啪哒”几声,半空中响起清晰的骨头断裂声音。

“得罪了。”

赵戈收起伞往后退。

有个大汉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朝赵戈跑来,她提起伞直接撞在了他肚脐眼上三寸的地方。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大汉扶着肚子跌落下去。

赵戈不喜欢打架。

跟人打架是件麻烦事儿,比跟鬼打架还要费劲儿。

就譬如现在,劳手劳脚,回去之后还要洗衣服。

长袍早就被泥点儿给溅上了。

“老大,这道士有点儿东西啊。”

黄毛朝光头看。

“要不...”

“他妈的不就拿了把伞,别他妈娘们儿叽叽的!”

光头直接像个土狼一样蹦起来,朝赵戈再次冲来。

这次他手里握了把刀,刀尖分寸不差地对着赵戈的心脏。

雨水往下溅落,眼前莫名晃了晃。

烦闷之气又开始往上冲。

伞一撑开,虽然挡住了刀,但也破开了伞叶儿,跟丝帛一样‘刺啦’裂开。

刀继续往前猛然扎,其他人也跟着冲上来。

几乎是那一瞬间,烦闷之气到达了极点。

手抓住了刀子,血一下从手心往下流淌。

大汉瞪大眼睛,看着赵戈握紧刀尖豁然把刀从他手里攥出来,仿佛没有痛觉。

对人,她又不能使出降妖除魔的法子。

刀被扔到废车上,赵戈“刺啦”撕开伞叶,露出里面的竹竿。

竿子“砰”得不断砸在大汉的身上,扑腾着晃动起筋肉和雨水。

脖子、脊椎骨、肋骨、尾椎骨。

竹竿一落,骨头一响。

虽然嘴里默念安神咒,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癞皮大爷要是在这儿,估计会被吓得腿直哆嗦。

大汉一个一个地跌倒在地,光头挣扎着还要在扑过来,赵戈手中的竹竿“啪”得拍在他的后腿上。

直接把他震得跪倒在地。

雨水溅落在地上,劈里啪啦地发出响动。

烦闷。

这下伞都没了,只能湿着回去。

赵戈捡起起地上破落的伞叶开始往外走。

没有再回头再看那群人,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告诉你们家老板,国有国法,莫要再叨扰贫道了。”

雨水冰凉,冲刷走些许躁闷。

念安神咒念到了栅栏外,头终于没再那么疼。

身后却又再次传来脚步声。

她一皱眉,拎起手上的竹竿就转身。

“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竹竿,十字架在戒指链上晃。

赵戈眼神一缩,把手里的竹竿收回来。

“对不住...贫道认错人了。”

符与冰撑着黑伞,手里拎着刚刚买回来的食材。

他一把抓着了赵戈的手。

“阿姐,你怎么受伤了...”

“无碍。”

赵戈立马收回了被他拽住的手,收得太急,手上的血水混着雨水溅到了符与冰的侧脸。

“只是意外。”

她说完这话立马转身离开,朝道观方向回去。

手心的血顺着雨水一直往下垂落。

滴了一路,脸上却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