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也不去？画展呢？他还喜欢逛博物馆……”

“嗯，看电影问了，说他怕黑……”谢燎原当然知道那是兰驰阳编的鬼话，自己和他聊起来不就是鬼话对鬼话吗？

“怕黑？！气死我了……”

兰嬢那边背景声音挺热闹，谢燎原还听见了“十块钱三斤”的吆喝，赶紧问：“嬢，你在菜市场啊？”

“是啊，你晚上想吃什么？”兰嬢的确是被气得心口疼，买什么菜也不知道了。

“油烫茄子，尖椒小炒肉，菠菜豆腐汤。”谢燎原方向盘往左，进了锦城中院著名的“肠梗阻”路段。

中院建得早，几十年没换过地方，进去的道路是标准两车道。可是这条道路两旁老小区林立，卖菜、卖水果的总要占一点路面，两车道惨变一车道。别的法院是进去了排队，中院是特别有仪式感，距离大门还有一点二公里就开始排队。

“行，就吃这些。你待会儿有空，看看还有什么画展、博物馆的展，哪怕是去博物馆看坟，也比他休息半天在家对着我念《毛选》好啊……”兰嬢的退步简直巨大。

谢燎原听见最后一句，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觉得兰医生和兰嬢不愧是婆孙俩，这种棋逢对手你方唱罢我登场感觉比连续剧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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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了十分钟，终于进大门。一下车就狂奔向立案庭，不出所料，又被小冰大姐给了个“不予立案”。看着隔壁窗口正吵架的两位，谢燎原陪笑着说：“小冰大姐，你确定下次咱俩不会这样吵起来？”

胸口名字牌上写着邓小冰的短发大姐笑着说：“谢燎原儿，按章办事哈。要是凭吵架来立案，我们这儿不知道有多清闲呢……”

“是是是……”谢燎原认输，走之前跟小冰大姐说：“那是新人，您温柔点儿……”小冰大姐被谢燎原逗笑了，侧过身子问身旁工位正吵架的小姑娘怎么回事儿。

谢燎原看一眼跟隔壁窗口吵得激动地小哥，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发型也一丝不苟，一看就知道新进执业、豪情万丈，这么看来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会被小冰大姐教做人。

从立案庭出来谢燎原就碰见了几个熟人，天天都在这一片走，哥几个早混熟了。

“立上了吗？”问这话的是老刘。

谢燎原被这么一问露出了苦笑，“跑了三趟，还是不立。”

“你才三趟，我都跑第六趟了。真的，我觉得这案子要再立不了，我得犯案了。”另一个小胡子牢骚特别多。

“谢燎原，陆行云没跟你一起了？”老刘突然发问。

“啊，他去别的律所了。”谢燎原最近正经工作和小三插足事业两边忙得焦头烂额，不防一下子被问到了陆行云，有点不知所措。

“我在上周碰见他刚完了一庭出来，听说赢得很精彩。他进了百达对吧？”老刘是这行的老人儿了，绝对不会认错。

“这么厉害。”小胡子听完就笑说谢燎原，“你那庙太小，供不住人家。”

谢燎原没说什么，只是笑。老刘神秘兮兮的对着谢燎原说：“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小胡子看他那么神秘，笑老刘老八卦，老刘才不理他，把谢燎原叫到边上，“我看见小陆跟着柳泽信。虽然人家是我们这儿的大佬，我一个小兵没资格说人家。你得空跟小陆提个醒，柳大佬好男色，越年轻漂亮的越喜欢。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了对吧？别问，反正是真的。咱们这圈就这么大。”

谢燎原点点头，老刘拍拍他肩膀，说着该我了，抱着东西上窗口去。

走到停车场的谢燎原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摸出手机，翻到了陆行云的电话，又退了出来，再找出来……默了许久，还是拨通了。

谢燎原不傻，百达是本埠数一数二的大事务所，小云儿一转身去了那儿是为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谢燎原觉得自己正变得讨厌，讨厌的原因是想要追根究底。

陆行云接电话的品行一直很好，如今也是，响过三声必定接通。

“原哥，什么事儿？”

“你在百达？我今天碰见老刘，他跟我说我还不信……”

“是。”陆行云的声音没有刚开始听起来那么自然。

“我都不知道你跟百达的人认识。”谢燎原只记得他们有一个未成年捅人致死的案子，他们代理被告，代理原告的是百达。大概是唯一和百达有交集的一次。

“别人还跟你说什么了？”陆行云的声音小了一些。

“没什么，就是……”谢燎原心说去你妹的追根究底，“小云儿，你飞吧，有多高就飞多高……这几年，是我拖累了你，我对不起你。”

“是我对不起你。”陆行云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谢燎原只听见嘟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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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舞七点半开场，八点二十休息十分钟。兰嬢一下场，老夏就给她递水杯。

“怎么样了？还没约到阳阳出门？”老夏觉得连电影票都报销还不能成功？

“阳阳跟小谢说他怕黑……”兰嬢一说这事儿就没好气，“为了看个恐怖片有气氛能把家里灯关完的家伙，他怕黑？！骗人家小谢。还有，小谢来吃个饭，他脸黑得跟包公似的。结果今天晚上小谢也没敢来，我做的还都是他喜欢吃的。”

“换一个，阳阳不愿意出门。”夏叔觉逆向思维一下是可以的。

“不换，我就想他出门。天天在家里算个什么事儿。”兰嬢不死心，“咱俩再想想办法。”

老夏把刚刚剥好的橘子递给兰嬢，“其实就是想他们俩单处对吧，不出门也行啊，门里有他们俩就好了嘛……”

“嗯？”兰嬢有兴趣了。

“制造机会让他们两人独处。”

“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把他俩锁在房子里，又怕阳阳吃亏。”兰嬢说完摇摇头。

“阳阳是男孩儿吃什么亏？”

“你什么都不懂，闭嘴。”兰嬢把剩下的两瓣橘子塞给老夏，“哎呀你这橘子酸得很……”老夏把这两瓣吃进嘴里，真是很酸，不由得佩服兰嬢，那么多都吃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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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哥，这个画展怎么样？《天方与地圆——方原近作展》，之前这位大师的画拍出了三千八百万……”

“方大师还是以前的画好，现在不知道画的什么鬼。不去。”

兰驰阳把谢燎原推出了诊室。

“兰哥、兰哥，天气这么热，去逛逛永陵凉快下吧？”

“你不会开空调啊……”

兰驰阳扔给谢燎原一个空调遥控器。

“兰哥、兰哥，《桑间素女图》借出来在省博汉砖展，我们去看看。”

“臭流氓！”

兰驰阳把桌上的竖版《急备千金要方》扔向谢燎原。

谢燎原一把接住，笑问：“怎么就臭流氓了？”

兰驰阳假笑道：“万事不决问百度。”

谢燎原回事务所问了百度回来了，怯生生趴在真实门口说：“兰哥我错了……下次有男男的汉砖我再请你看……”

千金要方又被兰驰阳抓在了手里。

“我把车开走了，去见个当事人。”谢燎原终于说了一句不让兰驰阳杀气外露的话。

“饭点前回来，我请小维她们吃饭。”

谢燎原比划了一个OK乖巧闪人。回到事务所就看见兰嬢端坐在沙发上。

“也没成？”兰嬢比谢燎原还丧气。变成谢燎原安慰她老人家了，坐到兰嬢身旁，谢燎原给她揉揉肩，“明天又是周一了，让阳阳给您念念《论持久战》……”

兰嬢把手上的铁棍山药都举起来了，又放下，不带希望的问谢燎原：“你追过人没？”

谢燎原一时卡壳，兰嬢脸上写着“天欲亡我”从事务所直接回家了。谢燎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辈子压根儿就没有追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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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营业一个月，为了庆祝一下，兰驰阳决定今天晚上请三位护士小妹吃个饭。因此决定下午提前半个小时关门。看情形，最后两个病人看了时间刚好。

三个护士里面美玲负责挂号，刚把整理好的小号票放好，门口进来了一个画着浓妆的女士。

“妹妹我想问问你，隔壁侓师事务所关门了？”

美玲一听想着喝了不少谢律师的奶茶，就笑着说：“谢律师出门了，待会儿就会回来，你要找他有事儿可以在我们这儿等着。”

“好。”那位女士一听也不纠结，还就坐下了。

诊室里的兰驰阳并不知道这一茬事儿，还以为那位女士是最后一名患者，等了半天她不进来，兰驰阳就让小维叫她。她玩手机也是认真，被小维带着进了诊室，等到兰驰阳同她说话，她才抬起头来。

她这一抬头，兰驰阳和她都啊了一声。

“老婆出轨要抓奸的那个……”

“头上的伤好了吗？”

兰驰阳恨死谢燎原了，顺口说的傻话被人家记住了。

“我伤好了。”林芬芳为了证明自己伤好了，还埋头给兰驰阳看，“缝伤口剃了头发，我弄了个假发片盖住，不然丑死了。你是医生啊？哎，你捉奸捉到了吗？离婚没？”

“嗯……”兰驰阳有点儿不会编瞎话了。

“没事儿，坚持住。小谢会帮你的。”林芬芳嘴很快，说完也不等兰驰阳回话，抬头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锦旗，恰好是仁心仁术妇女之友那一幅，“你是妇科医生啊？哎哟，可真是占便宜咧……”

兰驰阳的禁语被成功点中了，“林女士，不然你去大医院专门找女医生，我这儿就不接待了。”

“啊，我不找你。我找谢律师。”林芬芳对于自己的话戳中了兰驰阳丝毫没能察觉，又看到一副写着在世送子观音的，更来劲了，“谢律师应该找你看过了吧？”

“他为什么要找我看病？”兰驰阳更摸不着头脑。

林芬芳神秘一笑，“没有没有，我胡说的……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兰驰阳看见小维、美玲他们已经去休息室换衣服了，“打个电话问一下他，我这儿要关门了。”

“不，我要给他个惊喜。”林芬芳笑得更神秘了。

兰驰阳气绝，很想问问谢燎原这么地上有天上无的当事人他是怎么找到的？摸到手机，不动声色给谢燎原发了一条信息，“人在哪儿了？多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