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总裁的技能是扮演杠精
大概是陷入回忆——尤其是那种并不算美好的回忆让大节变得情绪有些低落,从慈善拍卖会回去的路上,她一反常态地保持了沉默。这种变化太过明显,让二迪想不关注也不行。
所以他开启了冷哼嘲讽三件套。目光一定是冷漠又飘忽的,声音一定是淡漠又低沉的,语言一定是恶毒又嘲弄的。综上,他说:“怎么?没让你和曾北泰一起跳舞就这么不高兴?你就这么喜欢别的男人?嗯?”
大节:……
大节:“你知道吗?每次你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就无比心疼阿基米德。”
二迪并不懂她这句话意思,但是作为一个总裁,承认自己的不足远比李白当年登蜀道难,所以他从鼻孔哼出来一句:“是吗?”
大节:来了来了,每次当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一定是在不懂装懂。但是你还不能拆穿他,否则他会气鼓鼓地像一只河豚冷酷到底——虽然这种情况下通常会被总裁助理错误理解成总裁又在向闲杂人等散发迷人危险的气场了。为了避免这种“迷人又危险的气场”,她干脆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来保持沉默。
汽车在黑暗中无声地驾驶着,像是无法忍耐大节知道的比自己多,二迪忍不住开口问:“你说的‘心疼阿基米德’是什么意思?”
大节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想着“是你偏要找数落,就不要怪姐骂”,便没好气地开口:“我只是怀疑他当初没有撬动地球是因为身边少了你这个杠杆小精灵,简称杠精。”
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具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样可贵精神的二迪还是忍不住发问:“那为什么不简称杠铃?”
大节无言以对,只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对着他展示了自己白眼。毕竟刚刚他是如此身体力行地阐释了什么是杠精。
二迪倒是没有预想的那么生气,反而难得好脾气地弯了下嘴角。
他对自己的妻子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她的伶牙俐齿张牙舞爪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颇有些名头。他也从未见过她有低落的时候,在他看见她的每一分钟都展现了他憧憬过、羡慕过的活力。
刚刚从宴会出来,她的一反常态让他没来由地担心了一下。拿话刺她也好,不懂装懂也好,哪怕只是看到她对着自己翻白眼,也比刚刚她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要让他宽心。
他第一次看见大节是在自己母亲安排的相亲宴上。
只是看一眼,他就知道这是母亲理想的儿媳人选:端庄、优雅、衣着得体。甚至是微笑也是精心设计的弧度。
他没有说“不”的权利。就连狗血的韩剧也知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道理,从小被母亲耳提面命要学会掩饰自己喜好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有喜欢的人的,楚莲,人如其名,楚楚动人。他们有相似的衣着品味,相同的兴趣爱好,但是她的出身比自己差上一点,这段爱情自然不容于自己那强势的母亲。
他无数次想大声喊上一句:我就是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配色,我就是喜欢情情爱爱的霸总言情。但是责任二字,让他选择了沉默。他优渥的家境,给了他从出生就在罗马的便利,相应的代价也是必须要付出的。
他如所有人的愿娶了假笑女孩张大节,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假酷男孩李二迪?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大节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名门淑女。才结婚的时候他以工作繁忙的理由从不着家,但她既没有哭哭啼啼去长辈那里告状,也没有二十四小时地围着他宣示主权。他起初以为这位妻子是个狠角色,能忍常人不能忍来换取自己的怜惜和地位的稳固。结果某日他回婚房拿资料时,看到她穿着运动汗衫在家里跳奇奇怪怪的舞蹈。
他始终记得她听到自己开门发出的声响惊愕地回过头的表情,眉毛高高挑起,倾诉着自己的领土被冒犯的不满,和记忆中某张脸孔有些重合,有些熟悉。
她后来解释自己其实是在跳美丽芭蕾。当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踮起脚尖、旋转跳跃”的芭蕾,是“Hi,mynameisMaryHelenBowers”的美丽芭蕾。虽然两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他也不明白,毕竟他更不明白的是她为何一边跳一边大声喊“法鲨的女人绝不认输!”
而她给他的那种熟悉感更是一直缠绕着他,让他的求知欲过于旺盛起来。身为霸总,调查这种小事岂不是手到擒来。一个女人完整的个人信息很快就呈在他的办公桌上。
是非常久远的回忆。
他想起她是谁了。某个高中的体育课,他躲进学校的情侣圣地看起了钟爱的《霸道吸血鬼爱上我》。他被男女主的爱情深深打动,一时没忍住抽抽搭搭地哭将起来。
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他单方面的哀思。那个陌生的女孩竟然发现了他的秘密,抢走他的手机还威胁自己叫她“姐姐”。虽然他的习惯告诉他,身为总裁预备役,别人碰过的东西一定不能再要回来,不然就不能体现自己的财大气粗和视金钱为无物。但是考虑到那个手机里还有诸如《命中注定我爱你》、《下一站幸福》和《落跑娇妻》这类的储存内容,他不敢冒这个险。他表面云淡风轻,暗地惊涛骇浪地表示:“女人,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这句话里面有多少底气他自己也吃不准。
也许是来自命运的恶作剧,第二天他竟然又看见她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同班同学正问自己喜不喜欢《霸道吸血鬼爱上我》的女主的长相,他的余光正好瞥到身后的她,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她说出去了?
惊慌下,他冷漠地做垂死挣扎:“不知道,没看过。”
然后他听到她的哂笑,嘲讽之意满满。
他回过头与她四目相接。
她一定没有说出去。因为她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像是在说:“你也太窝囊了。”所以他只敢匆匆地扫过她一眼就把脸别过去。又何止是她觉得,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胆小得异于常人。
如此十年,他们兜兜转转竟然做了夫妻。
她忘了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