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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门轻轻响了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左航听到了一个姑娘轻柔的声音:“阿姨,化验单取回来了。”
他不想睁开眼睛,但这声音让他实在吃惊,他慢慢转过头看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左哥你醒了,”夏鸿雪显得有些局促,双手交握着,“我看你没上线玩游戏,就跟庄大哥打听,缠了半天他才告诉我你病了……我就过来了,我……”
“小夏这两天帮了我们不少忙,”老妈冲她笑了笑,又转过头看着左航,“多好的姑娘,你真要好好谢谢人家。”
“谢谢。”左航闭上眼睛,老妈期盼而又小心翼翼试探着的目光让他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夏鸿雪拿起自己的小包,“叔叔阿姨你们也注意休息。”
“阿姨送送你。”老妈站起来跟着一块走出了病房。
老爸一直没说话,两人走出去之后,他才拿了张椅子坐到了左航床边:“这姑娘是你朋友?”
“嗯,大庄媳妇儿她们单位的。”左航闭着眼回答。
“这两天一有空她就过来帮忙照顾着,”老爸慢慢地说着话,语气比之前要平静了很多,“我觉得这姑娘还不错,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我知道。”
“你晕迷的时候一直叫战宇的名字,还好她没听到。”
“爸……”左航睁开眼看着老爸,他知道老爸的意思,但实在没法再继续说出让老爸满意的话。
老爸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慢慢来吧,你以前也一直交着女朋友,以后也不是不可以的。”
☆、第五十五章
左航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老爸身手不凡,有武林高手的潜质。
就那天一踹一抡带一跺,他胃出血也就算了,肋条也裂了,只是医生说不算严重,过一两个月自己能长好,但要求住院几天观察一下。
左航不愿意住院,他觉得烧退了就可以回家了,虽然现在脑袋很沉,身上也不得劲儿,但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伤,那天很没面子地晕倒也就是急的,从小他就有这毛病,一着急就上火发高烧,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看到老妈一脸忧伤他就开不了口了,如果老爸老妈觉得只有再住几天院才行,那就住吧,只要他们觉得安心就好。
不过有件事很麻烦,那就是他的外套被脱掉了,并且不知所踪,手机还在口袋里放着,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儿了。
老妈坐在一边,他不知道这会儿开口问老妈手机的事是不是会让她有想法,虽然他就是想给苏战宇打电话。
“昨天大庄打了电话过来,说帮你请了几天假,”老妈似乎是觉察到他有些不踏实,“你安安心心休息两天,也静静心。”
“嗯,”左航应了一声,但沉默了一会之后还是没忍住,“我手机呢?”
“在我包里呢,”老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早没电了,又没有充电器,这会儿都关着机呢。”
“哦。”左航没再出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转着,全是苏战宇,无论如何也没法停下来。
这种时候,苏战宇一个人面对二舅和二舅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他不敢想,二舅和二舅妈都是炮仗脾气,他就怕苏战宇会死拧着硬碰硬。
不管结果如何,起码这时,他应该和苏战宇站在一起,所有的事都一同面对,可他却只能躺在这里,连苏战宇的声音都听不到。
“战宇被你二舅关起来了,”老妈犹豫了一阵子,估计是看出了他心神不宁,轻声开了口,“手机也被拿走了,谁也联系不上他,你姥爷都见不着人呢。”
“我姥爷知道了?”左航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这事怎么能让我姥爷知道啊!”
“唉,你二舅大清早的又是给屋子装铁条,又是加装铁门的,这动静闹得这么大,姥爷能不知道吗,”老妈按了按额角,“你大哥和小姨都还在家没走,全都知道了。”
“……老天。”左航瞬间觉得胃又开始疼了,脑袋也一炸一炸地跳着疼,他躺回床上,这事怎么会闹成了这样?
“我给你二舅说的时候,都已经反复强调不要闹,没想到他还是弄成了这样,腿都没好利索就……”老妈皱着眉。
左航伸手在老妈肩上捏了捏,老妈跟二舅不同,二舅是炸药,老妈却一直很温和,从小到大都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他知道现在老妈心里不好受,一面是因为他和苏战宇的事,另一面肯定又会觉得自己把事告诉了二舅,却让家里人都担心了。
“妈,我知道这件事我说对不起真的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左航咬了咬嘴唇,“但除了说对不起,我真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左航啊,”老妈抹了抹眼睛,拉过他的手,“我和你爸不是那么不开通的人,实在你要喜欢谁,我们真的不会强求,我们生气,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在于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而是战宇他是你弟弟啊。”
左航没说话,也许是因为他住院的事,老妈的口气松动了很多,这两天应该是跟老爸一直在讨论这件事。
他看了看始终站在病房外一言不发的老爸,心里并没有因为老妈的这句话轻松多少,老爸跟他关于夏鸿雪的寥寥几句话,他就能知道,老爸总归还是希望他能“改邪归正”的。
只是他眼下实在是做不到。
也许这件事最终因为他的坚持,父母会无奈地妥协。这种重重地伤害了父母之后换来的妥协不是他想要的,如果父母也同样坚持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住,现在老妈的态度已经不再像几天前那样,可那种无奈而忧伤的眼神让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这样究竟值不值得,二舅和二舅妈那边又会是怎么样的局面,姥爷会怎么想?
左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倒回枕头上:“妈,我没事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两天了,苏战宇躺在地板上,瞪着窗外的天空,一动不动地躺了两天,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动,尽管他什么也没吃,水都不想喝,但还是起来上了几次厕所。
到今天已经完全没有去厕所的欲望了,身体和脑子里一样空白。
老妈还是一日三餐按时送过来,隔着铁门把房门打开,把饭菜和水放进来,一个小时之后再来拿走。
牢房。
强烈地坐牢的感觉始终包围着苏战宇,他觉得从小住到大的这个房间现在就像一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隔绝了他与左航的所有联系,甚至隔离了他的思念。
他对左航的想念像火一样几乎要把他烧成灰烬,而自己却只能任由自己一点点地化成灰。
来一阵风就能吹散了吧,挺好的。
“你儿子闹绝食,再有几天就直接饿死了。”老妈在门外小声跟老爸说话。
尽管苏战宇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身体的一切感觉都似乎正在一点点失去,但听觉却并没有消退,这就跟盲人都是千里耳似的。
或者说,他虽然一动不动仿佛要绝食自杀一般,但却没有放过四周的任何一点响动,他在寻找机会,想找到脱身的办法。
他担心左航,大姑和大姑父跟老爸老妈不同,老爸老妈没什么文化,对他的教育老妈是哭闹,老爸是暴力,而大姑和大姑父却完全相反,相比自己面对的压力,来自心理上的重压无疑会让左航更难熬。
老爸老妈好对付多了,大不了让老爸揍死,何况没等揍死他,老妈就会拦着了,就算不拦着,老爸这股火撒完了,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老叔……”窗外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是小猪崽儿。
苏战宇猛地坐了起来,脑袋一阵发晕,差点又倒回地板上,估计是饿的。
他顾不上这么多,撑着桌子站起来晃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扒着铁条往下看,看到了在雪地里站着的小猪崽儿,应该是刚哭过,眼睛和鼻子都是红通通的。
小猪崽儿身边站着小姑,他冲小姑小声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你爸你妈跟你爷面前声讨你呢,”小姑也低声回答,“你爷目前什么意见也没发表过。”
“他身体没事儿吧?”苏战宇就是担心老头儿知道了这个事会受刺激。
“没事儿,早上还去遛早了,”小姑把小猪崽儿抱起来,把他的帽子捂好,“你怎么不吃饭,想自杀啊?”
“搁谁也吃不下啊,”苏战宇脑袋顶着铁条,“我哥怎么样啊?”
“早上我打电话给你大姑了,跟你哥说了几句,他说他没事……”
“我哥电话打不了吗?他还跟大姑在一块儿?没上班?”苏战宇很敏感地发现了小姑这句话的重点。
“哎……”小姑皱皱眉,“你哥在医院,手机没电了,让我别跟你说的,说是发烧了没什么大事……你吃点东西,你黑脸都快成白脸了,我先回屋,出来时间长了你爸要起疑了。”
苏战宇冲小猪崽儿挥了挥手说了句猪崽儿乖,看着小姑抱着他走开了。
左航出事了,他站在窗边盯着雪地,发烧用不着住院,更不会住到手机没电,自然也用不着大姑陪着。
操!
苏战宇扳着铁条狠狠地晃了两下,必须出去,他不能让左航一个人面对全部都是因为自己而引起的这些状况!
他转身走到门边,拍了几下门:“我要吃饭!有没有人在——”
跟在牢里要饭似的拍了好几分钟,终于听到了牢头老妈的声音:“我给你热热去,都凉了。”
“不用热了!我现在就要吃!”苏战宇贴着门喊。
老妈把门打开了,把饭菜递了进来:“你想通了?”
“想通什么。”苏战宇接过盘子,坐到地板上开始吃,空荡荡的肚子因为食物的到来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欢呼声。
“你哥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爸憋着劲儿要揍你呢!你干的这事儿真叫人没法活了!”老妈看他低头猛吃,在铁门上用力拍了一掌,苏战宇吓了一跳,咳了半天。
“妈,我真不是对我哥耍流氓,也不是变态,更不是脑子有毛病……我喜欢我哥很多年了,从小就喜欢,就算这次扛不过去跟我哥断了……”他放下筷子,说到这话让他心里一阵难受,“我以后也不可能喜欢姑娘,我对姑娘压根儿就没兴趣。”
老妈抓着铁门,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往地上一蹲,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怀你的时候是不是吃错了药啊,老天爷!”
苏战宇咬着牙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完了,才抬起头,老妈这个样子让他很内疚,他放下盘子,在老妈的手上摸了摸:“妈,我知道你疼我,我对不起你们。”
“儿子啊,你大姑对你跟亲儿子似的,你怎么能这样啊!咱找别人行不行?哪怕换个男人呢?你非盯着你哥,你让我们怎么对得起你大姑啊!”老妈颤抖着抓住他的手。
苏战宇承认自己真是眼眶浅,老妈的话让他眼泪又止不住了,他跪到地板上,一脑袋磕了下去,砸出一声闷响:“妈,我求你了,这么多年了,我从上学之前就喜欢他,一直到现在……你让我怎么换个人啊……妈我求求你,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知道我不是玩意儿,可我真的喜欢左航……”
他脑门顶着地板,眼泪一颗颗地滴下来,眼前一片模糊:“你说我不是人也好,我害了左航也好,可是现在左航都还没退,我怎么能退啊!妈我求你了,给我点时间,只要左航说不,我保证会断了这份心思……”
老妈哭得很厉害,手伸进铁门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拍了一巴掌:“你是来讨命的啊!”
苏战宇一直跪在地上,脑门顶着地板,心里只有反反复复一句话,对不起,直到听到老妈把门关上,一路哭着下了楼,他才慢慢直起了身。
不孝的东西就是这样了吧,他慢慢站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副厚手套走到窗边,握住了一根铁条,抬起腿蹬到了旁边的另一根铁条上,是的,就是这样了。
他拉着铁条,使出了全力。
胳膊和腿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他咬着牙没松劲,坚持了很久,腿蹬着的那根终于出现了弧度,他看到有戏,立刻来了劲头,又狠狠地蹬了一会,弧度慢慢被扩大了。
他松开手,摘下手套看了看,手指都被勒得发白了。
两根铁条被他拉出了优美的弧度,他扶着铁条试了试,脑袋可以探出去了,他一阵狂喜,正要继续往外爬的时候,发现这个宽度不够肩膀挤出来的。
“我就操了!”苏战宇在两根铁条中间卡了一会,无奈地又缩了回去,这种时候就能看出赵辰西那种削瘦身材的好处了,这要是他,早钻出去了。
苏战宇对着铁条研究了一会儿,老爸的铁条装的挺密,这种间距,都拉弯了也不一定能出得去,唯一的办法是……把铁条拆一根出来。
“就这么着!”他一咬牙,握住比较弯的那一根开始连拽带踹加上拼命摇。
折腾了好几分钟之后,那根铁条带着木屑从窗户上被生生拽了下来,苏战宇一下没站住,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