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裴珞做了个梦，梦见在一个房子里面。

梦境很乱，一会儿是自己长大的模样，一会儿是他爸冷冰冰的脸。

还梦见了妈妈，她在哭，边哭边打自己，因为他犯了个小错，记不清楚是什么了。

她哭，小裴珞也在哭，哭得声音嘶哑无比，可怜兮兮，边哭边叫着谁的名字。

梦境又切换到恐怖酒店的画面，倪天俞脸色苍白，站在一个无光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周围的黑暗像是鬼魅，汹涌地扑到他的身体里面，或者在狠戾地拉扯着站立不动的倪天俞。

……

裴珞心脏剧烈跳动着，他的情绪波动非常大。

他猛地睁眼醒来，心脏闷的难受，掀开被子坐到飘窗的位置，他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室内空调打得低，他手脚冰冷。

他靠在窗边，侧脸沉默地看着窗外，夜色冷沉，雨又开始下了。

生病的时候，住院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半夜醒来。

唯一怀念医院的，是他每晚打开窗，都是看到对面楼层，有个同样打开的窗口，里面亮着灯，也不知道是哪个值班的医生。

安静地坐在窗边。

当时他每次暗自给自己加油，内心安慰着自己，会没事的，自己不会在睡梦中离开这个世界的。

做完心里建设之后，远远看着那个亮着的窗口，再度安心地慢慢躺下。

裴宅的深夜，外面只有路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等到天色快亮，裴珞躺回床上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

这回不再是噩梦，而是在T国医院时那个值班的年轻医生。

可惜是背影，没有正脸。

背影有点的熟悉感。

第二天醒来时裴珞感觉到身上有个沉重感，睁眼，裴千千沉沉地压在自己肚子上。

“哥哥，你怎么还在睡觉。”裴千千边说着，边倾身抱着裴珞的脖子，给了一个带着口水的亲亲。

裴珞神情无爱，转头要躲开。

裴千千小胖手掰着哥哥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今天周六，不用上课，居然还不能睡到自然醒，他心生不满。

裴珞把小胖子抱开，掀开被子，因为没睡好，他眼圈黑沉沉的：“你爸呢。”

“爸爸要上班，让你陪我玩。”裴千千又要抱着裴珞的小腿。

“我没答应，你找他去。”裴珞捋了一把自己的额发，还在生裴禹承的气，昨天这人失约，没去接自己。

“我想跟哥哥玩啊。”

裴珞下床去刷牙，裴千千跟着跑进来，自己拖了凳子过来，踩上去看着镜子里的裴珞：“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裴珞看小胖子顺眼了一些，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挑眉得意：“不是好看，是帅。”

“是漂亮。”裴千千接话超级快，还一脸等着称赞的模样。

忍下想要揍人的心，裴珞嘴里全是泡沫，模糊地说：“你先出去，待会摔了我不管你，杨姨呢，你找她去。”

裴禹承不在家的话，裴家的保姆们肯定跟前跟后的。

闻言，小胖子下了凳子，走了出去。

裴珞松了一口。

没一会，小朋友又进来，这回拿着他巨大的小黄鸭：“哥哥，我们来跟小黄鸭玩吧。”

“……”裴千千抱着的小黄鸭有他一个半大，裴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想做什么。”

“小黄鸭要玩水水。”裴千千扭着屁股，爬进浴缸里，伸手想要去开水。

“不准玩。”裴珞顾不得刷牙，一把把他抱出来。

“要玩。”他背对着裴珞，还想进去。

裴珞声音严肃，冷着脸：“我最后说一次，不准。”

裴千千扁嘴，要哭不哭，平时哥哥的威严可大了，他轻易不敢反抗。

裴珞头皮发麻，立刻拿起小黄鸭，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水，放柔了声音，“好了，它玩过了，它不想玩了。”

裴千千皱眉，看着他，“哥哥，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看着这个小身高，裴珞沉默了，他该说没有吗。

“我已经不是三岁了！是三岁半！我知道鸭子在想什么，没人比我更懂它！”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似乎非常生气的样子。

裴珞头大，出了客厅发现他在生气，气鼓鼓地来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也没说话，全身散发要人哄的意思。

裴珞咬着三文治时，他坐到旁边哼哼。

裴珞喝一口牛奶，他唧，喝两口，他唧唧……

抬手压了压裴千千毛茸茸的头顶，裴珞妥协：“等哥哥吃完早餐陪你玩。”

裴千千笑了，整个人发亮，像个超级瓦的大灯泡，裴珞低头喂了他一口三文治，满眼无奈：“你怎么那么爱缠人，嗯？”

陪小孩子玩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永远不知道他的精力限度在那。

下午三点，裴珞实在受不了，裴千千精力旺盛，仿佛有四条腿一样。

他不能冲裴千千发泄不满，至少要找到裴禹承。

他拨通电话之后几乎没有停顿：“你在哪里？不是周末吗，你就不能在家里？”

“谁说我没事！周末我也忙，要做作业！”

“什么叫我从不做作业？管好你的儿子！行不行。”

“不是我，是你儿子！”

“你小儿子！”

“裴千千！你敢把我书包扔到水里试试！！我打你屁股！”

“……”

——

那边，裴禹承难得充满耐性地听他发泄完，才温和地叫他：“小珞啊，我觉得你说的都对，大周末的，我不该忙工作，应该留在家里陪你们两个。”

裴珞警惕，皱眉，他爸很少这样叫他，也鲜少可能会承认错误：“你吃错药了？还是公司股份暴跌大受打击？难道破产了！”

裴禹承一点都不生气，继续道：“既然你说完了，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裴珞一边把裴千千单手抱起来，一边拿着手机，嗤笑出声：“商量？我没听错吧。”

对方一向独断专横惯了，这两个字仿佛是个能触发人开怀大笑的开关似的。

“小珞，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裴禹承的这次语气特别平和，没有和儿子较劲的意思。

裴珞抱着裴千千到玩具房，打开门放他进去，自己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他。

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裴珞顿了一会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平时我也时常不在家里，你知道的，公司的事情挺多，裴千千跟着我的行程也是不能常常和你相处……”裴禹承说了一大段话。

裴珞皱眉，脸沉沉的，想起裴千千当年出现的时候，他爸也是这样的铺垫。

他有不好的预感，裴禹承要说的事情，绝对是惊天大事！

“好事还是坏事，您就直接说吧。”裴珞打断他的话，他难得平静无波的语气，这边手紧紧地捉紧手机。

“关于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男生，我以前一直以为他过的不错，但是最近发现事实和我想得不一样……”

裴珞要疯了，不知道裴禹承是那么能叨叨的人，“说重点。”

裴禹承顿了一会，一字一句：“我想把他带回家。”

“带回家是什么意思？”裴珞努力保持最后的冷静。

“你和他应该合得来——”

裴珞由他这句话瞬间脑补很多，眼睛瞬间通红，咬牙切齿，对他爸吼：“不可能！不同意！想都别想！家里有我和裴千千就够了！我谁都不需要，我和任何人都合不来！你……你太过分了！我恨你。”

把手机直接关机，裴珞心里难受的要命，先是生气，然后难过。

md，裴禹承在外面又搞个私生子出来！还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

还想带回家？！

不得了，他以为他爸够渣了，靠，还能更渣！

裴千千从玩具海里回头看哥哥。

看到裴珞神情冷冷的，他仿佛察觉到什么，站起来快速过来抱住裴珞的大腿，“哥哥？”

一滴水从裴珞冷硬的下颚线上滴下来，溅到裴千千手背上。

裴千千不太懂，他没见过裴珞哭过，不觉得这是哥哥的眼泪，在他内心里面，哥哥是最坚强的存在。

爸爸说了，哥哥之前生病，非常勇敢地面对，连死神都抗过去了，不像自己连小虫子都害怕，甚至会被吓哭。

“哥哥？”裴千千伸手，想要抱抱，他太矮了，看不到哥哥脸上的表情。

裴珞冷静了好一会，深呼吸一口气，蹲下身和裴千千面对面：“你以后只能爱我一个，就算以后多出别的哥哥之类的，你只准喜欢我这一个哥哥，知道没。”

“好，我肯定是只喜欢哥哥一个啊，我为什么要喜欢别人的哥哥？”裴千千表示不解。

裴珞感动，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递给小胖子：“那你长大只能给我养老，不要管裴禹承。”

“嗯嗯。”裴千千含着糖糖，边点头。

“那么乖啊？知道养老的意思吗。”裴珞戳了戳他鼓鼓的脸颊，发现裴千千和自己长得并不相像，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小还没长开的原因，或许是长得像他生母？裴珞并不知道裴千千的亲妈是谁？当年这孩子被他爸带回来的时候，长得还很丑，皱巴巴的。

“就是照顾的意思啊，爸爸有那么多钱，那么大的公司，才不用我照顾呢。”

“……”

“爸爸说哥哥没零用钱了，好可怜的。”

“……”

“我不能让哥哥老了，没糖糖吃的。”

听到他的回答，想到自己年老一口的蛀牙，裴珞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该忧：“算了，还是我照顾你吧，哥哥看你不太聪明的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