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误解
顾筵歌下楼之后想起沈念远说晚上有事找他,结果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人,他敲开沈念远房间的门,展鑫开门之后说晚饭之后就没看到沈念远了,以为他和顾筵歌在一起。
“他有说过自己要去哪儿吗?”顾筵歌问。
“没有,”展鑫想了一下,“不过他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看时间,而且好像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走了。”
“好,我知道了,打扰你了。”
“需要我一起帮忙找找吗?”
“先不用,你早点休息吧。”顾筵歌帮他关上门,拿出手机接着给沈念远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他神色焦急地下了楼准备出去找人,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回了房间拿了件自己的外套。
津市初秋的昼夜温差挺大,他记得沈念远今天白天只穿了件黑色的长袖T恤,上面一个红色的大勾。
“这么晚了要出去吗?”同房的老师问道。
“有个学生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
“不会是出去玩儿迷路了吧,”那位老师担心道,“听说最近津市还出了几起抢劫案,联系得上那个孩子吗?要不要先报警?”
顾筵歌脸色沉得厉害,一个未被标记的omega晚上突然走丢,能料想到的情况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
按照沈念远那个不服输的性子,他既怕沈念远跟人动起手没轻没重,更怕沈念远跟人动起手吃亏。
“我去附近先找找,再联系不上就联系警察。”顾筵歌沉声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分头找。”
顾筵歌点点头,拿着外套出门了。
秋风起,霜露重。沈念远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手边放着的透明塑料袋里装着刚买的两盒药。黑色的耳机线在夜色里和衣服融在一起,多出来的部分打着卷缠在手心,耳机里放着歌空灵又魅惑,LanaDelRay,这种时候他需要单独的空间平静一下。
一阵寒风刮过,沈念远抖了抖身子,抱着胳膊把自己缩起来。
他感觉自己也没什么大事,情绪调节过去就好了。
少年人的心绪变化的很快,很多事都靠自我消化,想通了也就过去了。
不就是一起赏花看月肩并肩嘛,等把人拿下,他要让顾筵歌陪他“看星星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在他眼前演什么还珠。
能让人有可乘之机说明他对顾筵歌的主权宣示得还不够到位。
早知道顾筵歌这么招人,他就应该这三天二十四小时的跟着他。
不就是做饭吗?不就是小可爱吗?
谁还嗲不起来了,瞧不起谁呢!
漫无边际地想了一通,沈念远心情好了点,自家房子要塌了的心情重振了那么几平方米,起身准备回去。
快走到民宿的时候,沈念远想起来把手机的飞行模式调回去,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会干涉他的自我消化进程。
他低头往前走,刚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男老师看到他大松了一口气,放下准备拨给谁手机。
“不好意思啊老师,让您担心了。”沈念远道。
“没事,主要是你们顾老师,我头一回见到他紧张成这样,你们有事儿再接着聊,我先上去了。”说完转身走上了楼。
顾筵歌没说话,气压极低的站在那里,沈念远抬头看他一眼,神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镜片后面深色的瞳孔里压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场。
沈念远当即有点怵,想主动解释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想了一路,想和顾筵歌说不要把他当小孩看,想和他说不喜欢看顾筵歌和别人在一起,想感谢顾筵歌照顾了他这么久,更想告诉他可不可以给他个机会,以后我们互相照顾。
“我……”沈念远指甲在掌心紧紧扣着,掐的手心发疼才聚起了点勇气。
“这是最后一次带你出来。”顾筵歌说。
沈念远猛地抬头看着他,他好像没听懂顾筵歌在说什么。
他半张着嘴,反反复复排练了很久的一席话尽数被打得烟消云散。
顾筵歌看着小孩愣愣地注视着自己,满眼都是受伤和震惊的神色,感觉自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顿了一下,还是狠下心寒声道:
“成年人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这是谁来之前告诉我的?”
沈念远低下头,他承认乱跑是他不对,喉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噎得他嗓子生疼。
“如果你学不会遵守约定,至少在任性之前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一开始就不要胡闹,让所有人都为你担心更不该是你表达存在感的方式,”顾筵歌看着他的发顶,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些话清晰地落在沈念远耳朵里,声音放大了许多倍却不带一丝感情,震得人头脑恍惚。各种情绪一时间争抢着堵在沈念远的心上,丢人、愧疚、委屈……
这和他预想的情节发展完全相悖,他更没想到顾筵歌心里是这么看他的。
任性无理、胡搅蛮缠、自我意识过剩的关种。
沈念远霎时有点脱力,他垂着头站在那儿,额前薄薄的乌发快要遮住眼睫,心里蔓延出来的无力感让他精疲力尽,他咬住舌尖尽力不让眼睛里过剩的水汽滴下来。
在自己变得更丢人之前提起力气开口道:“以后,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对不起。”他感觉自己嗓子有点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也不敢抬头看顾筵歌,说完便往楼梯口走去。
顾筵歌怔了一下,他原先只是想稍微训几句,在陌生的地方大晚上的招呼也不打就跑出去不是儿戏,但他更担心沈念远现在的状态,他想问沈念远是不是心情不好,想跟他好好谈谈,结果沈念远并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讨饶卖巧地含混过去,一直张扬舞爪的小猫像被锯了指甲,再也没了平日里围在他身边活灵活现的劲头。
回到房间时,同住的老师刚准备去洗澡,跟他随便聊了几句,便开始旁敲侧击地问他对另一个老师有没有兴趣。
顾筵歌明白感情上的问题说破了难免尴尬,更何况对方是女士,晚上刘老师找到他的时候,他委婉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并表示对方这样优秀的omega一定能吸引到更多异性的追求,现在看情况,只能直接说清楚了。
他莫名的一直想起沈念远那双眼睛,冷冽又狡黠,灵动又脆弱。
顾筵歌坐在床边,看见柜子上放着出去找沈念远的时候买回来的晕车药,突然记起沈念远晚上回来的时候手里好像也捏着一个什么小盒子。
白天下车之后沈念远一直跟在队伍最后面,途中也有其他几个学生不舒服,大家都帮忙搀着等他们缓过来,沈念远没让人照顾,一个人挨过那一阵之后还帮几个omega拎了会儿器材。
自己带出来的小孩受了冷落,又固执地不想让人为他分心,顾筵歌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责怪对方不懂事。
沈念远硬气地瞪着眼头也不回的走回去,硬气地甩了鞋一骨碌爬上床躺下,硬气地把头蒙在被子里,结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然后开始响亮地叫个没完。
晚上没怎么吃饭饿的难受,被训了难受,被鸽了也难受,沈念远想到这儿更委屈,恨不能重新来过刚才就应该和顾筵歌大吵一架!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生闷气!
他越想越不值当,这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熟悉的头像发过来三条微信。
“我不是想要教训你。”
你就是!
“刚才是我话说得太重了,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晚上不是有话想说吗,明天我们谈谈?”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还管我干嘛!跟你的温柔小可爱谈去吧!!
沈念远嚣张又放肆地在心里一一顶撞回去,斗牛犬似的瞪着屏幕,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喷在手机上散出一小片水蒸气。
顾筵歌等了一会儿,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当他以为沈念远不会回复的时候突然有消息弹了出来。
顾筵歌拿起手机,看清的一瞬间,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网上说的KY是什么意思。
[VVR]:明人不说暗话,我军战况如何?
[酌茗开静筵]:。
他一向觉得这样回复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终于到自己也失礼了一次。
[VVR]:?打扰你的好事了,也确实到该办事的点了[暗示.jpg]
[VVR]:还是出了什么状况需不需要军师我指点你一二
[酌茗开静筵]:把小孩给惹生气了
[VVR]:厉害啊,还有你这方丈脾气能惹生气的人
顾筵歌把晚上的事情大致和卫然讲了一遍。
[酌茗开静筵]: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VVR]:先检查他受没受伤、去了哪儿,然后让他知道我有多担心,经过一番情感攻势之后,拥抱、深吻,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本垒打
顾筵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这种问题怎么会问他。
[酌茗开静筵]:卫然我再说一次,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VVR]:那我能不能再问一次,你觉得人小孩到底哪点不好
[酌茗开静筵]:他才17岁
[VVR]:你想证明什么?你不恋童?
按照性征来说,沈念远分化结束也一年多了,算不上童了吧。
屏幕闪了两下,卫然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顾筵歌抒了口气:“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想法。”
“你没那个想法,那你还不清楚人小孩对你有没有想法吗?就凭他那张脸,想要什么样的alpha没人赶着上,人为什么就来招惹你这块茅坑里的石头?”
顾筵歌沉默了一会儿,“他值得更好的。”
“人家值得什么样的还用你来决定,这话你当着沈念远的面说得出口吗?这么多年公司大小事务上我就没见你给谁过人情,怎么人小孩一开口你就又让人进班、又带人出门的,你说这话违不违心啊?”
见对方没说话,卫然又道:“这事儿本来我不该提的,但五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吧。”
“你打算为别人的过错负罪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孤独终老?”
“别把自己困得太死,”卫然叹了口气,“我不掺和了,你自己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