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个小小的临州城里，现在有无数特工、两个外星人、还有你一个超人？”

晚上，许振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尽数讲给花木槿。

尽管经历过许振断肢重塑的世界观冲击，花木槿还是被巨大信息量刺激得不轻。

“我怎么感觉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平复了半天，她分析道：

“所以现在情况是这样的，我国冷聚变取得突破，白鹰要么是想窃取、要么是想掐断这项技术，所以派特工来临州找研究所。”

“我们也派出了特殊行动小组来应对此事，归鹤鸣就是这项行动的主事人。”

“两个外星人从天而降，为了找一件名为‘沉星小径’的宝物而争斗。他们一个借助白鹰的力量，一个借助夏国的力量，所以也涉入了研究所事件。”

“而他们要找的那件宝物，很可能，在你手上？”

“没错。”

许振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沉思，最终停在窗前。

“虽然不知道你们头顶的火苗是什么，但我头上的确是一把钥匙无疑。”

窗外下起了大暴雨，雷电交加，阴沉恐怖。

他看着窗外说道：“现在一共有三方人马，两国特工、外星人、和我们。”

“特工的目的是研究所，外星人的目的是宝物。”

“而我们……”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小槿，我想抓一只外星人。”

花木槿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振回过身来，看着她，心平气和地说：“我要抓一只外星人。”

“这怎么抓？就那个千列星宫，人都被砸扁了还能死而复生，还能随便入侵网络，手心还能放小电影，这都是你亲眼见过的。”

“是，保不齐还有别的招数。”

“那你还是想抓？”

“我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了。陨石是怎么回事，这半边金身是怎么回事，超凡之力又是怎么回事，那件宝物究竟代表什么，什么叫做‘既能开启传奇，也能带来灾祸’……这一切的一切，如果想要得到解答，只能找那两名天外来客。”

“而且……”

许振撩开衣服，让花木槿看到自己枪灰色的半身。

金属右肺、金属肝脏、金属胆囊，半金半肉的胃、小肠、大肠。

只有肺部完全包裹在肋骨里，肝脏和胃半遮半露，其余器官则暴露在外，组成枪灰色的金属腹腔。

整个右半边身体只有骨骼和脏器，没有肌肉和皮肤。

不论看多少次，两人始终觉得这幅画面无比丑陋恶心。

能认为它“巧夺天工、炫目绝伦”的，恐怕也只有归远岫那种人。

“你觉得我还有希望恢复吗？”许振这么问。

“你、你是想……”

“我想，重新变回一个人。”

一个完完整整的，拥有血肉之身的人。

“我觉得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连超能力都出现了，为什么他不可以重新拥有肉身？

“破局的关键点，就在两名天外来客身上。”

他的目光移向旁边的桌子，花木槿从废墟中带回了那块黑石头，此刻它就安稳呆在那里，没有任何异状。

“既然是他们带来一切，就理应承担这份责任。”

“轰隆！”

一道惊雷劈亮许振的面容。

花木槿战栗起来，她发现在短短两天之内，哥哥几乎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他温和善良，沉静低调，对人生有清晰的理解和规划，为了一个梦想十年如一日埋头苦学。

现在的他胆大包天，偏执极端，满脑子充斥着疯狂的想法，行事无所畏惧。

可是他还能怎样？

身体的异状太容易被发现，只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过不了体检无法参加高考，十二年苦学尽付东流，理想一朝俱丧。

原本下定决心寻求帮助，却得知自己很可能占有了外星人的宝物，怀璧其罪，前途未卜。

绝境当前，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如果换做花木槿处在许振的位置，也许她会第一时间去找归鹤鸣坦白一切，之后坐等命运的安排。

但处在这个位置的是许振，花木槿尊重他的选择。

“你还记得五岁那年发生的事吗？”她突然问。

“你也记得？”许振说。

“当然，大人以为我们都忘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冲进门之后，看到你蜷缩在窗户底下，抬头看着窗外飞鸟的样子。”

花木槿喃喃道：“你那时候的眼神让我一直记到现在，那个眼神就像、就像……就像下一秒，你就会变成一只鸟，冲出窗外，飞向天空。”

“所以后来我一点也不意外，其他人都在作文里写我的理想是想当科学家当明星，只有你写我想当一名飞行员。你眼睛里的那种渴望、那种向往，让我平生第一次体验到震撼是什么感觉。”

“大人们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果然为了成为一名飞行员而努力了十年。从懵懂不知事的年纪，你就开始搜集这些资料，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视力，不让自己身体上出现太大的伤疤，坚持锻炼，努力学习……”

她突然领悟了什么，恍然沉默。

原来许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执着而有勇气。

小姨说过，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也许所有事情都在童年埋下了种子吧。

一个人的命运脉络，一个人一生的选择，从来都有迹可循。

她不再质疑，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许振倚靠在窗边，眼神深沉如渊，暗藏惊涛骇浪，正如窗外惊雷交加的夜。

他说：“我们的目标不是千列星宫，而是另一个人，千列岁杀。”

“千列岁杀和白鹰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按照白鹰人的德性，我不相信他们对突然找上门的外星人没有企图。”

“关于这一点，归鹤鸣也对千列星宫分析过。他说白鹰人会借助研究所事件试探出千列岁杀的能力，然后针对他的能力制定拘捕措施，将他监/禁起来。”

“归鹤鸣制定了两套方案。要么，在白鹰人行动之前找到千列岁杀救下他。要么，在千列岁杀被监/禁之后劫走他。”

许振慢慢分析着：“总之，千列岁杀会有三种可能的下场。第一，落在白鹰人手里。第二，落在夏国人手里。第三，逃之夭夭。”

“我们不需要做太多，利用隐身的能力静观其变，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想办法黄雀在后。”

“他们要么是特工要么是外星人，我们只是两个普通高中生，怎么跟他们掰腕子？”花木槿道。

“没有人会想到两个普通高中生竟能涉入这种级别的争斗，隐蔽性是我们最大的优势。”许振说。

“可是我、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我能做什么？”

“小槿，你能做的事很多。”

许振看了看花木槿头顶奶黄色的小火苗。

“你听没听说过哥白尼原理？”他莫名地问道。

“呃……”

“这个原理的意思是说，宇宙没有中心，没有任何一点是特殊的，所有位置权利相等。我想我一定不是世界上最特别的那个人，我一定不是唯一拥有超凡能力的人。”

“但有可能，我是第一个人。”

花木槿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你是说，我也能……？”

“是，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许振陷入沉思，“我觉得，你们其实已经拥有超凡之力了——你们这些头顶有火苗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只有我能运用它。”

“我运用能力的时候，感觉非常奇妙，总觉得自己处在两个世界的交叠空间里，一个是秩序井然的现实世界，另一个是混乱无序的神秘世界。”

“最开始我不明白这种感觉，直到后来做了那个梦。”

“在梦里，我领悟了灵体化能力的运行原理。我给它取的名字没有错，这个能力实际上是将自己变成一道幽灵，藏身在神秘世界中，通过两个世界的交叠来影响现实。”

“我认为、我认为应该是这样的……”

说道激动处，许振有些语无伦次。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继续道：

“头顶的火苗，就好像是一道链接，能把人同某个离奇的神秘世界链在一起。但火苗只是最初形态，当它显示为火苗的时候，链接实际上还没形成，只代表你们拥有了相应的潜力。”

“我的头顶不是火苗，是一道灰色流光。火苗变形，就代表链接形成，所以我可以运用能力。至于为什么灰色流光会勾勒出钥匙的形状，目前还没有头绪。”

“神秘世界混乱无序，但也有相应的规则，这种规则是直接投射在潜意识里的。”

许振的目光移向床头，那里放着一本书，名为《梦的解析》。

这是许行云的书，赫赫有名的精神分析学派奠基之书，许振把它拿过来，只是为了睡前助眠。

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从没真正看进去过，关于这本书的内容，他只记得一句话：

“梦是潜意识过程的显现，是通向潜意识的最佳路径。”

“超凡能力的原理是通过神秘世界影响现实。”

“如果领悟更多神秘世界的规则，也许就能看到更多可能性，甚至让能力进阶。”

“神秘世界的规则，直接投射在潜意识里。”

许振慢慢分析着，“没错，就是这样，一切都对上了。”

“当我第一次使用‘灵体化’能力的时候，只是下意识隐了半身，根本不知道它的运用规则。”

“后来在梦中领悟了规则，才算学会这个能力。”

“也就是说，你可以在梦里学会超能力？”花木槿傻傻地问。

许振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我好像找到训练能力的方法了。小槿，你听没听说过‘清醒梦’？”

“好像有点印象，是说可以被人控制的梦境。”

“之前我妈考催眠师的时候，研究过这个，书房里应该还留着当时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