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不用送我啦,”路边,椿岁勒着自己的斜跨小包包说,“我就住松景园。”
“嗯。”江驯说。
所以呢?怎么不走?椿岁纳闷:“那你回去吧。”
江驯却没停:“顺路。”
椿岁眨眨眼,没有自作多情的觉悟:“你也住……”
“对面。”江驯说。
“你就住对面?”想到每晚都能看见对面的老小区,椿岁莫名有点兴奋,脱口而出问,“哪栋?”
江驯没说话,垂眼瞥着她。
看着少年淡然无波的脸,椿岁的热情一秒冷却。看见这人看她时候一副“好像还没熟到需要告诉你”的样子,她就不爽。
当年问他名字的时候,这人也是这么高傲的!
小姑娘冷脸看着他,还不忘挑衅地呵一声:“千万别让我知道你住哪一栋,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天天往你院子里扔炮仗玩儿。”
长睫缓眨,江驯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怎么,不喜欢炮仗?”就没有她椿岁吃得下去的亏,“那给你整个喜庆的,一千响?”
“这里……”等她发挥完,江驯故意顿了顿,懒声道,“禁燃。”
椿岁:居然拿法律法规来压她这个好市民??
椿岁站定,干脆不走了,虎着脸盯他。
江驯陪着她停下来,让她好好盯。
沿路霓虹稀落,晕黄路灯在少年长睫下的瞳仁里映出点暖意,椿岁开始反思——为什么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憋不住笑出的第一声,两个人看着同样颤肩轻笑的对方,一时乐得有点停不下来。
还是江驯先收了笑意,淡声说:“23栋,一楼。”
椿岁愣了愣,还是“哦”了一声,记下了。
一顿火锅,俩人的情谊仿佛就回到了以前。要是再来顿小酒,就能跟他称兄道弟了吧!
椿岁乐颠颠地想,很自然地跟他聊起来:“你什么时候回的江城啊?”
江驯脚步一滞,抄在兜里的指节本能地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我们……”江驯语带好奇地问,“以前认识吗?”
椿岁:“??”
江驯似笑非笑地说:“不是前天走班课,才认识吗?”
椿岁咬了咬牙:通常这么记仇的男人,都找不到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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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椿岁抱着手机缩在黑乎乎的被窝里。
一条微信掐得比灰姑娘下班还准,椿岁乐滋滋地点开。
结果——赵欢歌:【岁岁生日快乐!】
【我是第一个吧?】
【我绝对是第一个。】
【今年老椿肯定没我快!】
压下那点小失落,椿岁嫌弃地望天,退出来等了会儿,还是没有看见预想中的消息才回给他:【对对对,你快你快你最快,你做什么都快。】
赵欢歌:【……那倒也不用什么都快。】
椿岁懒得理他那点男生的小心思,回他:【谢啦。】
赵欢歌:【你国庆回来么?】
赵欢歌是她发小,先前知道她被亲生父母找到要来江城上学,一个大男人哭哭唧唧躲家怒吃了一整爿烟熏腊肉。
烟熏腊肉这种好东西啊。不出意外,被他妈提着菜刀追杀了一整个暑假。他们那片都是拆迁之后聚堆置业的老邻居,没少拿这事儿嘲笑他。
椿岁:【寒假回来,你要来江城玩儿么?】
赵欢歌:【要要要!我一放寒假就过来,再陪你一块儿回家!】
赵欢歌对她说的是“回来”,“回家”,椿岁翘了翘唇角。
和他说了晚安,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等到睡着,椿岁也没等到每年该有的那声祝福。
椿岁一早醒的时候,摸过手机看了眼,依旧没消息。
撅了撅嘴,整个人就有点不得劲。
卧室的敲门声,像贴着门板儿守着她起床动静一样响起来:“岁岁,你醒了吧?醒了就起来吧,今天早点回去。”
“哦——”椿岁伸了个懒腰,要死不活地隔着房门应着。
洗漱完站在衣帽间镜子跟前,椿岁看着时年硬要她穿的小裙子。
“怎么样?好看吧?”时年肯定地问。
浅豆绿的掐腰小裙子,低饱和度的颜色和简约剪裁,衬得小姑娘白净柔和又带着点小矜骄。
他可是把那些杂七杂八的高定送来的lookbook当物理书一样认真研究,还没放暑假的时候就选好了。早春度假款,虽然这会儿已经是初秋,不过温度正好哇!
本来还懒洋洋的椿岁一看时年“求夸求表扬”的眼神,就知道这是谁选的了。别说,他哥智慧直男的审美,还挺在线的,居然不是什么俏皮粉色泡泡纱。
“哇,”椿岁睁大眼睛,毫无诚意地说,“这个镜子里的小仙女是谁。”
时年:“……”
椿岁乐:“好看好看,快走吧哥。”
“你这两声叠字,很像陪女朋友逛街全程盯着手机,还敢说女朋友衣服好看的男人才能说出口的话。”时年面无表情。
今天有人来接,车子开到老宅院子里,椿岁就瞄到了周遭的不同。
砖墙外头铺了一整面的洋桔梗,院子里除了同色系的甜品台小装饰,居然还架了摄像机和航拍无人机。
椿岁这才注意到,时年今天穿得也挺讲究,身上那件白衬衣比他穿校服的时候正经多了。
“嚯,”椿岁看着这婚庆才有的阵势,“哥,你是要偷偷结婚惊艳我们所有人吗?你早说啊,我红包都没准备。”
“……”时年觉得自己还挺能说会道的,就是一碰上他妹的脑回路,就有点无从下口。
“我建议你别忙着准备,先下车看看。”时年严肃脸。
边乐边下车,老宅的大门跟早有人踩点一样,在她下车的动作里适时打开。
椿岁好奇又有些好笑地看过去。她此刻的待遇简直跟偶像剧里的霸总一样,好怕门后站着一排黑西装墨镜喊她XX少。
结果,黑西装墨镜没有,熟悉的格子衬衫倒是有一件,椿岁一愣。
“幺儿,生日快乐!”格子衬衫豪爽地张开双臂。
椿岁顿了半秒,接着开始和格子衬衫比谁更像大哥:“老椿——!”
时年看着跟头披绿斗篷的小牛犊一样奔过去的椿岁,撑着车门笑得不行。
“裙裙裙,注意形象,穿着裙子呢。”椿浚川赶紧提醒扑腾过来的女儿。
“老椿你怎么会来?!”椿岁乐得勾着他的肩蹦了蹦,“你不忙吗?!你昨天什么时候睡的?!”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呐!
“你这一有疑问就像加特林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椿浚川笑,“你爸爸妈妈说要给你个惊喜,我昨晚只好捧着手机到天亮,硬是忍着没说啊。”
椿岁一愣,偏头看向季知夏和时闻礼。
这不是她的真实出生日,却是过去十多年每年都过的生日。
“谢谢老妈!谢谢老爸!”椿岁乐滋滋地给了一人一个熊抱,又小旋风一样转回椿浚川跟前严肃脸,“老椿同志,你这是不拿同事当战友啊。说好的咱俩永远都在一个战壕里呢?”
季知夏和时闻礼站在一边看着她乐,又忍不住有点酸。酸里还冒着点涩。
尤其是同样当爸的那位。季知夏一看他冒着酸气的嘴角就知道自己老公在想什么,难得没再打击他,牵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时闻礼愣了愣,极轻地吁了口气,重新笑起来。
即便是血缘,也抵不过十几年朝夕抚育的亲情,他明白。况且,要不是椿浚川同意解除和椿岁的收养关系,又帮着不知道怎么劝的,岁岁这会儿估计还不在他们身边。
就是……有一丢丢难受而已。就一丢丢。
“岁岁,先进去吃饭吧,”时闻礼笑着说,“你爸爸下午还得赶回去。”
“对,先吃饭。”椿浚川揉了揉椿岁的脑袋。
一听到椿浚川下午就要走,那点平日里像被她压在江水底下的失落,吵吵着要扑腾上岸。不过,椿岁还是乐颠颠地点头应了,拉着椿浚川往屋里走:“老椿,礼物备了吧?别告诉我你来一趟就带了个人啊。”
“那不行,我女儿这么务实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没错漏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小情绪,椿浚川笑着陪她侃。
椿岁进了屋才看见时语姝也在。身上是时年会皱眉的俏皮粉泡泡纱,穿得像个小公主。今天见了她,看上去贼老实,很正常地和她说了声“生日快乐”。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还有老椿在,椿岁笑着应了谢。
席间,椿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时语姝在老椿面前,特别——怂。挺有犯罪分子在警察叔叔面前该有的态度。
可想想又觉得自己的错觉有点好笑。毕竟也就是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再恶又能恶得到哪里去。
看着这群连帮椿岁过个假生日,都要围在椿岁身边笑闹不断的人,时语姝低头碾了口嘴里的草莓蛋糕,指甲尖抠进掌心里。
那个人明明说过……椿岁不可能回来的。原来这些年,一直都是在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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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吃火锅,乔佑把她拉进了他的小天才家庭微聊群。
小朋友在群里发语音,叫她平时放学了没事也可以去台球室找他玩儿。毕竟她是个放了学喝杯奶茶,都能在喷水池边上盯着他二十分钟无所事事的人。
椿岁被他笑死,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早熟的吗?
不过倒是挺心动。就算不上手打,看看别人练球也不错。
“坐会儿吧,”迎接她的不是乔佑是江驯,给了她一杯草莓汁,“幼儿园家长日,他们两个要晚点回来。”
闻着草莓的甜香味儿,椿岁撑着吧台坐上高脚凳,偏头嘲笑他:“你这个当爸的不称职啊。不陪佑佑去孵小鸡?多有趣啊。”
“……”江驯有点无语,“你喜欢?”
椿岁:“?”喜欢什么?
江驯懒声说:“喜欢的话,可以去重修。”
椿岁:“……?”不是,什么意思?她自己说幸亏毕业得早那是谦虚,江驯你这么说真的不是在嘲笑我成绩差??
看着小姑娘脑袋顶上鼓风扬起的战旗,少年唇角微翘了一瞬,继续淡淡地说:“身高应该也……没超标多少。”
“?!”啊啊啊啊啊今晚就回去计算空投炮仗的角度!
椿岁推开他的糖衣炮弹——草莓汁,盯着他,从书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扯开包装纸塞进腮帮子里,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混着硬糖碎裂的音效说:“你完了……”
还没轮上椿岁发挥,店门口就一阵哄闹。
“江驯!”杭宗瀚带着人,一副伸张正义的样子,“你凭什么欺负人?!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时语姝一个说法!”
他昨天才知道那两天时语姝没来上课,原来是被人打了!他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几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只知道当时江驯也在场。
作为一个男人!江驯怎么可以不管?!
唇角笑意倏地淡下去,少年本能地侧身,站到椿岁背对着外面的身影前,挡住杭宗瀚的视线,偏头指了指门口,声线疏淡地说:“走吧,出去打。”
他对打架没什么兴趣,不过要是能用打架这么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他也不介意一劳永逸。
猛一看见江驯眼里不加掩饰的锋利,杭宗瀚一怔。
在他身后的椿岁却没有读心术。
即便看着江驯和乔熠俩兄弟关系好,可也没哪个老板喜欢会给自己店里招事儿的员工。
内部矛盾延后掰头,先解决这个一天到晚莽戳戳的。
椿岁转身,探出脑袋看向杭宗瀚,热情招呼道:“工同学是你啊。”
“???”怎么又是你!为什么要替他改姓!“我姓杭!”
“哦,杭工。”椿岁满足他。
杭宗瀚:“不是你……”
“来,我和你打。”椿岁再一次用棒棒糖棍子指着杭宗瀚,只是这回坐得高,挺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来都来了,打人还是打球?你喜欢什么样的输法?”
“椿岁你够了嗷!”杭宗瀚炸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嚣张?!”
“我们的校服不是冯主任设计的吗?”椿岁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因为我听他的话呀。”
杭宗瀚:“???”老子信你个鬼!你没翻学校围墙都对得起他了你还会听他话?
椿岁看着他跳脚的样子,一脸淡定,顺手拿过吧台边架子上的球杆,不费吹灰之力地抬起指着他胸口的校徽,吊儿郎当地说:“来,给我念,这是什么字。”
江驯干脆收声,甚至还退了半步,淡然地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把场地让给她发挥。
小姑娘手里的球杆,仿佛孙悟空手心里的金箍棒,不是外物,而是和她合二为一的惯用神兵宝器。江驯微一挑眉。
“???”杭宗瀚怒了,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啊!不就是成绩比他好了那么一点点吗?这值得骄傲?这俩字他还能不认识??
“二中啊!还能是什么?!”
“叫你多读书噻,”椿岁背靠着吧台,球杆虚抵住他的校徽从左到右点过去,懒洋洋地嫌弃道,“要从左往右读啊。来,跟着我念,中、二。”
“人不中二枉少年啊。”
“少年。”
杭宗瀚:“??”不是,还能这么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