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求娶

这是一个细腻绵长的吻。季语紧紧抱着他,整个身子都倚在他胸膛上,好像这世间只有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谢晅心里涌起一股隐秘的满足情愫,血液因兴奋而奔腾灼烧。

但季语不是菟丝藤蔓,她用不着依靠任何一个人。

季语娇嫩的唇瓣隐隐渗出血珠,只一眼,就能勾起男性.凌虐的冲动。她还偏偏伸出粉红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一双盛着秋水的杏眼颇有风情地瞥他一眼,微红的眼眶里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朦胧雾气,仿佛月圆之夜成精的狐妖,正要勾魂摄魄,吸人精气。

这副娇怜模样落入谢晅眼中,只觉一股热浪在体内升起,催生出无数扭曲龌龊的心思,想要在这里狠狠欺负她,想看她为自己哭泣,想听她柔媚的呜咽求饶。

谢晅狠狠咬了咬后槽牙,闭上眼睛遮掩了眸中的真实情绪,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强压下心中疾速蔓延的猖獗念头。

再睁开眼睛,还是那个水静风停,云淡风轻的谢晅。

他凑到季语颈边深深嗅闻一口,脸颊在她脖颈处轻蹭,像一头嗅闻领地的雄兽。确认了那是属于自己的气味,谢晅才微微退开些许。

微熹晨光里,谢晅微阖的眸子藏着痴迷与贪恋,他稍稍低下头,隔着一层柔软布料亲吻她的心脏:

“季姑娘,嫁给我吧。”

早已习惯了谢晅喜怒不形于色的从容,季语从未体会过他这般旖旎缱绻的情感。肆意而炽烈,还有几分让人难以抗拒的绵绵情意。

紧张而焦灼的安静里,季语突然轻声笑了一下,没心没肺。

“嫁给你?一个位置岌岌可危的骠骑大将军?那我还不如嫁给姬无夜保险些。”

谢晅的瞳孔陡然收缩,一时怔楞在原地。直到季语离开自己的怀抱,谢晅才渐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而灼热。像是有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心房,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曾经最为嗤之以鼻的便是这所谓的情意,但当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一遭,竟是如此肝肠寸断。

谢晅站在哪里,没说话。良久,他才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微微发涩:“可我们方才……”

“这是最后一回了。”

见谢晅依旧神色怔忡,季语抱着手臂闲闲看他,吊儿郎当道:“不过是亲了一下,你还当真了?”

谢晅低头看她,一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涌动着什么燃烧的、灼灼不息的东西:“我当真了。”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良久,季语几不可闻的叹口气,语调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谢晅,寻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娶了吧。别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没劲。”

季语话有多狠,心就有多软。她和他绝无可能,不如早些让他死了心,把希望扼杀在萌芽之中,免得将来更加绝望。

自始至终,季语太过清醒。她是无边海底游动的一尾鱼,也是无人能彻底拥有的一捧沙,攥的越紧,失去的反而越快。

谢晅忽然有些无从着手的无力。他明知季语不会应允,自己仍仿佛入了魔障,舍弃一切只为这一生一次的欢愉。他缓缓攥紧了手,手心隐隐出了汗,有些潮。

喉咙里仿佛结了冰渣子,谢晅张嘴都觉得疼,但仍执拗地看进季语眼睛里,固执道:“那我换个说法。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声音平淡没有什么起伏,可他的眼神并不平静,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一张脸融在烛火的光晕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

穿了一身常服的季语仰起一张勾魂摄魄的小脸,一双含水杏眼微微眯起,像一只躲在屋顶晒太阳的慵懒大猫:“为什么非要和我牵扯不清?和以前一样,不好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自己的利益分毫必争,若哪天有了共同利益,再合作一次也无妨。”

谢晅自嘲般轻笑一声:“共同利益?”

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一旦被识破,即便回到最开始,也已经不复当初。

谢晅站在那里入定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黑沉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光亮,眼底戾气横生。

“季语,我知道你的顾虑。你势必要舍弃季家麒麟子的身份,另换个女子身份才能堂堂正正过门,但是,你若当真嫁了我,季家就倒了。季家现如今早已是外强中干,这两年连空架子也撑不起了。季家后生里还算得上有能耐的只剩你一人,你若倒了,墙倒众人推,到时候没几个不落井下石的。那些个世家贵族早已对季家虎视眈眈,就等着你倒下的那一刻把季家蚕食殆尽。”

季语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揉皱的衣角,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你心里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当真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只为了迎娶佳人连命都不要了。”

他像是没听见,固执道:“季语,嫁给我吧。我护季家平安无事。”

季语笑得愈发没心没肺:“圣上还没有完全信任你,京城里你没有多少势力,今天又刚得罪了宰执姬无夜。现如今你四面楚歌,还想着护季家平安无事?”

谢晅伸出粗糙的手掌轻抚她的脸颊,声音笃定:“你会嫁给我的。”

季语捉住颊边的这只手,一双含着春水的杏眼似有情又似无情:“谢晅,格局大一点儿,别老是沉迷于这些情情爱爱。你若是拥有了无上权力,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

谢晅咬紧牙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仿佛心底住着一头囚禁在无底深渊的困兽,在挣脱锁链的边缘徘徊试探:“如果有天我拥有了这世上的无上权力,你会嫁给我吗?”

声音暗哑得几乎听不见。

季语闻言微怔,半晌才回过神,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谢晅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嘴角,莫名带着得偿所愿的孩子气:“我自幼父母双亡,也没有什么兄弟姊妹。以后你爹娘就是我爹娘,我会把季家的人当成我的亲人,只要我在,就不会让季家倒了。”

季语似乎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故事,微微歪头看他:“我女扮男装多年,自幼在男人堆里长大,对男人薄情寡义的劣根性倒也了解几分。你如今觉着我新鲜,自然对我百般爱护,连带着爱屋及乌,也会护着季家安危。哪天你若是玩腻了,第一个蚕食季家家产的就是你。嫁给一个外姓人,把家族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上,我可不会做这么蠢的傻事。”

谢晅深深皱了皱眉,伸出手抓住季语细软的胳膊,待要辩解些什么,店小二恰于此时打着呵欠从后院走过来。谢晅慌忙松开季语,规规矩矩站好。

见季语嘴唇略微红肿,店小二随口问道:“这位客官嘴唇为何肿得如此严重?上火了?”

季语霎时涨红了脸,绯色从小巧的耳尖一路红到了锁骨,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她侧过头看向别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近日蚊虫多,大约是被缠人的蚊子咬了。”

店小二倒是善解人意:“客官下次可要小心点,这几日蚊子凶得很,一到夜里就嗡嗡乱叫,痒得我整夜睡不好。”

季语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默默点头。

店小二又打了个呵欠,神情有些困顿:“二位客官真是好雅兴,这么晚了还来下棋。”

季语眼尾扫了眼棋盘,问那店小二:“可有茶水?方才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着茶叶和热水。”

店小二有些为难,眼神清醒了不少:“茶叶在后院放着,只是水早已凉了,要不我现在去给您烧一壶热水?”

季语摆摆手:“不用了。”

店小二紧了紧衣服,困顿道:“二位继续,我先回后院睡觉了。”

季语叫住他,问道:“店家今晚何时打烊?”

店小二慢吞吞回她:“客官这是第一次来这儿下棋吧?我们家棋馆从不打烊,彻夜点着油灯。”

“棋馆深更半夜开着门,店小二却回后院睡觉,不怕丢东西么?”

店小二倒是实诚:“不怕。我们棋馆有的是银钱。”

季语噗哧一笑,整个人透着股鲜活劲儿:“再有钱也经不住小偷时常光顾啊。我看你们家连棋子都是温玉做的,若当真被小偷看上了,非得被洗劫一空不可。万一贵重东西丢了,上头还是会把责任怪到你头上,到时候你若丢了饭碗,岂不是得不偿失。”

店小二颇有些无奈:“不打烊是上面的意思。店家说,就算被小偷洗劫一空,也要彻夜灯火通明。”

季语皱了皱眉。这家店的行事作风确实像姬无夜的手笔。姬无夜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黑,府里彻夜灯火通明。

店小二忽然神秘兮兮凑过来,小声道:“我们店家不好惹,谁若是偷了店里的财物,或者弄坏了店里的东西,第二天必定横尸街头。”

季语看一眼被谢晅捏成齑粉的棋子,抽了抽嘴角。

得,又和姬无夜结下一个梁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