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肚肺鳝鱼,辣姜猪脚,虾蕈,二两白肉,蘸酱里加点辣子,熏羊排,红烧乳鸽,酱鹌鹑,来份盘儿兔,再来一碗冰雪圆子,差不多了。”
夏沅如数家珍般点菜,澄楼的伙计细细记着菜单,生怕错漏一处。
等伙计离开之后,坐在夏沅对面的袁翊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你这是饿了几天?”
夏沅不以为意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刚沏好的香茶:“这不都是些自己花钱舍不得点的东西嘛。”
袁翊惊讶她的坦诚:“把我当财主宰了不是?”
夏沅喝了口香茶,满足的砸了两下嘴:“哪儿啊,你可比财主好宰……不是,大方多了。”
袁翊后悔带她出来,出钱出力,最后说不定还要被气死。
“你的人去这么久,能把人带回来吗?”夏沅岔开话题问。
袁翊见她一口一口的喝着香茶,滋味挺美的样子,把空杯子往前推了推,想让夏沅给他也倒一杯尝尝,谁知夏沅把香茶壶往他面前一放,让他自己倒。
不情不愿的自己倒茶,袁翊从二楼雅间的窗户向下看了一眼,说:
“收了我的钱,他就得把人给我带出来。”
先前他们知悉薛梁死因,一根极细的长针普通人可做不出来,肯定是由城中某个做手艺的地方出去的,蒋毅亲自带人去走访长针的由来。
袁翊和夏沅从大理寺出来,看见大理寺外的石狮子后面靠坐着两个人,他们就是半个时辰进去给薛梁烧一沓纸钱,点一支香的奉恩公府下人。
袁翊让人把他们叫进大理寺班房说话,想问问他们奉恩公府的情况,但这两人都是前院伺候的,对公府内院之事一概不知。
但是,在袁翊的威逼利诱之下,其中一人吐了口,说虽然他们不知道公府内院之事,但他们知道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王嬷嬷,今早代夫人去云月庵给世子点长明香,一直要点到他们世子的尸身送回府办好丧事为止。
那两人收了银子,想卖袁翊的好,就自告奋勇的提出把王嬷嬷骗来问话。
袁翊叫大理寺给他拨了两个官差,随那俩货去提人。
云月庵位于城外十里坡,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多时辰。
夏沅点的菜肴很快便送上来,满满一桌,相当丰盛,夏沅满意的拿起筷子,热情招呼袁翊:
“别客气,吃啊。”
袁翊:……
见她站起身,拿了只空碗,把桌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进自己碗里,然后便靠着窗台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喂。”袁翊唤了她一声。
“嗯?”
夏沅抬头看他,嘴巴刚吃了一口冰雪圆子,顾名思义,其实就是豆沙汤圆,不过是冰镇的,夏沅小口抿着吃,嘴唇被冻得水润润、红嘟嘟的。
袁翊莫名心慌,避过目光往街面看去。
“你想说什么?”夏沅以为他要让自己看街面,可街上没什么可看的。
袁翊放下碗筷,喝了口茶,对夏沅问:
“你怎么知道凶手是那样杀人的?”
夏沅垂眸吃菜,并不作答,袁翊催问:“说呀。”
“你非要问的话……大概是……经验?”夏沅说。
“你也用那种法子杀过人?”袁翊感觉三观受到了严重挑战。
夏沅见他这样,并不作答,只是一笑:“你猜。”
袁翊彻底失了吃饭的兴趣,夏沅见状,干脆把原本放在他面前的菜肴,统统拿到她自己面前。
袁翊:……
一刻钟后,夏沅吃饱喝足,被迫奔波一早上的坏心情就此修复。
澄楼送了一盘果子来,其中有串紫黑紫黑的葡萄深得夏沅之意,默默注视,等伙计离开之后,就率先把那串葡萄取走,坐到一旁吃去了。
袁翊发现夏沅这人真是很奇怪,走路喜欢贴墙根,吃饭喜欢坐角落,品尝个果子都鬼鬼祟祟,仿佛做什么事都喜欢避着人,总想找点什么东西掩藏自己。
吃个葡萄要那么细致吗?还一片片的剥皮……一颗葡萄捏在指尖咬三口,跟小老鼠似的。
袁翊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夏沅那边瞥,尽管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可他往别处看着看着,就又回到夏沅身上。
两人隔着仇,没什么话说,在雅间里一个吃水果一个喝茶,谁也不打扰谁,安安静静的等待蒋毅带回新的线索。
夏沅吃了几颗汁多甘甜的葡萄后,终于想起来这雅间里还有其他人,抬眼看了看袁翊,见他不知何时从旁边博古架上取了本什么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
前辈子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两个人,互相知道底细,这辈子居然能心平气和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在同一间房里待着没打起来。
这感觉还挺奇妙。
**
澄楼里的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波接一波,夏沅和袁翊一直在雅间中等到日头偏西。
蒋毅派人来通知他们找到长针线索的时候,夏沅歪在太师椅上,撑着脑袋打瞌睡。
两人从澄楼出来,再入大理寺,见到了蒋毅所说的长针线索。
他找到了疑似锻造这根长针的人——怡红楼的老鸨李丽娘。
她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谈不上美貌,脸上、身上都抹着厚厚的粉,浓妆艳抹,通身的风尘之气。
在风月场上,谁没听过李丽娘的名头?年轻时,那也是艳冠群芳的花魁,可惜如今年纪大了,美貌不再,只能退居二线,培养年轻娇美的姑娘卖身赚钱。
蒋毅上门提她的时候,她才刚从床上起来,准备洗漱洗漱开楼迎客。
“大人,不知奴家犯了什么罪?你这突然提人,奴家的生意还怎么做呀。”
李丽娘跪在地上说话都忍不住搔首弄姿,卖弄她风月场上八面玲珑的风流,可惜这里没人吃她这套。
蒋毅叫人把长针摆放到她面前:
“本官今日走访了十几家打铁手工铺子,有个手艺人告诉本官,最近一个月,只有你去他那里打过这长针。”
李丽娘探头瞥了一眼那长针,忽然惊讶道:
“呀,这针怎么在这里?”
蒋毅一愣,站在堂后听审的袁翊和夏沅也愣住了,都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认了。
“此长针确是你物?”蒋毅厉声质问。
李丽娘被他严厉的口吻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回了句:“好,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蒋毅一拍桌子。
李丽娘被吓得身子一颤,但到底混了这么多年,遇事还算冷静,问:
“大人,奴家究竟翻了什么罪,跟着针有什么关系?”李丽娘说:
“这是我打来穿丝绦腰带的长针,这几日忙得昏了头,也不知长针随手放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在大人这里出现?”
蒋毅冷哼:“怎么会在我这里出现?本官现在便告诉你,昨天夜里,奉恩公世子便是死在你这跟长针之下。”
李丽娘顿时色变:“奉……这,这,这话从何说起……”
不等她辩驳,蒋毅继续说:“本官还派人查了,昨夜奉恩公世子便是在你怡红楼中饮酒至深夜,半夜他就死在你这跟长针之下,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李丽娘被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是因为这种人命官司被抓。
“奉,奉恩公世子……被,被杀了?”李丽娘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你与他是何关系?老实交代!”
李丽娘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没有关系。大人,您不是说笑嘛,奴家都这把年纪了,薛世子哪看得上奴家呀,他平日来怡红楼都是找那些年轻美貌的姑娘……可他,怎么会被杀了呢?”
“这就要问你了。你是怎么杀的他?”蒋毅质问。
“不是我不是我!”李丽娘竭力辩解:“我没杀他!昨夜他确实在我楼中喝酒了,可我只是招呼了他一会儿,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杀他呢?哎哟,大人冤枉啊。”
蒋毅拧眉沉声:“他昨夜在你怡红楼中喝过酒,夜里死在你的长针之下,你说人不是你杀的还会是谁?来人,将此贱妇人拖下去严刑审问!”
很快就有两个官差来把失声尖叫求饶的李丽娘给拖了下去。
袁翊和夏沅从后堂走出,蒋毅自主审台前站起相迎,问道:
“那贱妇也不知所言是真是假,世子觉得如何?”
袁翊长叹一声:“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可我却觉得薛梁不是她杀的。那么缜密残忍的杀人方法,她未必做得出来。最关键是,她没有杀薛梁的理由。”
薛梁是怡红楼的常客,平日里说不定还会关照关照她们,这种客人巴结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
蒋毅点头:“下官也觉得不像是她,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
袁翊问夏沅:“你怎么看?”
夏沅正在看她从地上捡起来的香囊,闻言摇了摇头:
“不知道。”
袁翊目光落在香囊上,那是李丽娘先前被拖下去时挣扎掉下的。
“看出什么了?”
夏沅将香囊放在鼻端轻嗅了几下,顿时被浓烈的脂粉味呛得咳嗽起来,李丽娘这香囊不能说是劣质香,只是她把所有的香都混到一起,乍一闻香气扑鼻,可细细品的话,就令人头大了。
闻了几下,夏沅就将香囊抛在一边,连碰都不愿再碰一下。
“我也觉得她不是凶手。阿嚏!”夏沅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个能把所有香料都毫无重点混在一起用的女人,怎么可能配的出迷晕薛梁的那种高级迷香呢?
就在此时,外面官差来报,说是派去云月庵请国公夫人身边老嬷嬷的人回来了。
堂中三人对望一眼后,蒋毅吩咐:
“把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