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可乐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常莜被这种意味深长的视线盯着觉得有些不自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自她脖颈处拂过,让人不适,却又无法消除。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见罗森对哪个女生这么主动。”
罗伊说这话时候的语气十分平淡,简直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可她的眼神却并不是这样,那双直勾勾盯着常莜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什么必须要绞杀的猎物,令人不寒而栗。
常莜微微蹙眉。一旁的郑祁怜突然幅度很大地举起手,朝着入口处挥了挥。
“她们终于来了!”
罗伊收回视线,“太好了,我去和罗森说一下!”
“罗伊是那种中二病晚期的宅女啦,你不用太在意她的表现,很多时候也就是觉得那样比较神秘,很好玩罢了。”郑祁怜拍拍常莜的肩膀。
“嗯。”
常莜并不觉得罗伊只是在和她开玩笑,但这种想法并没有证据可言,说出来也只会显得是她太过小心眼。
舒悸和夏初安从她们后排的座位经过,只打了个招呼便走开了,去了物理系所在的场地。
这个时候,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了,比预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乃至于大学,所谓的开学典礼,也不过是那些个流程,无聊透顶,却又不能没有。
常莜因为晚上的梦,再加上一路上疲惫的奔跑,此时听着台上领导的讲话,脑袋越发沉重,眼皮也是渐渐耷拉了下去。
兹——兹——
口袋里突然传出的震动把常莜吓了一跳,瞬间从咪蒙的状态出来,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酸涩。
拿出手机一看,是盛言西的电话,常莜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是在玩手机的,看视频,看小说,玩游戏,比比皆是。
“喂?”
“中午有空吗?”
盛言西开门见山,倒是让常莜有那么一丝错愕,她想了想,“嗯。”
“......”
“有什么事吗?”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盛言西说话,常莜主动询问道。
“啊,不是,你突然这么爽快,我还挺不习惯的......”盛言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事实上,她刚刚险些就将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了,全都是艾尔帮她准备的“如果被常莜拒绝了该说什么”。
常莜顿了顿,语气奇怪地说道:“或许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在提醒我走一下流程?”
“当然不是!”
“嗯。”
“我是想说,最近有一部口碑很不错的电影,要是你有时间的话......”
“中午?”
“啊,不是不是,那个是想约你吃午餐!”
“哦。”常莜勾起唇角。莫名的,盛言西这种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的状态,让她有一点小小的窃喜。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下午怎么样?应该不会影响你的家教吧?”盛言西并不知道常莜在想什么,但这不妨碍她将对话进行下去,似是有意,似是无意,提到了那个曾经横亘在她们之间的小小障碍。
“那个家教我打算辞掉了。”
“那就一起再吃个晚饭怎么样?”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常莜挑起一条眉毛,语气古井无波。
“天哪,你居然要辞掉家教了!”
常莜:“......”忍不住抬手扶额,挡住了濒临崩塌的面部表情。
(主人,演技太浮夸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卓越的五感让常莜听清楚了那个声音说的话,其中那个在种花家并不常见的称呼让她忍不住蹙起眉头。
“你边上还有别人?”常莜用一种自以为和平常一样,却任谁都能听得出不对劲的语气如此说道。
“啊啊,那个......”盛言西的声音变得慌乱,“是朋友啦,一个朋友。”
艾尔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盛言西;脸色时,明智地闭上了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想着:艾尔才没有资格做主人的朋友呢......
常莜沉下脸,“哦。”
朋友,呵呵。
但常莜没有理由为此生气,或是不满。
“我下午还有班会,电影的事情还是晚点再说吧。”
“啊!”盛言西轻叫一声。
“至于午餐,我觉得特意出去有些麻烦,而且——”常莜顿了顿,“总之,还是算了吧。”
“哎——?!”
盛言西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呈失意体前屈状,“失败了......”
“对不起,主人,是艾尔的错。”艾尔慌乱地看着盛言西,伸着手,不知该不该上前扶起,“如果不是艾尔突然说话,让常小姐听到的话......”
“不,不是你的错!”
盛言西抬起手,挡在艾尔眼前,眼神灼灼,神色坚定,“成熟的主人不会将自己的失误怪罪到仆人身上!”
“......”巫隆站在门口,正抬起一只脚,不知道该不该踏下去。
他刚到就听到盛言西的那一番宣言,作为受压迫最深的血蝙蝠,他真的很想大声说一句:您干这种事还少了吗!
可是他不敢。
于是,巫隆只能抬着一只脚,眼睁睁看着纯洁的少女双手交握在身前,用感动的目光看着他们伟大的王爵·言西,喃喃道:“主人......”
“你来干什么?”
盛言西满意地接受了自家女仆的崇拜之后,望向巫隆,眼神旋即一变,冷漠中带着嫌弃。
“我来修理您的墙面。”巫隆小心翼翼,都不敢大声说话。
盛言西皱眉。
“您昨天说的......”巫隆的声音开始颤抖,浑身透着一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气息。
“啧,”盛言西撇撇嘴,看向艾尔,“叫司机来。”
“您要出门?”
“嗯,你看着他,我怀疑上次的墙偷工减料了,这么不禁打。”
“......”艾尔怜悯地看了看巫隆,快走两步跟上盛言西,“主人今天打算穿什么风格的服装呢?”
“嗯......”
似乎被彻底遗忘的巫隆面露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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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哦豁~”
挂断电话,常莜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就听见郑祁怜发出轻挑的语气词,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调侃。
常莜回以不解的视线。
“是那位吧?”
郑祁怜用肩膀顶了顶她,“藏得很严实呀~”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那位是指男友吗?”
“哎?”
刚刚结束高考,跨入“不能早恋”到“赶紧结婚”的过渡阶段,郑祁怜显然还没碰上过如此轻松将“男友”这个词挂在嘴边的女生,大多数时候,她遇上的女孩子即使已经有交往的对象,说起男友,或是相关的话题,也总是多有避讳,因为那是“不应该被提起”的话题。
但是,在怔愣了几秒钟之后,她又原地满血复活,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拍拍常莜的肩膀,“是我落伍了。”
“哈?”
“所以说,你的那位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格啊?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对你怎么样?”郑祁怜自顾说了下去,根本不理会常莜满脸的疑问。
[要说性格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属于占有欲超强,还超级爱自说自话的类型吧?但是这么说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适......]
[嗯?等等,我为什么要想这个?]
“哎呀呀,你倒是说说嘛~”
“那个,”常莜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才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刚刚打电话的,是个女生。”
“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莜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听到了什么东西僵硬的咔哒声。她在郑祁怜突然停止的表情中说道:“所以并没有所谓的男友。”
“所、所以说,是女友吗?”
郑祁怜的脸上带着常莜无法理解的表情,像是震惊,又像是好奇,似乎又带了些小小的激动。
“啊,抱歉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没等常莜说话,郑祁怜又突然换上了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和她道歉,“那个,那个......”
“没有那回事。”
虽然不知道郑祁怜接下来想说什么,但常莜还是及时地做出了打断,她此时已经有些心累了。
郑祁怜的麻烦更甚于舒悸。
常莜得出以上结论。
开学典礼在领导们冗长的演讲后终于落下帷幕,学生们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有气无力地从体育馆出来,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在正式上课的前一天,尽情地享受最后的悠闲时光,然后在第二天,他们就会发现,曾相信了至少三年的话语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谎言——
到了大学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前一天为了接下来四年的和睦氛围,常莜和室友们出去聚了餐,这次说什么也不花那个冤枉钱了,径自来到了学校对面,一家名为“山风”的连锁小吃,点了一份最便宜的鸡蛋面。
吧嗒。
就在常莜从边上的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准备开吃的时候,一瓶玻璃瓶装的可乐被人不客气地放了下来,和桌面碰出清脆的声响。
虽然没有抬头,视线也因为热气腾腾的面条而被一层朦胧的水雾遮挡,但常莜就是有一种感觉,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刚刚被自己拒绝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