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电话

“还真是......呼呼......一个呃啊!一个大工程啊!咳咳......”

寂静到连昆虫的鸣叫都完全听不到的庄园里突然想起一个喘着粗气的男声,“真是的,这面墙已经修了六次了吧!”

“嗯哼~”相比于前者,第二个声音多了几分轻挑,以及对万事似乎都可以毫不在意的泰然,“你果然还很年轻哟,少年。”

说话的正是在竭力给盛言西补墙的巫隆,以及被他拉来做苦力的休·卡德,一个就外表来看,绝对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年。

“我已经快三百岁了......”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哀伤。

“你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呢,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巫隆嘴角挂着写意的笑,“而且,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两百九十六岁,距离三百岁还早得很呢。”

“四舍五入就是三百岁了!”少年气得脸都没有以往那么惨白了。

“啊哈啊哈,这么在意年纪,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呢,休。”

“巫隆!”

“嗯?”

“切~”

对于少年傲娇的轻哼,巫隆笑了笑,毫不在意,他们认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而且,尽管巫隆只是一只转化成功的血蝙蝠,并不了解人类的情绪纠葛,但他还是能察觉到,休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轻松,他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深重的恩怨,总是给人一种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巫若,总是尽可能的想让他保持愉快的心情。

虽说是补墙,但和普通人认知中的找砖块砌墙不同,他们要做的,是使用术法让墙壁回归到被破坏之前的状态,如果有必要则可以在此基础上增加一些新的保护术,以此加强它的抗击打能力。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让实力最强的盛言西来说根本就是事半功倍,只不过是挥手间的功夫罢了,甚至还能往上面添加更加强劲的保护层,而不至于三天两头就需要人(巫隆)来修理,就算是偶尔被抓壮丁的休也见识过六次了。

但,一来,盛言西做这件事是一定会被艾尔念叨的,因为“这样的琐事”不符合盛言西高贵的身份,而盛言西在这样的小事上,往往对艾尔有极高的容忍度;而二来,盛言西脾气确实算不得好,一面不禁打的墙绝对比一面禁打的墙更能让人发泄个痛快。

于是乎~

“好了!”看着裂纹已经完全消失的墙,巫隆满意地拍了拍手,“接下来就是画上结界,再刷一层墙面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休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当然了,结界的事就交给你啦,记得用艾尔小姐准备的药水。”巫隆说道,“大人还给我留了任务,我得抓紧时间了,巫若那丫头......”

啪!

巫隆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给休回复的机会,就径自化作蝙蝠的形状,飞走了。

休看着此时光洁如新的墙壁,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深蓝色的小瓷瓶,紧了紧手上的力气。

“接下来,就让大人看看我的能力吧!”

休扬起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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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你在看什么呢,走了。”

“啊?啊——知道了。”

郑祁怜点了点梁书的肩膀,将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愣神中的梁书唤了回来。

“也不知道要干嘛,物理班都不用搞什么班会的,他们说直接在明天早自习的时候把事情说了就完了。”郑祁怜走在前面,抱怨道,“说起来,大学为什么还要上早自习啊!”

“只有大一才上,忍忍就好了。”梁书说。

不知为何,常莜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对了,你们晚上有什么安排吗?——你这是什么反应?”

郑祁怜脚尖点地,突然转了个身,谁知梁书竟然后退了半步,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这倒是验证了常莜的想法。

“我晚上和叔叔约了见面。”梁书嘴角微微抽动,将后退的脚挪了回来。

“叔叔?”郑祁怜愣了愣,有点遗憾的皱了皱鼻子,“那常莜你呢?还要补课吗?”

“什么补课?”梁书看向常莜。

“啊,我接了一个家教,是个刚上高一的女生。”常莜对梁书解释道,而后看向郑祁怜,“我已经打算辞掉这份工作了。”

“辞掉?!为什么啊?”

“有一点私人原因啦,”常莜含糊地说道,“我们快一点吧,快迟到了!”

“啊啊,真的呢!走了走了!”郑祁怜看了下时间,脚步急切起来,冲身后的两人招了招手,脚下的频率从走路变成了竞走。

常莜笑笑,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梁书看着常莜的背影,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小跑着到常莜身边,“真的是私人原因吗?”她说这话的时候目视前方,宛如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常莜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梁书似乎也不是真的想要得到回答,甚至又加快了步伐,跟上了郑祁怜的脚速。

所谓的班会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自我介绍,选举班干部等等,常莜自觉都和她没什么关系,至于集体荣誉感什么的......她确实没有。

百无聊赖地在教室待着,常莜甚至在脑子里琢磨了好几遍,要怎么和方城说明结束家教的事。

虽然在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之后,对方应该也不想再让她过去做家教,但毕竟还没有直接地说过,总让常莜心里有一种看电视剧烂尾的感觉,再加上方瑶那边......

想到方瑶,常莜心里也有些复杂。

她看得出来,小姑娘那时候是想提醒她的,可最终却没有说,在她遭遇胁迫时,她也只是躲在房间里,没有半点反应。

常莜当然知道,以当时的情况,方瑶就算是出来,应该也没有什么用,可作为受害者,加害方又是方瑶的父亲,常莜也不是圣母玛利亚,做不到理性地对待。

但就算是这样,常莜也想完整地、彻底地结束掉这件事。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矛盾,可人,本来不就是矛盾的吗?

心里已经排练过无数次,给方城的电话里应该怎么说才可以又有气势,又能将事情说的简洁清晰,要是能顺利地把之前补习的费用要到手,就更好了——

[啊啊啊,常莜,你真是的,这时候还想着那点钱......]

[可是那钱还是很重要的啊,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呢......]

[可恶啊,那个恶心的老男人!]

想着想着,常莜开始在心里骂起了方城。但她骂人的词汇实在过于匮乏,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也不过是“人渣”。

盯着手机屏幕老半天,看它从亮到暗,然后再被她点亮,如此反复,半个多小时过去,也始终没能拨通那个号码。

然而,手机震动了起来。

来点显示上“方先生”三个字让常莜产生了生理厌恶,但好歹,不用她动手了。

“方先生,关于家教——”

“常姐姐......”

方瑶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常莜全部的思绪,她有些错愕,有些疑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常姐姐,我爸爸他,他......”

常莜顿时在脑子里幻想了“方城的十八般死法”,顿觉有些爽快。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现在,他现在......倒在地上一整天了,我搬不动他......他好像在噩梦,完全嗝——完全醒不——醒不过来......”

常莜似乎听懂了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话,但似乎又没有听懂。

好端端的,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呢?

常莜的第一反应是,方瑶在骗她,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方城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他完全有可能利用自己还没有成年的女儿,欺骗她去他家里,继续前一天的恶行,而后他还可以冠冕堂皇地说——如果她不同意的话,这一次大可以不来就好了,既然来了,不就是同意了吗?

这么想着,常莜斟酌着措辞,缓缓道:“你先冷静一下,我过一会儿打电话给你......”

在她的安抚下,小姑娘似乎是真的放心了。

挂掉电话,常莜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麦城三昌区警局,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这里是文化路长南小区4幢2单元1703室,对,房子里只有一个16岁的女生和她的父亲,刚刚那个孩子跟我打电话,好像陷入了什么紧急情况——我是她的家教老师,好的,麻烦了。”

【OK,计划通!】

“发生什么事了吗?”郑祁怜担心地看着她。

常莜呆滞脸看着郑祁怜——她发现自己忘记了自己还在开班会!也就是说......

她崩溃地捂住了脸,透过指缝小心翼翼地准备迎接那个残酷的现实。

然而——

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