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日晚上，在盛言西的公寓中享用了茶点后，常莜坐她的车回到学校。原本盛言西是打算以顺理成章的语气邀请常莜住下的，但刚刚在这栋建筑里经历一些奇特的事件，常莜还是觉得回到学校更能让她睡得安稳。

路上，常莜再次说起之前因为艾尔给盛言西准备的晚餐而被打断的话题。

“那么，刚才那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的是你......”

常莜并不愿意相信盛言西是做出这种事的人，但那个满面黑纹的男人似乎也没有说谎，眼神中的怨怼实在是太过真实，让人无法怀疑。

“我确实对他下了诅咒。”盛言西说道，比起面对男人时毫不在意的全盘承认，此时的她认真了许多，“但，正如他说的那样，我只是种下了名为恐惧的种子，目的也不过是让他对你道歉罢了。”

“道歉？”常莜愣住，自己难道认识这个男人吗？

“你忘了了？大约十天前，那个对你动手动脚的男生。”

“啊——”常莜恍然，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滞，“可他看起来已经三十岁了！”

当时那个用指尖摩挲自己手腕的男生分明是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瘦弱青年，而今天，出现在方城家里的男人，怎么看也已经过了三十岁，人类有可能在几天之内变老十几岁吗？！

想到这里，常莜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扭头看着盛言西，露出“似乎确实有可能”的表情。

“那个跟我可没有关系。”盛言西说道，神情中带着疑惑，“我很确定，除了恐惧，没有往他身体里塞过任何东西，人类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即使是驱魔人也一样。但是......”

“但是？”

“那个诅咒的痕迹，确实带着我的气息。”盛言西严肃地说道。

“你有什么思路吗？”

“没有。”盛言西像是忽然泄了气一般，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她这种驾驶方式看着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汽车像是有灵智一般，在道路上灵活的左弯右扭，完美地避开了全部的危险。

“想让术法沾上某人的气息虽然很难，但并不是做不到的，东西方加起来，现存至少还有三种方式，比如血族转化，以及东西方不同派系驱魔人的秘法等等，当然，后者想要做到模仿别人的气息而不留下自己的痕迹，还需要很多道具的辅助......主要还是现在灵气稀薄，驱魔人实力也大不如前了。”

常莜面色诡异地看着盛言西以一个血族的身份——看艾尔和那个黑纹男人的态度应当还是其中的高层或者说贵族——对驱魔人这种明显和她对立的派系侃侃而谈，这实在是有些微妙。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最后，盛言西做出结论。

“啊——那......”

“别担心，我可是盛言西啊，”盛言西自信地说道，指了指自己，“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比我更厉害的存在了！”

“你不要说这种话啊！”常莜无奈喊道。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话不都是反派说的吗？！不管是小说还是漫画，又或者是电视剧，自诩最强的反派总能遭到来自主角团的毒打。

但显然，盛言西并不看电视剧，也不看小说，或是漫画，她完全不能理解，在自己说出这样令人安心的话时，常莜为什么会是这样崩溃的反应。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算了，”看着转过头来，已经完全没再看路的盛言西，常莜叹了口气，“你给我看路啊！”

“其实——好啦好啦，我看！我看！”

盛言西很想说“这有什么的，我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到”，但对上常莜那双仿佛下一刻就要冒出火花的眼睛，她觉得，这种时候大可不必争一时意气。

......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所谓的驱魔人和血族的关系呢。”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常莜忍不住主动开口，再次提出了疑问。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比起好奇那个看起来和她毫无关系的世界，她只是想更多的听盛言西说话。

一来盛言西的声音很好听，清冷的气质和清甜的声线完美的交融在一起，组成了“盛言西的声音”这种东西，实在是让人上瘾。二来她并不习惯于看到安静的盛言西，那总让她产生一种对方其实很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莫名的让她的心感到有一丝的不舒服。

“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吗？”常莜道。

“电视剧？”

“你不知道吗？”

“唔......倒是知道那种东西，不过我不太喜欢看。”盛言西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只好问道，“那里面是怎么演的呢？”

常莜其实也不怎么看，她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看电视剧，只能凭着印象大致地说一说。比如，驱魔人（巫师/女巫/教会，等等，不同的影视剧中都不太一样）是怎么杀死吸血鬼的，吸血鬼又是怎么利用美色勾引无知少女，然后蚕食她们的血液的。

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对盛言西说的，自然更是不知所以，让对方听得云里雾里的。

“总之，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盛言西说着，将汽车缓缓在道路边停下，她的车技很好，一次就顺利将车子停在了车位上，“我们走走？你急着回宿舍吗？”

常莜看了看时间，此时是9:48，她摇了摇头，但又有些犹豫，最后说道：“宿舍是十点半关门，要不走回去吧？”

从校门口到宿舍，大约是十分钟的路程，要是磨蹭点，还可以走个操场，总之以有名大学城北校区的大小，只要在校内，十分钟之内绝对能赶回宿舍。

两人就边走边说。

“简而言之，你知道的那些半真半假吧。”

“比如？”

“教会的十字架确实会对吸血鬼产生影响，但那不是因为十字架，而是因为上面附着的神职人员的神力，吸血鬼确实不可以进入未被邀请的私宅，同时，即使受到邀请了，主人也享有绝对控制权，简单来说，刚才如果那个房子的户主站起来说一句滚出去，只要目标明确，我就会立刻从屋子里被弹出去。

这是因为，驱魔人和血族定下了协议，具体内容很多，简而言之，就是吸血鬼不能私闯民宅。这其中涉及到一些术法契约，总之是有效力的就是了。”

“那你不是进去了吗？”

“......那是因为，房子默认我和那个户主之间带有联系了吧！”盛言西沉下脸。只要想到有人冒用她的气息惹事，她就觉得不爽。

“其实我还有一个事情感到很疑惑。”常莜话锋一转，说道。

盛言西果然被她吸引了注意。

“你刚刚说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听你的口吻，血族和吸血鬼不一样？”

“啊，你说这个，”盛言西点点头，“血族准确地说是吸血鬼的一类，还有一类是血蝙蝠，因为实力上限的关系，一般认为血族，尤其是——”盛言西顿了顿，“总之，血蝙蝠大多是为血族服务的，他们需要得到庇护。”

常莜一直注意着盛言西的表情，在她停顿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揪。虽然完全不知道停顿的时候省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但想来，对盛言西而言，并不是美好的回忆，她明智地选择了避过不谈，至少此时提起，是不合适的。

“最后一个问题。”常莜说道，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放缓，停下，“你和驱魔人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吗？”

她用了“你”而不是“你们”，明显是特指。

吸血鬼和驱魔人既然可以签订协议，显然已经过了不死不休的乱战时期，但今天看见的那个男人，却怀着对盛言西的满腔愤怒，常莜不知道，这是这个男人与盛言西的恩怨，还是盛言西和整个驱魔人派系的恩怨。

她希望是前者。

“啊，到了。”盛言西忽然说道。

常莜转头，这时才注意到，她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

女寝楼下，最不缺的便是依依不舍的小情侣，以及结伴进出的好闺蜜，盛言西和常莜在其中倒也并不显眼。

“啊，到了啊......”常莜叹气，回头，看着因为换上平底鞋，而和自己差不多高，甚至隐隐还矮了自己几分的盛言西，无奈地笑了笑，“那么，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

盛言西站在原地，看着常莜的身影小跑着走上宿舍大门前的楼梯，而后停在栏杆前对她挥了挥手。她的视线顺着常莜的身影移动，一直到她进入宿舍，也像是可以透着墙壁一般，目视着对方回到了寝室。

“我和驱魔人之间的事，可是要说到很多，很多年以前了呢......虽然不是所谓的‘不死不休’，其实也差不多了吧......”盛言西抬眸望向天空，抬手，轻轻一握，像是要把整个星空抓在手中。